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课後时间一起吃饭，严格说起来也算是第一次一起到学校外的市区，虽然彼此没有计画好。
杨修齐领着她到一间大排长龙的牛肉面店，可是宋书嬛却决定吃隔壁的广东粥。
「你不是胃痛吗。」她迳自走进去时还朝背後的他扔下了一句。
宋书嬛等着杨修齐坐定之後，自己去前台点了两碗广东粥，一碗不要辣、不要豆豉，还要清淡点，然後被老板娘怼了句「要不妹妹你点白粥吧」，碰了一脸灰才回座位。
杨修齐还没开口呢，她就打断了。
「真胃痛？」
这麽问好像有点没礼貌，可是宋书嬛自己是一个从没胃痛过却总拿这个当藉口推掉不想做的事情的惯犯，怪就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没什麽，」他耸耸肩，好像也没有被冒犯，「老毛病了，一下就好。」
听这话她皱了皱眉，可也没有多问，毕竟自己没什麽资格去干涉他这麽多。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关系，杨修齐不像平常会主动和她攀谈，而宋书嬛又早就不是一个会去和他说东说西的人了，静下来不知道该做什麽，也就只好滑手机，一直到杨修齐自己开口。
「练得如何？」他瞥了眼从刚才为止就不知道在手机里查什麽的人。
「啊？」她这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挺好的，是唱过的曲子。」
「是吗？」他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的吉他袋子，「我能去听吗？」
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宋书嬛唱歌了，之前高中还能偶尔偷跑去吉他社，自从她跟自己翻脸之後他就再也没听过了，她躲他躲得彻底，连毕业前最後一次的成果发表，一首歌也没开。
他坐了一整场表演，连人影都没看到。
和给他的画一样，抽离的太过乾净，就好像他再也找不着她了。
就是这样的感受，让他发觉自己不应该呆站在那里等着她来喜欢自己。
宋书嬛看着阿姨将两个碗放在桌上，然後将看上去比较提不起食慾的那碗推向杨修齐。
拿起了银色的铁汤匙挖了一口，吹了吹放进嘴里，哈气，吞进去，烧烫的稀饭随着食道落入胃里，顺道压制了稍微有些紊乱的心序。
「如果你想，反正又没人能阻止你。」
她看着那人把手机放在桌上，同她一起将汤匙放进碗里，眼神禁不住的飘向那只有着白色不透明壳，盖在桌面上的手机。
她把嘴里的肉咬了咬，「你手机有我的照片吗？」
对面的人吃着饭的乖巧动作就这麽僵在了半空中，停了几秒才送进嘴里，「没有。」
「真的？」她又问了一次。
「嗯。」这次他没有停顿，就连头也没抬起来，只给她应了一句。
「好吧。」她放弃，继续和烫得要命的午餐打仗，没注意杨修齐抬头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这事得和张于谦算帐。
他不知道自己不愿意告诉宋书嬛，是因为不想让她觉得他不经同意便偷拍她，还是因为自尊。
先前的一次次宋书嬛认不得自己，又或者没看见他的时候，赌气不去理会她，假装与她不熟悉的动作，大概多少和他那该死的自尊心有关。
宋书嬛可以说是他人生活到现在为止，碰过最大的挫折了，特别是每一次她都让自己有充满希望的错觉，可下一秒却又是无止尽的失落。
就像第一次见面，她表演过後在楼道的角落被人告白时，说喜欢功课好的人拒绝了对方。
就像她高中时明明见着了他进她们教室，却不愿意抬手和他打招呼，低头戴上耳机假装没有发现。
就像她在包厢外醉醺醺的向他表白以後便再也不见他。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可在她面前好像一文不值。
暗恋她这麽久了，他感觉自己还是不知道该怎麽和她相处，如同摸着石头过河，永远不清楚现在这一举动是不是她所喜欢的。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午餐很快的结束，宋书嬛在付了帐以後拒绝了杨修齐的钱，「我说了请你一顿的，别给了。」
她背起了吉他，和他一起走出店家，终於把一整个吃饭时间所苦恼的事说了出来。
「胃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老在外面晃，」蹙着的眉头看似不大高兴，「我刚查了一下，习惯胃痛和饮食作息有关，少熬夜正常吃饭。」
「回头我去寝室给你把胃药送过去。」
明明是正经八百的教训，宋书嬛没搞懂杨修齐的表情为什麽有愈发开朗的趋势，「干嘛？」
「我以为你很懂胃痛——」他强调，「不需要查的那种。」
「……我是很懂——」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开心了，「不会痛的那种。」
杨修齐笑了笑，胃又抽痛了起来，让他下意识的摸着腹部，假装没什麽事，「行，是不会痛的就好。」
「别笑了，赶紧回去吧，」她才懒得和他开玩笑，推着他往公车站走，「我看你也没什麽事，干嘛跑市区来了？」
杨修齐就这麽任由她催促着，意思的抬着脚步缓慢的，语气上扬的，「嬛嬛。」
「干嘛？」
「心疼我了吗？」
感受到背後推着的力道大了一点点，他转了上半身回看那人的头特别特别的低。
「嗯，」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是蚊子叫，天天在他耳边的蚊子，「所以不要再疼了。」
回学校的公车摇摇晃晃半个多小时，司机开着广播放着有点年纪的老歌，杨修齐将身边打着盹的女孩儿的头往自己肩上放，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还在抽搐找着存在感的肚子，看着窗外，嘴角微微的上扬。
受伤了她会心疼，反正这事他求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