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我？」向妤璟吓得嗓子都尖了，说完还咳了几下，有几分狼狈。
「是啊！」何仲瑞的脸上再次堆满笑容。「如何？有时间吗？」
「我一点要上班……」
「现在才十一点半，时间还很充裕啊！那就把你算进来罗！」
向妤璟还没跟上就被卷入了何仲瑞的节奏，她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
她瞄向魏承勳，後者依旧没有好脸色，让她也不敢多看几眼。一想到等等要同桌吃饭的成员们，她的胃就痛了起来，简直是世界末日般的组合。
「向小姐都要去了，承勳你也会来吧！」
何仲瑞的口气很笃定，让向妤璟直冒冷汗。论熟悉程度，他的劝说绝对比自己的名字更有分量，突然把她搬出来是想做什麽？
相对於何仲瑞笑眯眯的样子，向妤璟只感到煎熬，甚至希望魏承勳乾脆就不要答应了吧，不一定得用对话交流，像之前那种看到对方有麻烦就帮忙一下，不冷不热的关系也挺刚好的──
「……走吧。」
出乎意料地，魏承勳答应了。
向妤璟还来不及惊讶，何仲瑞便露出得逞的表情。「好新鲜的组合啊！没想到也有和承勳邻居一起吃饭的一天。」
还能笑得出来的，大概也就这个人了。
三人在附近转了转，最後决定在一间面店用餐。
「你们两个先进去吧！我去拿菜单。」何仲瑞说。
向妤璟「谢谢」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魏承勳便头也不回地直接往里走，彷佛何仲瑞这麽做完全是理所当然。
她有些愣住，但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向小姐不用这麽客气。记得帮我留个位子喔！」
只能尴尬听话的向妤璟一进到里面，就看见魏承勳率先占了四人桌中靠墙的位子，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办。
如果可以，她比较想坐在亲切的何仲瑞对面，可是在对方还没入坐的情况下，若她直接坐在离魏承勳最远的对角，对已经在位子上的人会不会太失礼？何况论关系来说，「邻居」还比「邻居的朋友」要近一些。
面对向妤璟的犹豫，魏承勳头也不抬，像是和他无关一样。最後，向妤璟还是硬着头皮在他对面坐下，想当然尔，对方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空气很窒息，直到何仲瑞一声「来啦」，才稍稍有了流动。何仲瑞理所当然地坐在魏承勳旁边，将菜单推到他们面前。
在三人选完餐後，向妤璟本来想轮到自己去点餐了，但才刚拿起画记好的菜单，就被何仲瑞给夺了过去。
他把菜单塞到魏承勳手里。「换你去了，麻烦啦。」
魏承勳「啧」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乖乖地起身走了。
向妤璟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一脸愕然，何仲瑞富饶兴味地看着她。「怎麽好像常常看到你惊讶的脸？承勳的一举一动都让你这麽惊吓吗？」
「啊，没有……」向妤璟困窘地用手拨弄头发，惹得何仲瑞笑出声来。
「抱歉，刚刚有点坏心眼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有从承勳那里听说过你的事喔。」
「魏承勳提到我吗？」向妤璟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哈哈，你又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何仲瑞指了指她的脸。「我听说要是他隔壁再没有人愿意住，他就要被赶出去了。好不容易你来了，我就让他要好好把握，不要总是摆脸色把别人赶跑了。怎样？他最近有变得比较好相处吗？」
原来是这件事，也难怪魏承勳上次会那麽好心来帮她搬东西，自己也才能在今天成为让他出门的筹码。
她仔细地挑选措辞。「嗯……好像变得比较能说话了。」
「哈哈，这样吗？」何仲瑞轻笑。「其实我也从承勳他爸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他从以前生活习惯就很糟，搞得他们很担心，害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说承勳几乎每天都靠泡面和微波食品过活。辛苦你了，只是租个房子，结果被施了这种人情压力。」
「啊，也没那麽夸张……」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喔。」何仲瑞示意地比了比自己的脸。「照顾承勳真的是件苦差事啊，光是要普通交流都不容易了，我也会尽量帮你的。」
「谢谢……」
「承勳他性格不坏，就是有点怕生，一开始可能会感觉不太好相处，可是你们现在也慢慢熟了，渐渐地就不会有难相处的感觉啦！」
不不不，就算退一步说他不是性格恶劣，但和怕生也还有一段就算退一万步也到不了的距离吧？
自觉自己和魏承勳的关系还有有如马理亚纳海沟那般深的进步空间，向妤璟听了这话只有股绝望感，或许还是等合约到了快点搬家才是最佳解答。
「你们在讲什麽？」
就在这时，话题的主角回来了。向妤璟立刻退回身子，像是为刚才在本人不在时谈论他而感到心虚。
「在讲你啊！」何仲瑞倒是大方地承认，他丝毫不理会慌张的向妤璟，还故意在当事人面前继续跟她说：「他很奇怪，我刚不是说他生活习惯很糟吗？不只总是吃泡面和微波食品，还把鲜奶当水喝，写作的时候一定要吃巧克力。说真的，他能活到现在也多亏我吧？要是没有我常拉他出来吃点正常的食物，他可能哪天就要送医院了。」
相比何仲瑞的轻松，向妤璟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神频频瞄向被调侃的魏承勳，无奈後者永远是那一号表情，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在生气。
面啊，怎麽还不快来呢？煮面不是应该很快的吗？
不知道向妤璟此刻在内心的呐喊，何仲瑞似乎打算在这时替她助攻，频频对她使眼色，又用下巴朝魏承勳努了努，明显是要她说些什麽，把魏承勳也拉进对话里来。
向妤璟额上冒出冷汗。「呃……这附近好像有蛮多好吃的啊，我搬来还没那麽久，还想向魏先生请教的……」
魏承勳看向她了，她紧张到手指都蜷曲在一起，像个等待教授评价的研究生，对结果胆战心惊──
「我很少在外面吃。」
何仲瑞微微皱眉，用手指比出「X」。
好啦！向妤璟崩溃地想，我也知道和魏承勳问这个只是让话题走向死胡同，还有什麽……
蓦地，她想起一个困扰了她一阵子的问题。
「话说。」她咽了口口水，当年找教授讨论毕业论文的时候都没那麽紧张。「听说魏先生是作家，是用什麽笔名发表的呢？有空的话，我也想找来拜读一下──」
「很有趣吗？」
「咦？」
她愣愣地看着魏承勳，他的表情还是一样，周遭的氛围却有了明显的改变。刚才还在想他不知道有没有生气、表情都一样看不出来，这下却很明白地知道了其中的差别。
「我说，探究别人的隐私很有趣吗？」
再重复一次，这次的语气更低沉了，像是动物在警戒时发出的低鸣，散发出不友好的信号。
何仲瑞似乎也有点错愕，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帮忙圆场，幸好向妤璟心心念念的面也在这时候来了，恰好成了最即时的灭火工具。
「……面来了，大家快吃吧。向小姐等一下不是还要上班吗？让你迟到就不好意思了。」何仲瑞说，这句话也成了三人对话的最後一句。
一瞬间，店里只剩下吸面的声音，静得可怕。何仲瑞有时候会和魏承勳搭话，只是音量较低，就只是他们两人间的对话而已，没有把向妤璟算在内，且魏承勳一直都很冷淡，向妤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坏了他心情的关系。
她的头低地几乎要埋进碗里，怪自己为何漏接了何仲瑞抛来的球，把气氛搞得如此糟糕。
她依稀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最近还会做恶梦吗？状况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了。」
「真的没有？说真的，要是情况还是那麽糟的话，你可能真的得去接受一些治疗。」
「就说了没有。」
原来魏承勳有被恶梦缠身的困扰吗？但那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该关心的话题了。
她也曾有过头痛、失眠的毛病，如果把那时用的缓解方法告诉他，会不会仍旧换来他嫌自己多事的反应？他现在的回话如此简短，是不是也是因为有她在场，不想多透露「隐私」的关系？
向妤璟戳着碗里的面，试图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戳散，却一点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