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殿里,灰质雕刻石椅上之人身着艳丽大红外袍、玄色纹路如龙腾攀附,那人墨发随意披在肩头或是直垂腰际,曳地衣袍将肤色衬的白如羊脂,手慵懒置於石椅握把处,如秋波的眼睛注视着台阶下的一人,似乎将正在发言的首长甩到九霄云外。
那首长依旧尽忠职守的滔滔说下去,「盟主,近日城南的零星派系越发嚣张,连我们运送的银两都敢在光天之下抢夺,是否该派遣盟里军队去镇压以示我们赤潇盟威严?兄弟们早已蓄势待发,只需要盟主一声令下!」游首长越说越激动,一些首长也纷纷附和。
「被劫了几次?银两共多少?」收回目光,石椅上的人懒懒开口。
「四次。共计两千六百余两。」拿着帐册的另一人答道。
「两千有余啊⋯⋯」红衣主人轻轻重复着,修长的手指从唇边滑过露出一抹妖娆浅笑,「为了几个破银子和派系翻脸一直是我不乐见的。」游首长闻言怒道:「难道我们就要甘心被劫吗,还是等那昏庸皇帝派人来彻查赤潇盟!」
游首长话未说完,冷不防一只袖箭擦着脸颊滑过,直直镶进身後的柱子里,而他一小撮头发被削下轻飘飘落至地面,未伤半分皮肉的石化在原地,场面瞬间安静无声。
一连串动作发生在闪石间,游首长背脊凉了大半,不敢相信这一箭是从石椅上那笑吟吟地盟主手中发出。
看来,盟主自从陵疆回来後,处事就变得更果决狠辣了。
众首长低下头面露难色,盟主重重叹了口气:「游首长所言极是,我当然不会让赤潇盟失於对各派的威严,更不会让我们先自乱阵脚。」
「下次运送就让游首长负责,若是给他们得手第五次⋯⋯」那声音渐渐沉下去其他人皆倍感怔慑连呼吸都似乎是原罪,「就告诉他们,我是谁。」
最後一句说得极慢,彷佛饱含着极大的压力向众人袭来,连忙称是,只有那抹蓝色身影似乎对这压力毫无畏惧,反而神色中透露出不赞同。
「不知诸位还有什麽要事?」红袍的主人又恢复往常的慵懒,比起开这种无趣又冗长的会议,那袭红衣更喜欢舞剑以及用袖箭吓首长们,还有望着台下的那个人。
人群中走出一名蓝衣男子,他从容走至石椅下方施礼後缓缓开口:「禀告盟主,相信盟主已经听闻原本将死的皇帝,近日却出现於政议殿议事的消息了。」
他声音清朗,与颀长的身影一样引人侧目,「不仅收复了城南的小派又加强对各大派系的追查消灭势力范围,才会发生游首长所说的派系互相争抢,所以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单以武力制衡,更要思考如何扶植派系稳住力量正是当务之急。」
语毕後的他神色只是淡淡的,等待台上人发话。
红衣身影揉了揉非常疼的头。
眼神先是诧异又划过一丝愠怒最後毫无波澜。
为什麽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曦阳的话我记下了,那皇帝似乎生场病顺便把脑子生聪明了,以後我们不得不防备。派人暗访城南调查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煽动派系安定,一经发现直接带到我面前。还有,多留意朝廷动向有消息马上跟我汇报。」
见台下均无异议,盟主眼眸停留在那风度翩翩唤曦阳的男子身上,红袖一挥,「今日到此,散了吧。」
众人皆离开大殿,余曦阳也正转身离去时被那抹艳红叫住,「曦阳哥哥!」语音未落下,原本那高高在上的盟主纵身一跃、如轻燕投进他的怀中,余曦阳伸手稳稳接住,低头轻抚那柔丽的墨发:「盟主,我在。」
那人不满的抬头看向他,「哼,你又来了。」伸出红袖里一只白玉似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是娇嗔的女声:「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私下只许唤我的名字吗?」她仰脸强势道:「不许再说盟主!」
思忖片刻,余曦阳放下红衣女子温言道:「炫,你不是一个人,身後是整个赤潇盟,该改改那任性的性子了。」他双手搭在红衣女子肩头。
他,还是不肯说我的名字⋯⋯
「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要跟我说规矩讲道理?」方炫甩开对方的手、愤然道。
不知为何,她现在非常生气,漫无目的的想找个出口。
那温润的蓝色身影没有回话,自迳走到那镶有她袖箭的柱子旁将其取下,「或许你真要见到他,才会明白那些规矩和城府将都是用来保命的。」他握起方炫因生气而轻微颤抖的手,将袖箭物归原主。
「在众首长面前,你为何要提起他?」方炫盯着手中的袖箭冷冷道。
余曦阳神色闪过一丝不甘,最後化为眉宇间的落寞、失笑道:「宿命难违。」
那沉默的艳红笑得比他还猖狂:「难违?我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败给区区一个宿命?看来曦阳你的胆子比我想像的还小!」
她凑近余曦阳耳边低语,明明是笑着却红了眼眶,「我告诉你,我方炫从不屈服那什麽宿命的鬼东西,若真不行,会毫不犹豫地找别人来完成那该死的宿命。」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袖箭,彷佛将要握出血来,甩袖走向大殿门口。
蓝衣男子看着渐远的身影,想要开口叫住的唇终是没能张开,驻足在原地,手中恍惚还残存着她的余香。
为什麽⋯⋯是她。
当余曦阳以为眼里的赤红将彻底消失时,方炫的声音再次传来、不柔不愠:「曦阳,等等同我去一趟城西视察。」
「是,盟主。」余曦阳走到她的身旁,恭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