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只看了我们跳舞的影片吗？」许尧光露齿一笑，「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会弹吉他，偶尔会自弹自唱什麽的……也许能帮助你更了解我。」
说着说着，许尧光就弯身准备拿出自己的吉他。
郑月娜吃了一惊。许尧光和慎姊签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竟还主动要求展示自己的才艺——看来，他是真的对演艺圈很有兴趣，否则不会这麽主动表现自己吧？
慎姊对许尧光笑道：「没关系的，尧光。我看人从不是看实力，毕竟你们从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我看的是更难得的东西。」
许尧光拿着吉他，有点尴尬。
慎姊的笑意温和，娓娓道来：「我也只是个经纪人，只懂得经营艺人，不懂唱歌跳舞。我没兴趣签专业舞者或歌手，我要培养的是偶像，实力能够後天养成，魅力却可以一眼看见。我负责的就是後者，而後者在我第一眼见到你们两个时，我就已经非常肯定了，不需要其他东西来加成。」
「至於你除了魅力以外，还拥有什麽样的才能，来日方长。遇到培训老师时，你可以肆意地展现，老师们才是专业的，他们能将你们的实力发挥到最大值。」
郑月娜安静听着，好像稍微能够理解慎姊话里的意思了。
——毕竟，若是真的只看实力，她又怎麽可能有这个机会坐在这里？
但看魅力的话……她又有什麽魅力呢？也许是慎姊太高估她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触碰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许尧光点头，表示理解，「谢谢慎姊的指教。」
他将吉他重新收进袋子里，转头问郑月娜：「月娜，那我在外面等你？」
郑月娜摇摇头，「没关系，你先走吧。」
许尧光背着那麽重的吉他，她不好意思让他等。
「那我们……电话联络？」许尧光起身的同时，右手在耳边做出一个电话的手势。
郑月娜脸一烫，用力点头。
许尧光离开後，慎姊重新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她坐到郑月娜面前，状似无心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情侣吗？」
郑月娜吓了一跳，猛力摇头，「不是、不是！」
慎姊被她这反应逗得大笑。
「你别这麽激动，我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现在看你这反应，都知道你喜欢尧光了。没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郑月娜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烫，却莫名因为这句调侃，对慎姊心生了几分好感。
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的别扭和紧张，好像减缓了不少。
她缓缓抬眼，只见慎姊不疾不徐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郑月娜忍不住出声问：「慎姊，你留我下来……有什麽事吗？」
「月娜，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娱乐公司找上？」慎姊微笑问。
郑月娜颔首，「嗯，真的从没想过。」
「你长得很漂亮，真的没想过？」慎姊好奇地说，「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稍微长得清秀一点，难道不会有点星梦？」
「小时候当然是有过……不过就只是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已。我还曾想过要当老师、护理师、医生……小时候的梦想总是在换。长大就知道不可行了。」郑月娜坦承。
慎姊再次大笑起来。
平复笑意後，慎姊又问：「那现在真的被找上了……代表这是可行的呀，为什麽不认真考虑看看？合约有什麽地方不满意的，你可以直说。」
郑月娜一阵愣然，「没有，没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慎姊蹙起眉，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
「月娜……我知道你对尧光有好感。但接下来我说的话，站在的是公司的角度，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郑月娜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其实……」慎姊紧拧着眉头，似乎在寻找适当的措辞。
「我宁可错过许尧光，也不想错过你。」
郑月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麽。
「我就直说了。尧光外型的确亮眼，也有点跳舞底子，可是符合这两项特质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路上随便一抓就会有。」
「可是，慎姊刚不是说……是看魅力？」
「嗯，没错。他当然有特别的魅力，这无可否认。但是，拥有自己魅力的人其实很多，我不可能每一个都投注大把的资金去培育，我肯定会经过选择。而对我来说，你是我绝对不肯错过的那一种。尧光虽好，但就算错过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这些话，果真直接得令郑月娜有些刺耳。
但比起刺耳，她更觉得荒唐。
「慎姊，你真的愈说愈夸张了。我没你说得那麽好。」她不自然地低下头，绕着自己的手指。
「月娜，你很好。」慎姊非常认真地望着郑月娜，「你自己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麽？」郑月娜抬头，茫然地问。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这麽相信我？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
「矛盾。」慎姊说，「你的眼神、肢体，每一处都展露出你的自卑。可是……非常神奇的，你在影片里跳舞的时候，你是全场最夺目的存在，那个瞬间，你像是要把舞台吃掉一样，非常有气势，还有一种……不顾一切、抛弃全世界的豁达和自信。」
郑月娜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麽。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慎姊捏着自己的眉心，自嘲道：「我已经用尽自己一生的国文造诣了……」
郑月娜笑不出来，再次垂下眼睑。
「唉，我觉得自己就算把嘴巴说破了也没用。我敢说，在你尚未登顶以前，你永远不会明白自己有多好。能够证明我眼光的方式，唯有你迈出这一步，自己去巅峰上，看一看最真实的自己。」
郑月娜依旧茫然，却听出慎姊的意思是要她鼓起勇气，试着踏出步伐。
她不禁露出苦笑，「谢谢慎姊的赏识，可是……」
郑月娜垂下眼睑，「不瞒你说，我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我是长姊，我必须……」
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谈起自己家里的变故，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就算不提钱的事，在时间上我也……非常不方便。我无法做到把一切奉献给这里。」
慎姊沉默下来，没有回应。
「就算我真的有慎姊说的那麽好，但不付出时间和心力，我是绝对不可能达到你想像中的高度吧？」
「……这是当然。」慎姊的语气有点沉重。
「所以，真的不是我愿不愿意踏出这一步。是我真的没办法。」
——希望你能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那男人说的话，如犹在耳。
但现在的她，手上握着太多太多——妈妈的病、弟弟的课业、整个家的生计、学校里的生活……
机会近在眼前，她想伸手去抓，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空下来的手了。
「我知道了，月娜。」
慎姊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
郑月娜强打起精神，起身对慎姊鞠躬，「还是很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离开前，慎姊踩着高跟鞋追出来——
她的目光里写满着殷切，紧紧握着郑月娜的手。
「如果你临时反悔了……我是说，改变心意了……随时打电话给我。多久以後都没关系，只要你连络我，我会为你保留这个机会。」
受宠若惊。郑月娜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回应。
她真的，值得慎姊这麽赏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