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国凤城的晚上,不同於一般城市。
最明亮、最热闹的地方并非大街或是什麽酒楼之类的,而是在河川上。
一艘艘各式各样的船,一盏盏灯火挂於船首船尾,船舫随着船的移动轻轻摇摆,从远处看来宛如一弯灯河。
岸上两边,各式不同的店家茶栈,贩卖商品的呼喊声,把凤城的晚上渲染得热闹非凡。
晚上的风有点凉,因经过河川的风总带着淡淡水气。
茫茫游客中,有着两个格外惹人注目的身影。
…
红色的修长身影,一身诱惑却是冷峻的气息,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脸上一直带着高傲的笑容,明明走在街上,却谁都不看,只把注意力留给身旁的窈窕身影。
而粉色的窈窕身影,有着粉瓷一样的肌肤,气韵潇洒中带点妖媚的感觉,轻淡的眉眼流转,同样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顾着看周边店舖同时,也不忘拉着身旁的修长身影。
「璃璃,我有个问题自昨天以来就很想问你。」
慕容杰无比严肃的说。
「问吧!」
虞璃咬着一枚丸子,回得轻巧。
「别咽着了。」
他伸手扫扫她的背。
吃完冰糖葫芦,虞璃又喝了杯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杰,你有什麽问题想问?」
慕容杰把她拉到一旁,温热的气息拂过虞璃耳边:「究竟冷静淡然的你还是手染血腥的你,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他的声音温柔而魅惑,十足是恶魔的诱惑。
她嫣然一笑。
「你这个问题也满深奥的。」
虞璃煞有介事。
「杀戮中的我,只是我的一个分身。冷静的我,也只是一个化装。那个才是真正的我,我都说不出来。」
她淡然地说着,纤细的指尖挽起他的一缕青丝,在发尾上烙下一吻。
「璃璃?」
慕容杰一震,语气听来有点不自在。
虞璃松开手,看了看四周环境,素来平静无波的脸忽然勾起一抹艳若桃李的笑。
他们现在身处的是某条大街的一个角落﹐灯光昏暗﹐气氛佳﹐最重要的是﹐四周没人!
…
虞璃银黑的眼内闪过一丝狡黠光芒﹐看向慕容杰的乌金色眼瞳。
只见他半闭着眼﹐眸中水光若有若无的。
虞璃伸手搂紧他的颈项﹐把他推到在墙上﹐慕容杰还想开口说话﹐已被少女柔软冰冷的唇瓣封住了嘴。
她细细地﹐认真地吻着他薄透红透的双唇﹐羽睫微微颤动着﹐真如玉蝶背後那双不绝拍动的蝶翼一样。
慕容杰一手把虞璃拥在怀中﹐也不再处於被动下位﹐一把捧起她的脸﹐温热的舌尖探了进去﹐细细描绘她的唇形﹐她也回应着﹐红唇微张﹐吮吻着他的薄唇﹐丁香小舌也挑逗一般纠缠着他的舌﹐炽热的气息让虞璃脸上蒙上一层薄薄嫣红﹐久久回不过神来。
「璃璃‥‥‥」
慕容杰轻喃道﹐虞璃也离开了他的唇﹐不悦地开口:「什麽事?」
看着虞璃瞪眼的模样﹐慕容杰又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我约了人吃饭啊﹐乖。」
他低声哄道﹐转身离开。
…
目的地门口﹐一抹藏青色身影已然出现,腰间挂了一口马刀,墨黑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束,看来有几分像劫富济贫的侠盗。
慕容杰无声一笑﹐上前把那少年腰间的刀拔出。
那少年脚步一个踉跄﹐手中的东西也差点因这一碰而掉到地上。
藏青色衣袍的少年转过身﹐原本那少年就是独孤晓风。
他沉着一张脸﹐一掌握住刀身﹐用武力把慕容杰的手震开。
慕容杰吐吐舌﹐向独孤晓风做了个鬼脸。
「小风你真是不够朋友﹐有好东西都不介绍给我!」
慕容杰撇撇嘴﹐猛地勾上对方的胳膊。
「吵死了﹐还有说过多少次﹐叫我晓风。」
独孤晓风向慕容杰甩了一记眼刀。
「哗﹐小风真可怕!」
慕容杰一脸狡笑地退开一步。
独孤晓风只好把手中东西都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冷冷地看了慕容杰一眼。
「晓风﹐进去吧!」
慕容杰收起轻挑的态度﹐把独孤晓风推进去﹐自己也随之进入。
他们一进入客栈﹐一名掌柜应声而出﹐对着两人恭敬地说:「慕容公子、独孤公子﹐爷已等候多时。」
慕容杰点点头:「劳烦了。」
…
掌柜把两人带到後院的一个雅间﹐就自动告退了。
「焯墨,等了许久吗?」
慕容杰向对面的人招招手。
「不。」
轩辕焯墨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两人坐了下来,慕容杰又有几分惊奇地开口:「竟然没穿黑衣啊﹐难得。」
只见轩辕焯墨一身墨绿色长袍,一头青丝没有像平日般束成高马尾,只是以青玉钗挽起,发丝披肩,仿佛最上等的墨色,如雕塑般俊美却散发出「生人勿近」气场的脸,略暗的碧眸眼神宁静深沉,更是显得贵气逼人,就像西方神话中的骑士。
「无聊。」
轩辕焯墨忍不住瞪了慕容杰一眼﹐同时向後方的人打个手势。
他身後的人端出一个盘子﹐盘上放了一碟清炒虾仁、一碟生炒鸡片、一碟草菇炒白菜、一碟火腿鸡丝蒪菜荷叶汤﹐盘未端至﹐已是清香扑鼻。
「这些菜是谁做的?」
独孤晓风忍不住把正欲离开的店小二叫回。
见他是掌柜指明要好好接待的客人﹐小二客气地回道:「都是爷自己亲自做的。」
独孤晓风愣了愣,不过看向轩辕焯墨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
「独孤晓风。」
独孤晓风伸出手。
「轩辕焯墨。」
轩辕焯墨回握。
「有酒吗?」
晓风忽然开口问道。
「有。」
焯墨拿出一壶酒,递了一只碗给独孤晓风,两人便对饮起来。
嘭一声。
慕容杰忽然一头倒在桌上。
竟然是醉了。
焯墨无语了下,正想把人叫醒,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少会长!」
原来是灵师公会凤城分会的人员到了。
「有人在主厅闹事!」
看着晕迷中的慕容杰,晓风都无奈了,於是对焯墨道:「我先把杰这家伙带回公会去了。」
说着便扶着慕容杰跟公会人员离开。
…
焯墨瞥外面一眼,然後从厨房拿了一碗烧牛肉、一碗杂菜汤、一碟煎豆腐,还有刚才未喝完的酒,自行吃了起来。
「洋葱、红菜头、紫番薯、西红柿‥‥‥你究竟下了多少材料?」
另一道同样清洌低哑的声音传来,但和轩辕焯墨带着几分冷淡的声线不同,倒带着几分诱惑,优雅中又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虽然没有看见任何人,但是周围的护卫们却不由自主地想像这道声音的主人必然俊美至极。
「你既然想知道的话就别再故弄玄虚。」
轩辕焯墨呷了口酒。
「焯墨,九年没见了,你变了许多。」
那声音又说。
焯墨闭了下眼,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也许吧。」
那声音轻笑了下,雅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倒吊着的青年男子,年纪约二十三四岁左右。
只见来者有着和焯墨相似的五官,但同样俊帅的脸孔上流露的并非生人勿近的冷漠不屑,而是带点慵懒和放肆,略长的黑发没有绑起,和幽绿双瞳全然不同的绯红眼瞳,就像猛兽般,有着浑然天成的狠辣。
他一身黑色劲装,披玄黑色披风,半眯着眼,打量正独自一人喝酒的焯墨。
「你这是一个人借酒消愁?」
我才没有愁!
轩辕焯墨罕见地为这些小事生气了。
「尹焯尧‥‥‥」
他冷冷地看着黑衣青年,眼神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
原来那青年就是邪门八王中排名最末的「毒帅」尹焯尧。
其实他并不姓尹,而是姓轩辕,他的姓名不是尹焯尧而是轩辕焯尧;按辈份而言是轩辕焯墨堂兄,然而这位大少却不甘於受家族束缚,独自外出历练时因佩服於大漠真武宫宫主的绝世武功而成为其弟子,担任苍狼骑士。
但为什麽又和邪门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五年前,色空法王首徒拓跋炎在一次抢掠奸商的行动中把「沙暴」独孤燕云及其马贼团团员尽数杀害,动摇了心中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名为「正义」的价值。
因为这事情的发生,他对大漠真武宫所谓的正义感到失望,於是决定叛出真武宫。
他孤身南逃,到达了第三国度的南山,邪门所在地。
加入邪门以後,凭着出色毒术及武技,在邪门八王中占一席位,得到现在的外号:「毒帅」。
轩辕焯尧想到这里,就从梁上跳下来,自动飞到轩辕焯墨旁边的位置下座。
焯墨无语了下,只好又为自己酙了半碗酒,一饮而尽。
他想拿起筷子夹菜,那知筷子一入手,手指有如火灸,於是立即放开筷子,右手禁不住连连挥动。
…
「绯,你又下了什麽毒药?」
也许连焯墨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怀念。
焯尧一听出他语调中的怀念之意顿时忍不住笑了,说道:「这是赤蠍粉。」
见焯墨右手手指上全都起了小泡,焯尧叹了口气,拉过焯墨的右手,用银针在每根手指上都刺了个小孔。
焯尧下针的法子极是巧妙,被针刺过的位置竟没有丝毫痛楚,小孔流出的血液呈紫黑色,不久血亦渐变回鲜红,然後又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些粉末敷在手指的针孔上,那些粉末竟从针孔中吸进去了,不久已把全部手指敷药完毕。
待了一会,焯尧才放开他的手,说道:「好了!」
焯墨「嗯」了一声,举着筷子停在半空。
焯尧用筷子在他的筷子上敲了一下,笑问:「青,想什麽想到连菜都忘记夹啊?」
焯墨不理,嗒一声,轩辕焯尧的筷子竟断成四截。
焯尧笑骂:「耍本领?」
…
说着便站起来,去厨房换了一双新的筷子,顺道又做了两道小菜和拿了一个盛满白饭的木桶出来。
那两道小菜一道是酸溜鱼,一道是辣椒炒豆芽,香气四溢,教人食指大动。
焯墨扒了几口饭,伸筷到那碟辣椒炒豆芽中想夹菜,焯尧的筷子都刚好伸出,轻轻一拨,把他的筷子挡住了。
焯墨举筷又上,但是焯尧一双筷子守得严密,任由他怎样高抢低拨,筷子给始终都是伸不进盘子里。
两人进退邀击,又折了数招,仍是各不相让,谁都占不了谁的便宜。
焯墨脑海灵光一闪,顿时悟出了门道,不再伸筷夹菜,却把筷子高举空中迟迟不下,双眼紧紧盯着焯尧的筷子,自己的筷子一寸一寸地落下﹐终於碰到了芽菜。
那时的手法可谓快捷绝伦﹐焯墨立即缩回筷子﹐把芽菜送进口中。
焯尧看不清他筷子的起落﹐猛地一拍手﹐笑了起来。
「你是有病吗‥‥‥」
焯墨朝一直顾着笑的焯尧甩出一记眼刀﹐很想把他的脸打成馒头脸!
「没有﹐做哥的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焯尧笑道﹐举起酒碗﹐让焯墨重新为他注满了酒。
「你的手艺又进步了﹐那个女孩嫁着你当真是她的幸运。」
焯尧漫不经心地说道﹐吃了一口小菜。
嗯﹐清凉可口﹐咸度刚好﹐很适合配酒。
焯尧正吃得欢快﹐不过也眼尖地留意到焯墨充血红透的耳根。
焯墨别开脸﹐表情比平日显得更僵硬了。
焯尧闷笑。
显然这小子害羞了。
…
「你又没有对象﹐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根本就是违和无比。」
焯墨喝了口酒﹐禁不住反驳道﹐但他依然无比僵硬的表情看来仍是毫无信服力可言。
焯尧听此放下了酒碗﹐「碰」的一声﹐溅出些微酒水。
「你真是个傻瓜。」
焯尧叹了口气﹐他之所以面泛红光﹐似乎不只是喝酒的缘故。
焯墨递了碗汤给他﹐说道:「喝碗汤。」
把酒碗收回。
焠尧夹了一块烧牛肉﹐把汤喝光了﹐又吃了三大碗白饭。
焯墨见他吃得香甜﹐只是为自己盛了碗汤﹐默默地看着他吃。
「那群老人知道你成为邪门八王以後很生气。」
焯墨忽然开口。
焯尧猛地站起来﹐俯身上前﹐紧紧地盯着焯墨的眼睛﹐沸腾的绯红仿佛要把那片清澈的幽绿完全吞噬。
…
「我知。」
焯尧不以为然。
「不过他们生气又影响不到我。况且圣门统一天下的宏愿﹐只是一种痴心妄想。」
他继道﹐又夹了一块煎豆腐进口中。
焯墨微惊:「焯尧﹐那你当初为何又加入邪门?」
焯尧微微一笑:「圣门狱中有许多死囚﹐不用来试毒简直是暴殄天物。」
焯墨挑眉:「你真奇怪。」
焯尧脸上笑意更深。
「说我奇怪﹐你都不是很正常。」
焯墨勾了勾嘴角﹐只听焯尧又说道:「堂堂轩辕家族的少主﹐竟又开起客栈赚财富﹐那又怎教我不眼红?」
说到这里﹐焯尧状似愤怒地瞪了焯墨一眼﹐不过话语中并没有真正的怒气﹐只是有少许不满。
焯墨不理﹐转过身背对他。
「你信不信日後本少主心黑手辣把你狠狠揍上一顿。」
焯墨凉凉地开口﹐一扬拳头。
「本帅拭目以待。不过只有被你揍的话那不过瘾﹐有时间的话﹐我们兄弟俩再打上一场。」
焯尧笑着道﹐伸出拳头。
焯墨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也伸出拳头来﹐和他击拳为誓﹐「好!真期待那一天的来临﹐毕竟世上再没有比打败你更愉悦的事情了!」
焯尧嘴角一勾﹐难得地没有开口。
突感背後一凉﹐原来是後方飞出一枚铁锥﹐焯尧伸手一抄﹐铁锥已被他接在手中。
焯墨只感眼前一花﹐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
焯尧一见铁锥﹐立即就变了神色﹐飞身掠前﹐直接跨过栏杆﹐人立即便出现在街上。
「日後再见!」
焯尧稳住脚步﹐朝焯墨就是一句﹐转过身﹐一眨眼已失去踪影。
…
直至离开凤城约五百里处﹐焯尧才停下脚步﹐瞪着手中的飞刀﹐心情一下子都无法平复。
是她来了!
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却又找不到。
焯尧实在是心烦意乱﹐只好先吃下一枚自己炼制的安神丹﹐深吸口气。
四周都是树林﹐还有简陋却确实存在的茶栈。
他正想进入茶栈休息﹐便听见内里吵得热闹。
一入门﹐只见桌子倒了一地﹐众人打成一团﹐就像举行武斗大会一样﹐看得焯尧抽了下眉角。
「怎麽﹐陪我一夜﹐总比你留在茶栈工作好的多﹐大爷保证不亏待你。」
只见一个汉子一张丑得要命的瘦脸上现出异常淫荡猥琐的神情﹐打量着一名黄衣少女﹐一双眼晴水汪汪的﹐看来相当有风情﹐乾乾净净的气质﹐都是个可人儿。
「够了﹐我都说不要了。」
那少女回道。
那丑汉子不就是檀云舞吗?
焯尧顿时很想给他一杯下了毒的茶。
「别这样嘛!现在给你机会在床上叫哥哥﹐很划算吧?」
檀云舞勾住那少女的手臂﹐笑得春心荡漾。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那少女沉下脸。
「叫啊!反正这里没有人打得过我。」
檀云舞说道﹐色迷迷的目光一直看着少女。
焯尧眼一眯﹐手微微一动。
嘭!
檀云舞即倒。
在座中人无一傻眼。
「是那家伙做的!」
檀云舞大叫一声﹐而焯尧则转过身﹐喝了口茶。
「还不给我停手!」
一道娇美清亮的声音骤然出现﹐当中尽是愤怒之意。
焯尧的心﹐同时莫名地急速跳动。
…
门被一脚端开了﹐室外同时飞出一截断剑﹐直刺檀云舞手腕。
「你究竟有没有洗澡?臭不可言。」
那声音又说道。
檀云舞脸色涨得紫红﹐「大爷臭不臭又与你何干!」
看见被刺伤的手腕﹐他更是怒不可言﹐狠狠瞪着门外。
「老人就是这样烦。」
随着声音出现﹐一名婷婷少女走进茶栈﹐只见她举起左袖掩着鼻子﹐双眉紧紧皱着﹐看来相当不耐。
片刻﹐她才放下袖子﹐眉头亦松开来﹐现出完整的脸孔。
那少女看来不足二十岁的样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肤如凝脂﹐黑红色长发仅以一只枣红色夹子夹起搁在脑後﹐眼瞳也隐隐带着红﹐一身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样式俐落的衣裙﹐就像她的行事风格般直接俐落。
当真是一只狐狸精!
女人们心中都想。
何来的小妖女?
也有卫道之士不禁这样想着。
真是美﹐连巫山神女都没有这样美。
在场大部分男人一见她狐媚的脸孔﹐不禁都吞了下口水。
「赫连君羽﹐别以为大爷我不打女人!」
檀云舞一吼。
「檀云舞﹐别以为姑娘我没本事!」
那少女正是邪门八王中排名第五﹐外号「鬼影舞者」的赫连君羽。
「那就让爷领教一下鬼影舞者的高招!」
檀云舞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传出阵阵腥气。
君羽不理﹐只是拉过黄衣少女﹐低声道:「快跑!」
那少女点点头﹐便跑出茶栈。
…
檀云舞也不阻止﹐只是以武力凝出无数掌印﹐击向君羽。
君羽脚步一跨﹐人就瞬间消失﹐看似每道掌风都击在她身上﹐实则却全是残影。
鲜红的身影微微一动﹐人已出现在檀云舞身後﹐削中左肩。
又是那种诡异的身法!
一击得手﹐君羽没有乘胜追击﹐倒是以左右交错的方式後退几步。
檀云舞反应过来﹐也立即挥出一击。
君羽怎有可能察觉不到﹐身影一转﹐便把攻击化解了﹐只见鲜红衣袖一扬﹐檀云舞身上衣服竟被她随手一挥的气劲烧穿一个洞来!
「你!」
檀云舞愣然﹐他的衣服可是法衣﹐虽品阶不高﹐但一般程度的火焰还是可以阻挡的﹐显然那一道并非普通袖风﹐而是带着特殊火系力量的气劲攻击!
君羽稍微侧过身来﹐檀云舞只感右侧腰部被用力踢了一下﹐不由得後退三步﹐才再次出招攻击。
「还没有完!」
檀云舞想攻击她﹐君羽凌空一跃﹐又在他左侧腰部用力一踢﹐另外一拳击向他腹部。
眼见差不多要分出胜负﹐一柄淡灰色飞刀咻地出现﹐阻隔了想互相攻击的两人。
…
「你们要打的话待大会再打﹐本后还怕少了两个对手。」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头披散的青丝﹐相貌文秀清雅﹐一身白衣﹐手中不持兵刃﹐但猩红腰带上明晃晃地亮着两排短刀﹐每柄最少有半尺长﹐看来都有三十多把﹐整整齐齐地插在腰带上。
「冥后?」
那白衣女子正是邪门八王中排名第三的「冥后」白嬅﹐刚才制止赫连君羽和檀云舞继续出招的飞刀就是由她掷出。
「东西放在桌上就好。」
白嬅忽然开口,她伸手指了指桌子,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澟然模样。
「你这婆娘又来坏大爷好事!」
檀云舞怒!
先是赫连君羽,後有白嬅,又怎教人不火大?
开口之余同时出手。
白嬅反应比他更快,单手一抓,一甩。
砰!
檀云舞立即撞到门外的树上。
「你有种!」
檀云舞暴跳如雷,扶着腰咬牙咧嘴的离开。
白嬅一派悠然地喝着自己的茶,君羽都跳出来,向他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
「君羽‥‥‥我才离开不久﹐你又跟其他人打架了?」
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响起﹐听来有几分无奈。
君羽反驳:「都踏到我面前了﹐怎可以不理?」
那声音又叹道:「不管看来有多聪明﹐你内心都是傻的。」
焯尧早已看清来者是个妙龄女郎﹐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左右﹐只见她一身淡绿衫子﹐一张瓜子脸儿﹐双眉修长﹐肤色微黑仍不掩姿形秀丽,头戴青巾,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四周,虽不若君羽一样美艳动人,但神色中多了一份温和,也是妩媚可喜。
「珊珊,我并不傻!」
君羽生气地嗔道。
那绿衫女郎正是邪门八王中排名第七的「幽林圣女」木珊珊。
基於君羽除了修练或打斗的时间以外,就是个天然呆,武力值虽然高,但生活近乎无能,而珊珊就是平日负责照顾她的人。
…
「君羽、珊珊,好久没见。」
焯尧开口向两人打招呼。
「原来你一直都在?」
君羽吃惊地看着焯尧,刚喝下去的茶都一口喷了出来。
「焯尧。」
都是珊珊够冷静,镇定自若地向一脸黑线的焯尧打招呼,同时拿出布巾擦着她被茶水沾湿的手背和衣服。
然後三人一同走出茶栈。
…
五百里的距离﹐对一般修练者而言并不太远﹐实力高深的﹐甚至一眨眼便到﹐不过对实力各有高低的三人都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只是走路的话很无聊﹐不如我们比赛一下谁先到达城门。」
走至半路﹐君羽指着前方说道﹐未待其余两人开口﹐她飞身一掠﹐顿时失去了踪影。
两人不约而同地瞪了下眼﹐无语。
「君羽你偷跑!」
珊珊转头一喊﹐就向君羽消失的方向跑去。
「你们两个‥‥‥」
焯尧揉揉眉心﹐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黑漆漆的﹐不见半颗星星。
看来又有一场暴雨了。
「等等我!」
焯尧叫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吞下﹐立即以比刚才两人更快的速度掠出。
好巧不巧,天空尔然下起大雨,把整个凤城都笼罩在漫漫水气之中。
焯尧只好解下身上的披风盖住头,以很快的速度跑到终点。
…
「我第一!」
原来君羽早已到达城门,浑身衣衫都湿透了,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但笑容不改。
焯尧看着她,一阵无语,然後丢了个小法诀过去,两人的衣服立即变回乾爽。
「你这样会着凉的。」
他板起脸,不过怎样看都没有什麽生气的样子,只是有点无奈。
「才不会!」
君羽小声的说着,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焯尧没见过女孩子发脾气,也不知怎样做好,只是绯红眼瞳一直盯着那双微红的眼眸。
真想一直看着那双眼睛,永远不用离开‥‥‥
他硬是忍住伸出手碰她的冲动。
「喂!尹焯尧!」
可惜焯尧没有可以幻想太久,因为君羽就是个煞风景的。
…
「珊珊到了。」
见珊珊终於出现,君羽立即走近她身边拉着她说话,而焯尧却是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只是翻着一本书来看。
「又在研究丹方吗?」
君羽好奇地凑近焯尧身边去看书的内容,焯尧却把书拿开了,始终都没有把书借给她看。
珊珊一看到书皮上写着的五个字就明白为何焯尧一直不肯把书借给君羽看了,眼角一抽。
「就是普通的人体扫描啊,都不知为何你不肯借给我看。」
君羽不满地哼了声,「不过真是现在才知你为人都满上进的。」
「咳!」
今次连向来沉静的珊珊都忍不住咳出声来了,这个君羽,单纯的个性是好,但实在太迟钝了!
她没好气地看了一脸不满的君羽一眼,才开口:「我们先找间客栈投宿吧!」
…
现在已经夜深,城中只有一间客栈仍是亮着灯的。
他们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然後便到楼下吃饭。
不过他们太晚来﹐这时候店小二已坐在椅上呼呼大睡。
被三人吵醒的店小二不悦地甩甩头﹐去厨房拿了壶荼出来﹐又说这个时辰厨师还在睡觉﹐叫他们自己处理﹐厨房随便他们使用。
君羽本想留下帮忙生火﹐焯尧却叫她先离开一下﹐省得把人家的厨房烧了。
就像变魔术般﹐不消一会﹐焯尧拿了个放有数碟点心的盘子出来。
只见那几碟点心分别是汤包、虾仁芝麻卷、千层糕、小烧卖﹐传来阵阵香气﹐连店小二都揉着眼跑了进来。
君羽都不管什麽﹐开始低头猛吃。
珊珊则是喝了一杯茶﹐也以很快的速度开始进食﹐同时不忘夹菜给一直顾着吃眼前食物的君羽。
看着眼前两个﹐一个照顾人照顾得很顺畅﹐一个就是被照顾得很顺溜﹐焯尧又是一阵无语。
忽然觉得大家都很有个性啊!
他太没特色了﹐有一种比下去的感觉。
…
「我想睡觉。」
吃饱喝足﹐君羽叫了一声﹐打着呵欠站起来。
由南山的邪门总部来到夜国﹐都是很耗精神的﹐十数天没睡了﹐她想念床。
另外两人顿时感到头上的黑线多了一倍﹐不过都没有说话。
珊珊吃完点心﹐抹抹嘴角﹐喝了口茶。
「焯尧﹐你究竟是何时在君羽身上打主意的?」
清清冷冷的话﹐却立即打碎了一地的水。
焯尧一听之下立即别过头﹐眼角余光不忘瞪她一眼。
「你是怎样知道的。」
他深吸口气﹐看来仍有几分忐忑。
「明眼人都看得出吧。恐怕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君羽自己了。」
珊珊笑了笑。
焯尧把杯中茶一饮而尽﹐慢慢地说道:「同是为情所困的人﹐你就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吧。」
他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却是十足的苦笑。
…
「始终情这一字最伤人。」
珊珊叹气﹐但眼神可不像语气一般漠然。
焯尧忍不住敲了她的头一下:「你别莫名地忧伤吧好不好。」
珊珊闷闷地「嗯」了一声﹐脸上笑意渐敛。
「话说焯尧﹐你还有一点太明显了。」
焯尧一愣。
「视线。」
珊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刚才我和君羽谈得正欢时﹐你看我的眼神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嫉妒啊。」
煇尧嘴角不觉上扬。
「你倒是个重情之人。」
珊珊笑了﹐但笑容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凄然。
…
「话说你今次来夜国干什麽?毕竟一个月以後就是大会了。」
焯尧说着皱起眉头。
「有讨厌的家伙来了﹐我怎有不来的理由?」
珊珊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之意﹐自焯尧认识她以来还没有见过她如此气愤的神色﹐顿时被吓了一跳。
「此人是谁?」
焯尧略带惊讶的问。
珊珊没有说话﹐放在桌上的手因拳头握得死紧而颤抖着。
焯尧不说话了﹐走到背後拍拍珊珊的肩。
「焯尧﹐多谢你。」
珊珊勾了勾嘴角﹐神态看来和平日无异。
焯尧摇摇头﹐又说道:「珊珊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记着﹐不要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抛下一句﹐焯尧便转身离开。
眼见再没他人﹐珊珊脸上笑意渐敛﹐化作一丝幽幽的叹息。
「也许别人觉得我是自找苦吃﹐但我从不觉得苦。」
她闭了下眼﹐勉强一笑﹐却发现一滴水珠滴进自己的茶杯中。
…
一觉醒来,赫连君羽睁开眼眨了眨,确定房间中除自己以外别无他人。
「珊珊呢?」
她奇怪地打量着四周,始终不见木珊珊的影子,却摸到一封书信,娟秀的字体看来有几分熟悉。
看完信的内容後,君羽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双手捏着信纸:「珊珊,你这个笨蛋!」
她一跺脚,夺门而出,直接把隔壁房间的门踢开。
…
「君羽?」
见到眼前气势冲冲的君羽,焯尧自是被她吓得不轻,啪一声阖上本来看着的书,皱起眉头。
君羽那有可能去看他的表情,一手抓住他衣襟,一副凶狠的模样,另一手把信塞给他。
「冷静。」
焯尧拍拍她的背,「伸出手来。」
「你想怎样?」
君羽不可思议的说着,但手都是乖乖地搁在眼前的小枕上。
「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焯尧心中一酸。
「你想针我?」
君羽立即缩回手,想起他手中的金针,顿时惊吓不已。
「我为何要针你?」
焯尧奇怪。
这个君羽究竟在想什麽啊,想得连眉头都纠在一起了,还要一脸黑线?
「都未把完脉,别把手缩回。」
君羽只好再次伸出手,不过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焯尧皱了下眉,收回手。
「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你真是个笨蛋。」
他停下动作看着君羽,眼神陡然变得深邃。
…
「慢着,我那里笨!」
这句君羽始终不认同,不然比谁玩文字接龙久!
焯尧叹气,伸手抚上她的额,竟是热得烫手。
君羽眨眨眼,一脸惘然,「你发烧了吗?」
焯尧黑线。
「你是何时得罪宇文无双了?竟然中了宇文蕾的幻影毒‥‥‥」
顿了顿,他又说:「现在先给我躺下,我帮你解毒。」
君羽不满地瞪了焯尧一眼,不过都是脱下鞋袜,在床上躺下。
焯尧拿出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喂给君羽,一手隔空取水给她喝,然後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君羽横他一眼﹐便不再以内力压抑毒性﹐同时一股清凉的感觉流遍经脉﹐舒服得多了。
「感觉怎样?」
焯尧用手抹去自己额上的汗珠﹐另一手握住她柔腻润滑的手掌﹐心中感慨万千。
「很好!」
君羽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白里透红的脸颊浮现自然的嫣红﹐再教焯尧忍不住心神一荡。
「尹焯尧﹐多谢你!」
她朝焯尧亮盈盈一笑﹐还伸手抱了他一下﹐完全没有察觉到焯尧红透了的脸。
…
「你在床上躺便好﹐否则药力会较难在经脉流动。还有如果你想多谢我的话﹐以後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说完想说的话﹐他猛地把一张卡塞进她手中﹐便转身跑掉去煎药了。
君羽一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果然是能医不自医吗?」
她下意识说道﹐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过这家伙害羞起来的样子都满可爱的。
君羽胡思乱想了好一回﹐就见到焯尧端着药碗坐在自己的床边。
她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他靠在自己额上的手﹐感受到额上微凉的温度﹐实在是说不出的舒适。
焯尧动作一僵﹐光是牵手这个动作﹐他已是满脸通红。
见君羽舒服得眯眼的模样﹐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两片唇微微嘟着﹐实在教人想一亲芳泽。
他想跑﹐但手却被抓得严实。
先把我的手放开好不好﹐该死的!
…
焯尧内心直跺脚﹐奈何现在的对象是君羽﹐他又凶不起来﹐但视线有点焦躁。
一咬牙﹐都是让感情取代了理智﹐正欲俯身﹐冷不仿被反推到在床上﹐唇已被压住了。
那一刻﹐他有点哭笑不得﹐心也不自觉地悸动。
慢着﹐他刚才下的药可没有如此的副作用﹐是谁做了手脚?!
焯尧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却意识到唇齿已被撬开﹐他一咬牙﹐手臂一用力把她压在身下﹐回吻上去。
这一吻并不激烈﹐却是绵长而温柔的﹐仿佛要把对她一直以来的感情都灌注在那一吻上。
…
君羽缓缓睁开眼来﹐立马就被吓了一跳。
大哥﹐别靠这样近吧好不好﹐一张开眼便看见大半张脸﹐任谁都会被吓死的!
她默默地吐槽着﹐并没有意会到现在的情况。
老半天﹐君羽才万分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吃豆腐了﹐顿时怒火中烧﹐狠狠一巴掌便搧过去。
焯尧猛地呆住了﹐但脸上的温度却便他不得不回过神。
「混蛋!」
君羽满脸通红的骂道﹐眼角是不掩饰的泪痕。
「对不起!」
焯尧禁不住说道﹐既是心疼又是自责地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轻抚她僵硬的背脊。
在他笨拙的安慰下﹐君羽终是停止了落泪﹐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能先把我放开吗?」
焯尧脸上微微一红﹐顺着她推开的力道缓缓後退。
「焯尧﹐多谢你一直以来都包容我的无理取閙。」
君羽搔搔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难得温柔。
说着嫣然一笑﹐娇柔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