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P/SL]候鸟 — 蔚蓝海岸

蔚蓝海岸[香路(sl)]

乌苏13

之一

香吉士戒烟的时间很长,长到他开始觉得自己根本戒不掉了。

但最终,他还是戒了烟却多了一个习惯。

那并非是一个很好的习惯,甚至有些损害他的职业生命,只是他承认他真的离不开烟。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会点燃一支烟,夹在手指间,让它安静地燃烧,直到烫到手,然后将它丢弃。

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起某个人趴在他的肩膀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赞叹似的说道:“香吉士,你抽烟的姿势真是漂亮。”

是啊,他抽烟的姿势很漂亮。流畅又优雅,甩打火机点烟,微仰头吐烟圈,熟练无比,连角度都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大概是好奇,那个某人也曾经从他的手里抽过烟去,学着他的样子,吸一口,顿时就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忙不迭地把烟丢掉,抓着桌上的牛奶灌下去,吐着舌头,拿手做扇子扇风,一脸嫌恶样,“苦、苦死了!”

那个时候,香吉士是想教他怎么正确地吸烟的,但是那个某人完全不领情,跳着就跑了,跑远了,还回过头来就是一个鬼脸,“好、难、吃!才、不、要!”说完,又嘻嘻笑了。

那个人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好像月牙儿一样,而左眼下方的伤痕也跟着一起柔和了,真的是十分美好的画面。

顿时就让他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那个某人的一言一行,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爱到不行。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这样的问题思考了几百几千次都没有答案。

可一想到最后,再想到现在他一个人凄惨而那个某人不知道在哪里快活着呢,就恨得咬牙切齿,恼恨得团团转,忍不住就要咒骂诅咒起来。

可之后又想着,那个某人确实是快活地生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香吉士也会觉得自己没出息。从自己的十九岁到二十岁到二十一岁到二十二岁到二十三岁到现在的二十四岁,没有一天停止过对那个某人的思念,也可以肯定接下来的二十五岁二十六岁二十七岁一直到死为止,他都不会停止对这个人的思念。

而那个某人呢?从他的十七岁到十八岁到十九岁到二十岁到二十一岁到现在的二十二岁,他有没有一天想念过自己?

就连一次又一次地做梦,也只是做到曾经的肌肤紧贴,肢体交缠在一起,他微喘着伏在自己的肩头,不知是疼痛还愉悦地咬下去。

在事后,香吉士抱着他,喃喃地重复爱语,最终几不可察地颤抖着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在梦里他也没能得到他的回答,那时的他就是累得睡着了,没有回答。

再之后,问题变成了:“路飞,你有没有想过我?”

也同样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指间的烟又燃烧到了尽头,那种类似针刺一般的烫惊醒了他,他收起全部的表情,然后调整出了一个绅士的笑容,挑起原本就放在床头的蓝色领带,对着镜子系上。

今天是他推出第二款香水的发布会,可不能迟到那么不专业。

之二

九月底的某个晴朗上午,香吉士登录上了美国夏威夷州下属的某个小岛。

故意选择了远离夏威夷本岛的偏远小岛,轮渡过去之后,还要搭乘巴士,差不多行驶四十分钟就会到达其中一个已经半开发的本地居民所在的村落,那里有民宿可供投宿。

太阳很大,巴士里的空调很不足,香吉士过于低估了夏威夷的热度,穿着条纹衬衫,甚至还中规中距地打了条领带,也难怪一路来都受到了注目礼,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实在过于怪异。

热,实在是太热了。

热得汗直流,然后,衬衫开始贴在了肌肤上。想着,开窗吹吹自然风会好一些,可只开了一条缝隙,那热气就直冒进来,顿时,香吉士额头上的汗又绵密了一层。他马上就把窗子关上了,随便地抓起之前乘船拿来打发时间的杂志扇起风来。

到了巴士停靠的站点,之前在港口按照他的要求,经人介绍而联系好的民宿店的老板挥舞着自家民宿招牌迎了上来。

在他的叙述之下,什么因为村子虽然临近海但由于较为偏僻的缘故,有什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什么的。然后就那样带着很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村子离这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需要步行前往,这一路都他会介绍这个岛的一些情况不让客人感觉到无聊的。

香吉士在那一瞬间只觉得无尽的后悔涌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自作自受,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九月底马上就步入十月了,这个时间并非是夏威夷旅游的旺季,当然本岛上的游客还是很多。看着街上人头攒动,香吉士就没有了观光的心情。本来,他也不是来观光的。表面上是来散心的,其实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香吉士是法国人,还是世代居住在格拉斯的调香师世家这一代的唯一儿子。原本他的人生该是从小就接触香料,训练自己的鼻子,慢慢地接触调香的事务,又或者不直接从家族那里学习,而是进入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进行系统的学习,之后进入有名的企业为之服务一生,就像他的父亲那样。但是,香吉士的人生在十一岁那一年走偏了一点点。

被绑架,成为厨师,然后被找到,被要求重新回到之前的人生轨道上来。事情是轻描淡写地叙述完毕了,然而,对于香吉士来说,到底是成为厨师还是成为调香师,这个问题就跟无神论与有神论之争一样没有具体的答案。

他的父亲坚持要让走回去,而救了他收养了他让他成为厨师的老头子也坚持地要赶他走说他不配成为厨师。

香吉士自己也可以坚持的,固执那种东西,并非只是那两个老头子的权利。

但是,他父亲说了一句话:“香吉士,你的身体里流的是调香师的血,你能对着你的血发誓说,你完全不怀念调香?”

香吉士沉默了半天,叼在嘴上的烟都只剩下烟嘴了,才说:“让我想一想。”

这想一想,就从美国洛杉矶想着回去了法国自己原来的那个庄园,然后,现在又来到了夏威夷。

故意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岛,还找了一个偏僻的村落不在港口小镇上落脚。

那是一个淳朴的村落,木质的楼层掩映在丛丛高大的香蕉林和椰子林后面,山坡上延伸下来有好大一片的高高的甘蔗林,此时已经接近成熟,黑红色的枝干和绿色泛白的叶片随风舞动着。

进了村以后,一路而来的人们脸上都是带着和善的笑容,颔首地打招呼,甚至有一群小孩子一拥而上,喊着“阿罗哈”,热情地给香吉士戴上一圈又一圈的花圈。

香吉士只觉得笑容过于灿烂导致脸有些僵硬,而民宿终于到了。那是在村里的末尾,独立的三层楼,楼梯开在外面,而屋檐下种了多种多样的花朵,盛放的有,含苞的有,光长叶子的也有,味道夹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民宿老板领着香吉士上了二楼,推开了右边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门。房间里有一扇很大的木质窗户,开着,深红色的花纹繁复的窗帘勾起来,而阳光就那样倾泻了进来。一室一厅的格局,暖色的调调。深红色花纹同样繁复的毯子铺在里间,一张吊床挂在厅里,而里间还有一张木质的大床,铺得很是柔软的样子。沙发、茶几、电视机等等应有尽有。环境布置十分的淡雅,又不失民族风情,实在是很不错。

香吉士十分满意,看了看,突然发觉到了一个问题:“浴室呢?”

民宿老板解释说一般而言,都是去天然海滩浴场来着,早晨的洗漱到楼下餐厅会有人准备的。另外,有需要热水澡是去到这里的公共浴室。说完了之后,又补充说,这里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公共浴室。不用担心卫生。

之后,老板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点明了天然浴场所在的海滩方向之后,就说着有什么要求就叫他之后,下楼了。

香吉士放下行李,又四处看了看,决定提着衣服去那海滩浴场洗一个畅快的澡。

应该不是命运弄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好运道,总而言之,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的现在,香吉士也无法为与路飞的最初相遇做一个比较适当的注解。只能感叹那个时候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

当他吹着口哨,心情极好地跟在楼下开始摊开报纸看报的老板道一声去天然浴场了,接着就朝那个方向去时,他是一点也没有想到,他会遇见路飞的。

当然,遇见的那时,他也不会想到,他会爱上这个人。

甚至还一爱就是很多年,爱得一年比一年深。

之三

前往海边浴场的途中,经过一片高大的椰子林。

香吉士甚至还抬头仰望了下高的都看不到头的椰子树,感慨了一下,“真是丰收啊。”

然后,在没走出多远时,他的头就被砸了。

那是一个绿色的椭圆形的物体——名字好像就叫做椰子,从天上落下来,精准无比地落在他的头上,在他听到呼呼风声感到不对劲想躲开时,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那个绿色的椭圆形的物体——名字确实是叫椰子来着,砸了他的头以后,落在了地上,还翻滚着往前滚出了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一声非常遗憾的惨叫声。

假如没有那一声惨叫,香吉士会当作那个从天而降的椰子是自然的。

就是因为有了那一声惨叫,而且那惨叫声里,遗憾的意味太浓厚了自然让香吉士迅速地把这声惨叫跟落在他头上的椰子给联系起来了。

而那之后传来的一句:“啊咧?对不起啊,刚刚砸到你了吧?那个椰子就送给你喝好了,非常新鲜非常甜哦。”证实了香吉士的猜测。

少年的嗓音,很清脆。少年的语气,感情含蕴非常的多样。

虽然是说着道歉的话,但是一点歉意都没有。之后更是详细地描述起椰子的味道,看样子是真的很遗憾那颗椰子就这么失手掉了下去,而那句“那个椰子就送给你喝好了”明摆着大方但实际上却很不愿意也表达得淋漓尽致。

香吉士就循着声音的来处,仰了头,而后被日光晕眩了下。

这一棵椰子树的高度也不算矮,但跨在枝干上一身灿烂红色的少年真真是醒目得可以。逆着光,倒是看不清楚样子,但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肯定在灿烂而得意地笑着。

“哇咧?不会是脑袋被砸傻了吧?”这句话,香吉士可以肯定没有关心的意味。

“喂喂喂——不会是真的傻了吧?”挥舞了一只手,但是人依旧在树上,嘴里更是叼着一颗椰子呼哧呼哧喝得正开心呢。

火气就是在那个时候涌上来的,并且越涌越高涨。

也曾做过不少的假设,比如说,当时要是你没有踢出那一脚结果会怎样?假如你没有踢出那一脚,然后就不会认识少年路飞,更加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但是,你的设想也只到假如没有认识少年路飞为止了。

那种设想带来巨大的空落感,让你清楚明白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时间倒流,那天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你还是会伸脚踢向那棵椰子树。笑容满面地听着那个少年在树上“啊啊啊”的叫声,之后更是会笑眯眯地看着他从树上跌下来。

就算,那一跌,他就直接跌进了你的生命轨迹里,永远都无法抹去。

“偷椰子的贼啊——偷椰子的贼又来了——”

远远的,传来一声厉喝,让正高兴地看着少年摔了个大马趴正准备冷嘲热讽两句的香吉士愣住了。

而跌得灰头土脸的红衣黑发少年听到这一声,骨碌地就爬了起来,抓着他的手就跑,动作迅速得让香吉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拖着一起跑了。

“你是偷椰子的贼?”

“是啊!”非常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偷椰子也就算了现在拉着我跑做什么我又没有偷椰子?!”

“对哦,我拉着你跑做什么?”歪头,不解,可脚下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你这个混蛋!”之前才消下去的火气再次冒出来,香吉士一拳砸向了那个少年的脑袋,同样的脚下半分不慢。

少年被他砸个正着,脑门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他单手捂着那个包,十分没有诚意地道歉:“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又是一拳。

“那就不对不起。”少年双手捂着头顶的包,表情坦然地说道。

“……”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只能无语吧。香吉士只能如此乐观地想。

说起来,说不定那是一副超级浪漫的场景。

在后来喜欢上的少年在相遇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身后虽然是破坏气氛的喊着抓贼的声音,但身边飞速后退的是高大的椰树,低矮怒放的花朵,远远地传来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咸湿的海风在跑动里特别明显地迎面而来。

他们冲出了椰树林,奔进了甘蔗林,跑过了菠萝地,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然后少年松开了手,呼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仰躺在了白色的沙滩上。

“啊,啊,吓了我一跳,幸好又逃掉了!”

香吉士虽然没有到摊在地上的程度,倒也是气息有些不均匀,他靠着一棵伸出来的椰子树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上了,然后吸了一口。

微抬了头,触目所及,湛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洋,白色的沙滩,如此美景,确实是度假散心的好地方。

然而破坏风景的声音马上就响起来了,“啊——好饿了——好饿啊——饿死了——”拖长了声音,还抱着肚子在沙滩上滚来滚去,滚了一阵子,突然眼睛闪亮闪亮地看过来,“喂!你会烤鱼吗?”

香吉士还没说什么呢,那个家伙就刷地一下子从沙滩上爬了起来,干劲满满的样子,甩着胳膊,“抓鱼!抓鱼!抓鱼——烤鱼!烤鱼!烤鱼——”地就冲到海里去了,顿时让香吉士嘴里叼着的烟刷地自由落体而去了。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满心里都是这样的疑问和惊奇,而那疑问跟惊奇没有持续多久,那个跳下海的人非常欢乐地挥舞着手臂,喊道:“喂!你不一起来抓鱼啊!”

你最开始又没有叫我一起去!香吉士内心里如此吐槽,但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听完这句话,他还真的脱了鞋子,跟着也冲进了海里。

那个家伙就是那样子充满煽动力,本质上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幸好他也就是偷点吃的常常霸王餐罢了,不然真的是超级危害社会和谐的。

虽然,目前而言,偷吃的跟霸王餐也对社会和谐造成了不小的坏影响就是了。

说起来,好像、也许、貌似、似乎,他根本就是完全的不清楚蒙奇·D·路飞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是说,这个人的样貌啊性格啊人品之类的,而是对于这个人的背景身份什么的,香吉士是一无所知的。

虽然他也曾好奇,到底怎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路飞这样的人来,稍微联想了下之后,冷汗出了好几身,就放弃了。

嘛,他爱的是路飞这个人,又不是路飞的什么什么。

后来的后来,香吉士就发觉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是错得离谱到不行。

之四

烤鱼时间到。

白色的石板上,鱼一条一条摆放得很整齐,做厨师的习惯随身带有一些调味品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柴火树枝是少年在附近捡回来的,石板则是香吉士四处寻找有没有其他的新鲜的叶片可以拿来调味时发现的。

拿石头架了火,放上石板,果然刚刚好。

顺便拿了香蕉叶包了扒了内脏的鱼,填补上菠萝——这个是跟隔壁的菠萝地借的,再塞了其他的调味品,埋到火堆里去,海螺、虾子还有贝壳也一一处理了往石板上丢。顺便,一巴掌就把某人偷偷摸摸探过来的手给拍掉。

“稍等稍等,等我料理完毕才可以吃。”

“哦。”眼巴巴地瞅着,直直地瞅着,视线一瞬都稍离。

然后,又有一只手悄悄地摸过来。

啪!这一下比刚刚那一下要重多了,香吉士的语气也重了一些,“我说你给我等一下!”

“哦~”少年拖长了声音,还非常委屈。

当下就引得香吉士想吼一句“你委屈什么啊”过去。

这个家伙,之前说要去抓鱼的是这个家伙,结果等他下去以后,突然就一捧水迎面击来,泼了他一身,虽然他已经站在了水里了无所谓了,但是果然还是——

所以,之后,自然是一来一往的激烈的水战开始了。

打着打着,那个混蛋家伙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惊叫着“啊咧啊咧”地摔了,扑通地沉到水里去,再浮起来的时候,是得意洋洋地一手举着一条鱼,“哈哈哈——你看,我抓到鱼了!哦哦哦哦——烤鱼烤鱼哦——”

“……”省略号就完全代表了香吉士的全部心情。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香吉士恨不得把省略号具体化了顶在头顶上就算是回应了这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欢乐地蹦到岸边,挖了一个沙滩的池塘把鱼丢进去,再奔过来的时候,“呐呐!我们来比赛谁抓到的鱼多吧!”说完,就扎了下去。

香吉士哪里愿意落在后面,二话不说,也扎了下去。

作为海滨城市洛杉矶沿海的有名餐厅的厨子,好吧,这个前提有点奇怪,但是,他确实是有等同于在海边长大的没错。

这里是近海,水并不深。再远一些,深入的地方,有石化的珊瑚丛。

等他浮出水面时,就看到那个黑发的少年也冲出了水面,用力地甩着黑色的短发,笑容灿烂得仿佛要让人拿手去抵挡那光芒。

“哈哈!又抓到一条!”他举高了一只手,一只大虾紧紧地钳住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有一只虾——不过,好小——哈哈!”

香吉士顿时也笑了起来。

“哇哇!香吉士你也抓到了两条鱼啊!不过,我有三条鱼,还有一只虾!”少年一副我赢了得意样。

“小子,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最后清点战利品。

鱼总共二十三条;虾都是钳住少年被带上来的,有十只;贝壳是香吉士捞出来的,还有海螺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虫子。

那个少年摸着下巴,面色严肃,“是我赢了。”

香吉士伸手去摸裤子口袋里的烟,结果摸出软趴趴的烟盒,略皱了皱眉,顺手把那盒烟丢在一边晒太阳,下一秒他就抱住了那个少年的脖子,扶着他的脑袋对着那一堆战利品,“你哪只眼睛看到你赢了?”

“两只。”少年的声音特平淡。

“明明是我抓的比你多好不好?”

“哦,是吗?”少年的声音依旧很平淡,在香吉士无力的时候,他突然用力地扭动起来,然后从衣服里面抓住一只乌龟。

“哦哦哦哦——有乌龟!”少年的声音顿时兴奋了起来。

“混蛋乌龟很难处理的,丢掉丢掉!”还有到底是你去抓鱼还是鱼来抓你啊?虾钳住你跟着上来就算了,为什么连乌龟也……

那时,香吉士没有听到少年有什么回应,而且之后就马上开始了烤鱼前的准备工作,忙起来就以为没这件事实在是太天真了。

石板上的鱼,烤好了。埋在火堆里的鱼也好了。虾子已经因为某个喊了无数次“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而不得不提前给他消灭掉了,香吉士看着已经按捺不住就抓着烤鱼往嘴里塞,却被烫得跳起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摊开的香蕉叶,叶片已经变成褐色,才打开一层,就看到了那只叫他丢掉的乌龟。

“喂——那个谁。”香吉士的口气很危险。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少年啃着鱼笑嘻嘻地抬头,眼睛里都是疑问。

“这个东西,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香吉士点点那只被烤得热乎乎的味道超级腥的乌龟。

“哇咧?”少年三两口就把啃在嘴里的鱼干掉了,扑上来就要抓起那只乌龟啃。

“喂喂——这个不能吃!不能吃!肚子会吃坏的——”香吉士眼疾手快,连忙抓起那只乌龟刷地就丢了出去。

“啊啊啊啊——”少年看着飞出去的乌龟发出了一声惨叫。

而香吉士则甩着被烫到的手,不晓得现在是要冲过去掐死少年算了,还是要先处理下他被烫到的手好。

而且,明明之前他是想要教训这个混蛋家伙的!

香吉士看着惨叫之后,似乎发狠了继续对付那一堆烤鱼的少年,无奈极了。

更让他无奈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只不过一个恍神的时间,香吉士再低头,就只看到一堆狼藉了。

那一边,少年拍着肚子连嘴边的油腻都不擦一下,就摊开四肢倒在了沙滩上。

“啊啊,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多谢款待!”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骨碌地爬起来,笑容灿烂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反手大拇指指着自己,“对了,我是要走遍全世界的男人蒙奇·D·路飞,正在寻找世界上不可思议之谜的答案。”说完,口气转为疑惑,“你是谁?啊——”一脸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厨师!厨师真是很不错哪——”说着五官突然就皱在了一起,声音好不委屈,“还没吃饱……”

哧啦,打火机冒出了火苗。

把晒干的烟抽出一支凑上去,点燃,优雅地吸一口。

下一秒绅士的面具就全部被撕破了,香吉士揪着那个自我介绍叫蒙奇·D·路飞的少年的脸就往两边扯。

“你小子还真行啊!拖着我一起变成了偷椰子的贼不说!还叫我免费给你做了一顿烤鱼我自己却一条都没吃上你还在喊饿!现在总算想起来要自我介绍了?但是,你是谁这样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啊?你小子没有礼貌也要有个限度吧?!”

使劲地扯,脸都被他扯变形了的路飞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抱……抱歉。”

听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香吉士蹂躏那个家伙的脸的动作更加起劲了。

之五

“喂,贪吃的。”

“才不是贪吃的,我是蒙奇·D·路飞,是要走遍全世界的伟大的男人。”还故意在“伟大”一词上加重了声音。

“好吧,偷椰子的贼。”

“才不是贼,我是蒙奇·D·路飞,是要走遍全世界的伟大的男人。”再一次在“伟大”一词上加重了声音。

“蒙奇·D·路飞……啊。”

“有!”欢天喜地的声音,还把手高高地举起来。

“我叫香吉士,是……”

“我知道你是厨师。”飞快地打断香吉士的话,路飞的脸上就是得意洋洋。

香吉士吐出一个优美的烟圈,有那么一会儿的沉默,然后他语气平静地说:“不是厨师是调香师。”

从美国洛杉矶到法国格拉斯,他就已经下了决定,不承认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承认。

对于那个找上来的父亲大人,对于十一岁到十九岁之间的时间里,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

他感激老头子,但是老头子在那个父亲大人找上门不久之后,就一脚把他踢出了餐厅,说他不配做厨师。

臭老头,他可没有走远。在关闭的餐厅里臭老头跟其他人一起哭着念着他的好,他可全部都听在了耳朵里。

所以,从此以后他肯定是调香师了。

“调香师是什么可以吃吗?”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大大的眼,左眼下有三条伤痕,问出来的话顿时将香吉士的伤感打散干净。

“你脑袋里除了吃就没有别的了吗?”

“有!我是要走遍全世界的伟大的男人。”兴高采烈啊,那口气绝对是兴高采烈外带自鸣得意。

对着蒙奇·D·路飞,老实说,是很难形容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到底是没神经呢还是没脑子,选一个还是两个都选,实在是有些困难,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面对这个小子的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比如,那一天,香吉士面对着兴高采烈地说着“有!我是要走遍全世界的伟大的男人”的路飞彻底无力,只得默默抽烟之时,那个家伙突然把手搭在额前,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咧?啊咧?”地叫着,边往沙滩的另外一边走去。

香吉士当时以为路飞那个小子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去去就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默默地抽烟。

等他觉得不对劲时,那个家伙已经不知所踪。

有的时候,香吉士也会想,蒙奇·D·路飞也许是他的一场梦。

一场说不出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的梦,梦里面什么都乱七八糟的,唯有那一身红,那纯粹的黑,那灿烂一笑洁白的牙齿,特别的醒目。

他说出现就出现,说走就走,不打一声招呼不带走一片云彩。

香吉士在夜幕完全降临之时,循着记忆过来的位置,朝自己投宿的村落行去。

树枝划过衣服,脚下走过长满草的路径,冷冷的月光之下,他虽然是有些不太明白那路是否正确,却一直走得很坚定很安然。

在来时,一直环绕的悲伤不甘怨恨等等情绪都渐渐地在消散。

他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就算不知道前路上是什么,但是目标已经确定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迷惘好徘徊不定的。

当看到村落的灯光,慢慢走近,看到熟悉的民宿招牌,老板远远地就在招手,香吉士将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弹弹烟灰,微微笑起来。

在躺在床上要入睡之前,香吉士忽然满心遗憾地想。

蒙奇·D·路飞,忘记问那个家伙住在哪里了。

之六

在那个小岛悠闲散漫地度过一个星期以后,突然有客人找上门来。

在那之后,香吉士就身处在豪华的私人油轮上,一身正式的着装,手执香槟,微笑着与身边的大美人聊天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继而柔软的华尔兹响起。

香吉士微微一笑,随手将酒杯放入路过的侍者的托盘里,行一个绅士礼,邀舞。

“夫人,你的舞姿真美,你的容颜让我沉醉不已,啊,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个夜晚。这全部都是因为夫人的缘故……”

即使被踩了很多次,高高的鞋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以肯定脚趾头肯定都青肿了,香吉士仍旧带着绅士的温柔笑容,而口中的赞美更是没有断过。

连续跳了三支舞,香吉士微微笑着放开了那位美人的手,十分歉意地躬身,“实在是抱歉,夫人,能否允许我先退下享受一支香烟呢?”

得到首肯之后,香吉士悄然退场。

私人油轮在海面上缓慢地行进着,大概是要绕着夏威夷群岛一周之类的。月渐渐丰盈,此刻落在海面上,是冷冽的银华。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呼出一口烟雾,香吉士微仰头,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他的眉眼。

刚刚那位夫人是老头子的客人,虽然是夫人,实际上相当的年轻,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就在那座小岛上度假的消息,目的在于老头子新近调配的香水。帮助美人那种事情,香吉士是十分愿意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直有些浮躁。

用力在顺手拿出来的烟灰缸里按熄烟,香吉士按了按后颈,扬起了迷人的绅士笑容,往宴会大厅里回走。

命运就是那样奇怪,老是干些捉弄人的事。

比如说,在你想见到某一个人的时候,你找遍了可能有那个人存在的地方都找不到那个人。而你有些想放弃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那个人在对面兀自一个人快活地笑。

东方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依旧是红衫短裤,黑发的少年活跃在餐桌边,把一般在宴会拿来做摆设的食物毫不客气地全部往嘴巴里塞。

香吉士的视线一时之间没有办法从他身上转移开,随手扯了一个谁谁,问:“请问下……那个人是谁?”

“%@#¥%*……”被抓住的那人一手扯着自己的衣服领子,艰难地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香吉士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了那人,随便拍了拍,无甚诚意地道:“没事,谢谢你了。”

说完,他朝那个目前正在大吃特吃的家伙走过去,还颇觉难耐地拿手松了松领带。

那个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盯住了他,兀自吃得高兴。

香吉士想,他当然高兴了,这个世界上,他怕是最喜欢食物了吧。

在不久之后,两个人好像保持着恋人的关系之时,香吉士原本自满于自己的手艺,然而那个时候却开始有些嫉妒自己的双手。

相比较他本人,好像他做出来的食物更加吸引路飞一点。

这么一比较,就会觉得全身无力,忍不住要愤恨起自己是一个厨师的身份来。

他到底是爱自己,还是爱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到底答案是哪一个,实在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难题。

只是这个问题,香吉士一次也没有问出口过。

香吉士慢慢地朝路飞走过去,与不少人擦肩而过,然后终于来到路飞面前。

结果,他只是靠在一旁的餐桌上,哧啦一声又点了一支烟。差不多半支烟后,才轻描淡写一句:“哟!路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那口气那态度根本是对待很熟悉的人才有的。

而那个正在大吃大喝的家伙嘴里含着一大堆东西,回过头来,视线直直地看过来。

香吉士伸指弹了弹烟灰,表情坦然地接受他的目光洗礼。

可渐渐地,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来。

他可是看出来了,虽然那个家伙面无表情地在继续吞咽食物,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地往嘴里塞食物,视线也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那种类似于面无表情的脸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谁啊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到底是谁啊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的——”

再一分钟过去了。

“你别你说你不记得我了?!海边烤鱼总还记得吧?”香吉士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勒住他的脖子,语气充满危险。

“啊!厨师!”路飞一脸的恍然大悟。

“什么厨师都说了是香吉士!”拳头使劲地在他脑门上摩擦摩擦再摩擦。

“哦,不对,是不能吃的调香师!”那个家伙完全没有在意那动作里的威胁,还很高兴自己居然想起来了。

“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啊?除了吃还有——”什么两个字没有吐出来,正要揍这个家伙一顿的香吉士猛地想起了那天最后的对话也是这样,到底不愿意把话题再度引向“我是要走遍全世界的伟大的男人蒙奇·D·路飞”,香吉士松开了他,一脸无奈地还要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这一身打扮,也不像是被邀请过来的,那唯一的可能不就是——不,不,说不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因为这里有吃的啊!”路飞回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所以说你脑袋里除了吃到底还有什么啊?”额头一阵青筋乱跳,香吉士一脚就踹了过去,踹了一脚还不够,看他就要张嘴说什么,又是一脚踹过去。

点火,点烟,又是一派绅士样。

“真是的……”

视线在那红衫短裤上巡视一番,突然一把揪过又转身埋头大吃的他,在他疑惑的“咦咦”声里,朝着某个地方前进。

香吉士后来回想认识路飞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是想不起来他的人生,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上了一个分岔路?

是被椰子砸中,他怒起几脚将他从树上踹下来开始?还是在那个宴会上他拖着少年去更衣室换上正装以免他过于不合群也许会受到什么对待开始?

他记得少年的身体骨架匀称,肌肉均匀,麦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出莹一样的光。

被他抓了衣服丢下罩住,说了换上之后,还真的就那么笑嘻嘻地说着好就开始脱衣服,表情因为坦然而可爱。红色真的是极衬他,衣服穿好以后,少年抓着领口扯扯扯,似乎不太舒服的模样,表情有些异样的严肃。

他抓过被少年随意挂在手臂上的黑色领带,凑近帮他系上。

他记得他们靠得那样近,微妙的身高差,只是一个俯身的距离,少年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温热又平稳。

然后,他身体的温度激烈上升就像是夏日猛然降临。

之七

“你小子给我安分点,乖乖的只在这里吃东西!”扯住某人的耳朵,认真地警告。

“哦。我知道了。”某人的视线就知道往食物上飘。

“要是敢惹出什么事来我就杀了你!”严正地警告,抓着某人的脸,鼻子都要对上鼻子了地警告。

“我知道了啦。”某人的表情也很认真,说完这一句话,就嘻嘻笑了。

在这里,这个家伙想惹出什么事来,在这艘船上,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抱着这样念头的香吉士,最终任那个家伙兴高采烈地再次朝餐桌而去。

也许那才是错误人生的真正开始,一个不小心就对蒙奇·D·路飞产生了不警惕心理,然后那个家伙就趁虚而入,从此人生就彻底变了个样。

不过当时的香吉士是微笑着看着路飞走去餐桌那边的,然后,他再次回到了这次宴会的主办者,那位美丽而彪悍并且很年轻的夫人身边。

骚乱最初发生的时候,香吉士正对着那位夫人大献殷勤,之后两个人更是来到了甲板上,对月畅谈。

然后,路飞被抓着带过来的时候,香吉士的表情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而后就是一副“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的架势。

听说这个人弄出了一地的垃圾,闹得宴会一团糟糕,保镖们冲过去有礼地阻止时就完全被忽略了,不得已才采取了暴力手段。

“夫人,现在……怎么办?”

在那位美丽而彪悍且很年轻现在脸色非常难看的夫人还没有说要怎么处理时,参加宴会的某几位贵夫人气冲冲地奔了出来,衣裙上有明显的污渍,头发还变得有些乱,口中的措词更是——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一团混乱起来,某个开始还老老实实被抓住的家伙像是突然发现了香吉士一样,大叫出了声:“啊!香吉士!”

不仅仅如此,那个家伙还用力地挣脱了保镖们,朝他扑过来。

然后,噗通一声响,香吉士跟他一起从船上飞了出去,落到了海里,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这个还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那位美丽而表情且很年轻脸色已经黑成一片的夫人,终于怒了,“香吉士!这是你带来的朋友是吧?”眼神示意,丢下救生圈两个,“这边直接朝南,就是你上来的那个小岛,你就给我游回去当作赔礼吧!”

事情就是那么回事,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并且让人没法抗拒。

“你小子跟我有仇是吧?”

“对不起。”

“你绝对对我心生了不满很久了是吧?绝对是这样没错吧?”

“所以说,对不起啦。”

“不,在你的脸上我完全看不到一点抱歉的意思。”

“所以我都说了对不起啦。”

风卷着落叶刷地从两个人中间过去,带起一阵阵的凉意,让一身湿的两个人顿时一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香吉士真是恨不得掐死路飞,但刚刚才从海里游回岸边来,还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从口袋里摸到烟盒,软趴趴的全部浸了水,香吉士又把它塞了回去,“总之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好。”抓着衣服,扯开。

香吉士看着换上红色衬衫黑色西装显得很笔挺的路飞,虽然此刻也是狼狈到不行,但他的表情却是很愉快,嘻嘻哈哈笑着,满口地答应,突然心下就松了一松,有些想笑起来。

但是,那笑容没几秒就收起来了,香吉士把手插在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也说不准是不是他投宿村落所在的岛,但也估摸了方向慢慢地走去。

老实说,其实你一直很怀念那个时候。

你在前方走着,脚提起又放下,而在身后没有三步远的地方,他也以同样的频率在提起脚然后放下。

你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虽然沉默在蔓延,但气氛倒是难得的和平跟融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结果真的看到了光,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了的村落,看到了自己投宿的民宿。

你跟他一前一后地到了你入住的民宿,然后在老板的热心关心之下,你跟他两个人去了公共的澡堂,洗个热水澡去去寒。

在后来的后来,香吉士一个人把这些小细节拿出来品味时,才发觉到那时的路飞是超级不对劲的。他近乎安静地跟着自己,近乎乖巧地跟着自己去了澡堂,然后很听自己的话,穿上了自己给他准备的衣服。

出去的时候,也许是在热水里待久了,香吉士发觉路飞的脸上有一团不易察觉的红晕。

“喂,路飞,你要不要留下来住?”香吉士擦着头发,一边把视线调往别的地方。

“嘻嘻。”路飞只是这样回应。

“算了,你想回去自己住的地方就走吧。不过,还是先等等,先找老板要个手电筒什么……”声音嘎然而止。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绝对不柔软,很热很烫,那种热度一下子就感染了他,身体瞬间就被点燃了。只是亲吻过来的那个家伙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过来,害得他顿时有些心虚,闭眼也不是,就这么看着就更不是了,只好僵着。

听说法国人的浪漫在于最擅长一见钟情,香吉士不太确定这一条定律是否可以应用在自己身上,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小型的私人宴会上看到黑发红衣的少年路飞,心跳确实漏跳了那么半拍。

但是,他这种漏跳半拍怎么比得上这个人突然凑上来的一吻来得震撼,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比如抓住那个人把这个吻加深,又或者调笑地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之类情场上惯用的伎俩的。

香吉士甚至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路飞退开去,嘻嘻地笑着,看起来好像一脚深一脚浅地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他的视线。

确切地说,香吉士因为路飞的不足轻重的一吻而犯傻了。

但是那种傻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之后传来了重重的物体跌倒在地的闷声给惊走了。

之八

算起来,他跟路飞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月。

全部都算进去统计,也不过是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香吉士却觉得他这一生的美好都似乎在那段时间里燃烧殆尽了。

在那一个夜晚,路飞躺在属于他的床上,安静地吊着点滴,而他躺在吊床上。

然后开始做梦。

他的手指扶住路飞的下颔,口舌都侵过去,反复地勾起对方的舌尖吸吮嬉戏,呼吸那种事情到了这种时候就变得很多余,只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亲吻上去。那种渴望让身心都疼痛不已,连自己都觉得惊奇却又停不下来。

只是亲吻而已,身体就已经激动到不行,心里也是无比的欢喜,可手刚要有下一步的动作——

啪嗒,特意拿到边上来的台灯亮了起来,香吉士的表情相当复杂地从吊床上跳下来,手指扒了扒头发,又下意识地去摸烟。

但是他摸着烟,好半天都不点,甚至他在察觉到因为这边的光线而导致离不远的床上的某人不舒服地动了动,似乎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去时,顺手就关了灯。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够香吉士愣上半天了。

然后,在一片夜凉如水漆黑如墨里,他头往后仰倒在沙发上,轻喃喃了一句:“不……太妙啊。”

算是承认了刚刚做梦涉及到了不道德的事情,被惊醒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些些的遗憾在里面。

他算是栽了。

可那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感觉上好像就是昨天才以为那才刚刚开始而已,时光却早就踢踏踢踏地过去了。

在被严厉地训斥“也该玩够了”时,香吉士才猛然惊觉已经到了十一月。他挂了电话,就听到路飞在楼上喊他:“香吉士!来看!来看!好有趣啊!”

还没等他上楼去,在楼上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的路飞已经飞快地奔下来,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非常高兴,“香吉士!你看!是独角仙哦~~~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独角仙,实在是太厉害了!”

香吉士真恨不得从口袋里掏出棍棒来,就一棒子把这家伙给打晕了了事。

你说,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呢?乱七八糟的没一点靠谱的,嘻嘻哈哈跟个没心没肺似的,有吃的就跟有了全世界一样嘻嘻就知道傻乐呵。

套句特俗的话,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了,还真没什么由头。

要怪就怪那天晚上月色太美丽,而你又太过于忘形,虽然并没有得意还满心暴躁。

你坐在黑暗里坐了没一会儿,就瞅着有人把被子给掀了,好心好意地拾起来给他盖上吧,就看到了那种睡着了安稳得好像到末日了也不会醒的脸。

长得也不出众,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美人样,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认识这个人的过程,期间这个人无数的斑斑劣迹就跟那白纸上满满的墨迹一样,想找个白色的地都找不着。但这个人睡得这样安稳啊,还一脸幸福样。

之前,昏倒了却在他奔过去的时候又醒了,也不说话,脸红红的,眼睛也水润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巴巴地看过来,就是不睡。

医生来了,乖乖地让检查,要打针就伸胳膊,要吃药就张嘴,最后折腾到半夜,居然连一句饿都没有喊过。

最后还是你看不过去了,借了老板的厨房,给他熬了粥,喂了他吃了,那个家伙才露出嘻嘻没心没肺的笑容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鬼使神差的,你就那么俯下身去,目标本来直指那人的嘴唇,最后却又放弃地落在额头上,无声地道了一句:“晚安。”

直起身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你就是陷落下去了,还没救了的那种。

路飞那病到第二天下午就好得差不多了,活蹦乱跳地跟前跟后要吃的,然后脸皱成一个小包子,十分不满地抱怨:“我要吃肉!肉!肉!“

手指扣起,就是一个爆栗落在他头上,“老实点,只能喝粥。”

果然不打不老实,香吉士看着扁着嘴委屈地拨拉粥的路飞,抽出一支烟,磕磕烟盒,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来,你这个家伙怎么都不说一声就晕倒了?”

虽然对着粥不满,到底还是开始大口吞起来,含含糊糊地回答一句:“身体很重,不过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笨蛋,我什么时候担心你了。”忍不住直接凑上去,暴躁地大吼,吼完了顺便地伸指擦掉粘在这个笨蛋唇边的葱末,“我只是担心你在我这里出事了我要负法律责任的。”

“啊,是这样啊。”躲都不躲,喝完了一碗,灿烂地一伸手,“再来一碗!”

“真是的——”把烟塞回口袋里,伸手揉乱他的头发,香吉士给他盛粥,递过去之后,到底是温柔一笑。

那厢吃完了一抹嘴,摸着肚子赞叹一声:“好吃!对了,香吉士,晚上吃什么?”

香吉士正在收拾桌子,闻言就又是一个爆栗,“你小子就惦记吃!”擦桌子,完了抱着砂锅跟碗,“我去问下老板市场离这里多远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哦也!我就知道香吉士你最好了!”

香吉士伸脚把门关上,顺便也把那个某人的欢呼声关在里面,突然就无奈起来,摇着头就下楼去了。

之九

“香吉士,等下我们出什么?”

“看看,前天是日本料理,昨天是中国食物……”

“中国的食物太好吃了!”

“那就再去吃吧!这一次一定要弄明白那个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是烧不出来……”

“香吉士做的中国菜也很好吃!”

忍不住就抱住这个人的脖子使劲地摇晃,“你混蛋小子只要是吃的什么都好吃!说你不挑食不挑食那三个字都会哭的混蛋!”

回应他的是某人不在意的嘻嘻笑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开始住在一间房子里——虽然是旅店,开始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来,去滑水、风帆、潜水、甚至是野营。

香吉士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去发现,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只要路飞在,就是嘻嘻哈哈笑声一片。这个家伙精力十足,到处乱窜,不仅带来欢笑,还惹来麻烦。不仅每次都殃及到他,每次还搞得不是极速逃跑,就是奔去给他善后。

每次回忆起来,就好像一帧帧快速闪动的照片。定格里都可以看到那个家伙笑嘻嘻洁白的牙齿全露的影像,无比欢乐的样子。而他或者暴躁地对着他大吼,要么就直接一拳头上去,甚至是一脚踹过去,听着那个家伙毫无诚意的道歉,再无奈地接受现实。

这一天,在街上看到一群奇装异服的滑板少年,正呼啸着经过,还撞翻了别人的摊位,闹得一阵鸡飞狗跳的。

当时香吉士心里就大叫一声不好,就看到那个家伙随手不知道拿了谁家放在外面的扫把,一扫把就把其中一个少年从滑板上扫了下来,扑通跌了个狗吃屎。

幸好香吉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正要跳上滑板的家伙,拖着就跑。而身后,那一群滑板少年大声叫囔,直接就滑着追了过来,还学着某人顺势就在经过的路上捡起棒子之类的武器。

“混蛋你没事做去把别人弄下滑板做什么?”香吉士拖着路飞在小巷子里左躲右闪的,幸好经常到这里来,才不至于不知道要怎么逃跑。

“啊,那个,好帅啊!”

“你这个家伙在感动什么啊?!”一拳就过去,同时也听到耳边风呼啸过来的声音。

“噢噢噢——”刷、刷、刷,那一群滑板少年叫嚣着,团团围了过来。

“混蛋你就不能少惹点事吗?”身上挨了好几下,不过估计肋骨没有断,但青肿是少不了的。

“抱歉。”即答,更加没有诚意了。

还想吼回去,顺便给他一拳头的,结果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香吉士倒吸了一口冷气,烦躁地掏出烟来抽,

“喂,你怎么样?”

混战起来,就知道背对背,不能让他腹背受敌去了。刚刚看他也就是脸肿了点,身上脏了点,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没事。”那个家伙四处张望,顺口就答。

香吉士再一次地无奈起来,正要再来一支烟,突然就被拽着到了一条没人的暗巷里。

“喂,路飞!”

然后就被扑上来抱住了,那一撞,让胸腹上之前被揍的地方狠狠地痛了一下,香吉士简直不敢相信,就听到路飞的声音:“好高兴。香吉士,我好高兴。”那迟疑地提起的手,终于抱住了挂在他身上的人,就算从此万劫不复。

“别管独角仙了,你不是说头发太长了,想剪吗?”

“香吉士你要帮我剪吗?”抓起一把头发撩起来,头发太长遮住眼睛,真的很不舒服。

顺手就揉乱了那一头黑发,正要去搬凳子放在楼下,就开始剪头发什么的,就听到路飞提议道:“香吉士,我们去海边吧!”

“知道了。”

发丝如丝缎,咔嚓、咔嚓地从手心里滑下去,小心翼翼地不让碎发掉到衣服里面。

比较一下,剪刀再次让头发往更短的境地里去。

路飞那个家伙果然坐不住,一直在动。香吉士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不要动,然后就开始了话题。

“香吉士是哪里人?”

“哦,我是法国人。”

“法国啊——那是什么地方?”

香吉士专心致志地剪着头发,间或下意识地回答路飞的问题,终于满意了,就开始给他洗头发。

“调香师?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泡沫抹匀了,揉搓,轻轻地按摩头皮,听到这个问题,香吉士手指往下就扯住路飞的脸皮往旁边一拉,“你就知道吃吗?调香师是——伟大的艺术家,能够把香味留在人间的艺术家。”

“哦,听不懂,总而言之就是不可思议的人。”声音放得有些软,看样子是有点困了,“我也要做不可思议的人!”

听到路飞那样的话,香吉士微微笑了,忽然就想起了年少的时候的梦想。

那时,他还在古老的调香家族里学习调香,每一天都觉得很满足很快乐并且斗志满满。

突然就想把这梦想说给路飞听,虽然他肯定什么都听不明白。

“我想配出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香水,像香奈儿5号那样……对了,你知道香奈儿5号吧?那可是传说中,梦幻的香水呢。不过,我迟早会配出比它还要梦幻的香水。”

“哦哦哦哦~~~~”路飞惊叹地叫起来,回过头来的目光里满是赞叹,“好厉害哪!”

香吉士笑着又把他的头转回去,继续洗头发的动作,然后开始舀起海水把泡沫洗干净。

“呀——”水跟泡沫不小心跑到了眼睛里,香吉士连忙抓过帕子小心地擦过去。

之十

亲吻发生得很自然,也不知道是谁先向谁靠近的,嘴唇接触上了才知道闭眼。

而在那之后,到底是温柔好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动作好呢,还没有想清楚,就被路飞不知轻重地咬破了舌头。血腥的味道一下子从舌尖弥漫开来,香吉士停了停动作,就被路飞催促地示意了。

他的手紧紧地抱住路飞,在他的背脊上下移动。他感觉到路飞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扯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亲吻的动作在加剧,手指从衣服下摆里滑进去,摸过那结实的腰身,抚过肩胛骨。然后不满足于唇舌的动作,慢慢地移向肩膀,用舌头解开了衣扣,衔住了胸前其中的一点。他听到路飞猛然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然后抱住了他的头。

那是对他的鼓励,因此香吉士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亲吻了一边,又换到另外一边,听到他隐忍的喘息声,又忍不住地又抬头,堵住了他的嘴,重重地吸吮他的舌头,轻轻地啃咬他的下唇,流连在下巴附近,然后顺着脸颊啃上了他的耳垂,情动地唤他的名。

“路飞……路飞……”一边顺着他的背脊慢慢地摸上来又摸下去,手掌甚至顺着皮带摸了进去。

“香吉士……”他发出细微的声音来回应,突然低头就是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不疼,却让人心痒难耐。

实在是心痒难耐极了,现在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是在户外,想到这一点,香吉士艰难地抬头来四处看了看,突然就直接抱着路飞往礁石后面走。

这样的动作让路飞一惊,腿下意识地挂在了他的腰上,不太明白地看过来。

那懵懂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香吉士忍不住又亲吻了过去。浅浅地一碰就离开,结果就被不高兴地瞪,被抱住脑袋,被一口就咬上了。

这个家伙实在是没一点调情的天分,而且还非常容易就破坏掉气氛,动作也很生涩,到底是有样学样了,咬完了嘴唇,咬下巴,又忙乎着去咬耳朵。

香吉士还没怎样呢,就听到咬完了的那个家伙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傻乐呵地把额头抵过来,像是十分快活地叫了一声:“香吉士!”

先前的动作根本就是破坏,但是这一声那样愉悦的“香吉士”倒是差点让香吉士差一点就缴了械投降。

这个人,真的就是你的劫,专门来治你的。

衣服早就脱了垫在身下,裤子的皮带解开了,跪在他身前,虔诚地亲吻着,手掌握住他的,轻拢慢挑,或轻或重的吻落在他的胸膛、腰侧、耳后,看着他也沉浸在这一场欢爱里。

看他的手指紧抓着衣服,将衣服抓成皱的一团,忍不住就抱过去,扯着他的手抓住自己的胳膊。唇舌之间,身体摩擦,热度越来越高,简直就要摩擦生出火来。可是还不够,非得要真正起了火才甘心,彼此都烧成了灰了才真正快活。

只是稍微一低头,也用不着过多的心理准备,抬高他的双腿架在他的脖子,香吉士张嘴奉上了他全部的真诚和热情。

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甚至伸手要来推拒,但最终还是安静下来,却拿手盖住了脸,没一会儿,压抑的低吟有一下没一下地从指间泄露出来。

海浪拍着礁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然后难以忍耐的呻吟声流泻出来混合其中。手握住他的紧致的腰身,抬起又放下。

视线里路飞逆着光,麦色的身体被夕阳的光照着晕出一圈光芒来,说不出的优美诱惑,有些看不清楚表情却知道这个人的沉迷。虽然如此,还是不得满足,香吉士猛地抱住路飞坐起身,在他的惊呼声里,将他压下。

香吉士抚摸着路飞结实的背脊,脖颈,耳廓,细细碎碎的吻从落在他的唇上,他的锁骨形状优美而令他无法自拔地停留不去。撞击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路飞收紧了抓住香吉士肩膀的手指。力道很重,该是痛的,却只让香吉士无法自控下去,动作猛烈起来。

终于到达高潮的时候,路飞突然抬起头凑过去,恶狠狠地一口就咬在香吉士的肩膀上。

那一口真的是极重的,像是一个刻痕,在未来不短的时间里,在每一个想念他的夜晚,隐隐作痛着。

又带着说不来的欢愉,身体微微颤抖着。

在那样的余韵里,香吉士突然抓过路飞的手指,一口吞下了他的中指,咬出一圈整齐的牙印来。

最后是香吉士背着路飞走回去的。

路飞一开始还不老实地在他背上动来动去,又是抓着他的头发翻来翻去,又是啃咬他的脖颈的,还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觉得什么有趣的轻笑声。

走着走着,香吉士就开始说:“老头子是希望我明年春天就开始重新投入到调香的学习中的,所以我最多在这个岛上待到月底,也就是后天。”

也许是累极了,后背上,声息全无,香吉士也不知道到底路飞听到了没有。

“路飞。”

“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香吉士本来想直接问他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法国的,但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一句。

背上的人可爱地蹭了蹭,似乎在寻找舒服的姿势,又收紧了环住他脖子的手臂,到底是没有声音了。

回去以后,睡衣是香吉士给路飞换的,他是好睡,却也迷迷糊糊地醒过好几次。

香吉士看着他挣脱自己的怀抱,突然就坐起来,歪着头,一脸苦恼样。正要问他怎么了,就看着他扑通一下又倒回了自己的怀抱,继续睡,只得一头雾水外加黑线无数。

他一直睡不着,在路飞第三次这样坐起来的时候,香吉士终于把话问出了口,“路飞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这个问题不只问了一次,却一次也没有得到回答。

到后来,香吉士偶尔会这样想。

路飞也许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梦,他如风般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搅乱了他的人生以后,突然地消失了。

之十一

香吉士是在十二月初离开的。

转出村落,坐上巴士,只是经过了一座小山丘,就开始哗啦啦下起雨来。而山的那一边还是阳光灿烂,顿时就看到七彩的彩虹挂在山头,十分的漂亮,顿时就引得巴士里的乘客惊喜的叫声。

然后,耳朵里出现了幻听,他听到路飞高兴的声音,扯着他的衣袖,“看啊,香吉士,彩虹啊!看起来好好吃哦——”

香吉士缓慢地回头,只看到边上坐着的女孩子,因为感觉到他的视线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怎么可能会是路飞呢。

那个家伙,在那个晚上他再也捱不住睡了过去的时候,就不见了。

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就那么不见了。

他在原地等了一个星期,直到确定那个家伙再也不会出现以后,终于死心离开。

香吉士在十九岁那年的冬天开始戒烟。

戒烟的过程极其艰难,甚至他的父亲大人最后都来提议道,干脆使用戒烟香水。这个提议被香吉士很干脆地拒绝了,执意只靠意志力将烟戒掉。

那种执意用微笑着好像漫不经心实际是极其认真的表里不一的态度表现出来,显得有些莫名的可怕。

就好像,对待女士要无条件的温柔,对待破坏餐桌礼仪的男士要进行绝对的再教育一样。

到底是骑士道,还是偏心重色,谁也说不准是为了哪般。

可就是那么坚持了下来,变成了铁律般的原则。

既然是原则就要实施到底,不管是什么情况。

香吉士就是那样的人,而在戒烟上,他也同样表现得如此。

格拉斯一年四季都在盛放鲜花,漫步走在市区里,各种各样的味道一涌而到鼻子里,下意识地就开始分析到底有哪几种味道。

别人的鼻子可能会渐渐对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味道失去敏锐感受,而香吉士不同。

他果然是身体流有调香师的血的后代,老烟枪也未能让他这种优势减弱半分。

鼻子辨不明白的味道就交给舌头来了解,只要是记忆过一次的味道就再也不会忘记,而记忆堆积下来就会形成一种可怕的高度。

新的一年来临,春天就要到来的某个下午,香吉士一个人来到了盛放着金黄色的黄绒花的山坡上。

在两天前,透过他的家族安排的额外考试,他顺利地通过了,并且拿到了入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学习的资格。

该是高兴的喜事,香吉士却在给他庆祝的晚宴开场前,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一片金黄色的花丛里静默无声,然后点了一支烟。

那是他自戒烟后,第一次摸烟。

并不吸,只是将烟夹在指间,让它静静地燃烧。

香烟的味道也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混合入了浓郁的花香里,几乎要被忽略掉,但灵敏的鼻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气息。

干燥的。微辣的。呛人鼻息的。

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人们总是在失去以后开始怀念,然后进行追忆。

而香吉士并非如此,他是还未失去就开始怀念,还在进行式就开始追忆。

而后,在入学后的第二年,香吉士推出了属于他的第一款香水,名为“怀念”。

之十二

香吉士推出的第二款香水名为“蔚蓝海岸”,兼有两种属性,而发布会在时尚之都巴黎召开。

在发布会现场,由一位英俊的男人和一位美丽的女人分别手捧香水出现,向现场的媒体展示“蔚蓝海岸”香水的独特瓶身设计和外观。

这款“蔚蓝海岸”,以塑成海浪形状的透明水晶为瓶,层层渐变的深蓝蔚蓝浅蓝直至湛蓝晴空般颜色最后泛出白色的浪花,表现其承载的香水灵魂,表达爱恋的香水,烘托出激情热烈又冷静等种种在恋爱里矛盾又无法自拔的心绪。而其金粉色的瓶盖,则意味着那种种情绪里的,欢愉喜悦。

最后,讲解师将调香师香吉士的传奇经历娓娓道来,半途入行,第二年就推出了当年销量冠军的作品“怀念”,以独特的微辣呛鼻的前味若有似无的中味以及恒久保持的后味,纯乳白色的水晶瓶,看似普通,却在光影角度转换之时,呈现出多种模样。

而这一款“蔚蓝海岸”,随着讲解师的话音,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英俊的男模特率先上前,轻按喷出香水。清新的宛如大海迎面而来,味道之外,甚至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懒洋洋的太阳日照感受,之后便是月光映照之下,寂静如深海的延绵不绝。

之后,是美丽的女模特上前,同样喷洒香水。与之前男性所表达的,温柔优雅大气不一样,女性所用的更加细致柔和,味道更加缥缈,直接表现就的月光轻纱般拂面而来,似乎是极淡的味道,却忍不住回想,捕捉不完全于是更加想念的心急,明明萦绕鼻尖却无法触及的缱绻缠绵。

发布会已经到了末尾,香吉士退场到了酒店楼上的房间里。九点过后,夜色已经降临,五彩灯火闪烁汇成一片海洋,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又点了一支烟。

而在此同时,楼下的大厅里走进来一个少年。

到底是夏天了,少年穿得很简便,甚至对于这间酒店来说实在是过于简便了。白色的船锚T恤,米色的休闲长裤,说来是很普通的正常的打扮,偏偏头上戴了一顶不伦不类的黄色草帽,帽沿盖得低低的,看不到样貌。

少年的步子踏得很大,仿佛很快乐,走近过来,帽子一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来,左眼下方三条伤痕交叉,却不可怖还有些可爱。

“呐呐,你知道香吉士在哪里吗?”少年一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嘻嘻地笑问,“我是蒙奇·D·路飞,来找香吉士的。”

——Fin——

最后,正文没有出现番外也绝对没有的小小PS:

“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你一起走,后来就睡着了,然后就饿了,就跑出去吃东西,然后迷路了——”

想象了无数种可能,完全没想过答案居然是——迷路了找不回来了。

香吉士,看样子,你未来还有得操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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