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恋人睁大眼睛看着他,脸色瞬间苍白,双唇微张似想说些什麽,却颤抖地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只能勉强地、用那双彷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的眼神凝视着他,微微牵动唇角,接着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自从跟对方在一起後,他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分手的场景,但真的亲眼见到,他还是有种想痛揍自己看能不能清醒的感觉──这只是梦、一个最恶劣的玩笑!
时间拉回两小时前,地点位於圣西罗宫,天顶花园。
「范统,快来快来,吃吃看这个,是那尔西自己做的喔!」
金发的少年兴奋地拉着褐发青年,指着甜点时的介绍口气隐约透露出一种莫名的骄傲,让在一旁的甜点制作人有些无言以对,不过菲伊斯倒是很高兴地拿起好几个盘中的小圆饼乾,边吃边大大地夸奖:「那尔西,真的很好吃耶!你真厉害!」
「……还好,照着食谱做,谁都做的出来。」
「那可不一定,我就做不出来啊!」菲伊斯咬着饼乾,含糊地说着;远处的珞侍闻言也走了过来,拿起一个饼乾品嚐了一口,接着也不吝啬地赞美道:
「这个饼乾不太甜又很香,真的很不错喔。」
面对不太熟的东方城国主的称赞,那尔西只能点头道谢,姑且算是接受了朋友们的赞美。
难得的休假时间,因为范统正好来西方城玩,加上珞侍说很久没见到风侍了,所以就在绫侍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圣西罗宫,因此有了这个天顶花园的小聚会。绫侍带着许多他自制的茶点,美味程度自然不在话下,连那尔西这次也特别亲手做了一些小甜点,说是个人兴趣,请大家嚐嚐。
唯一遗憾的是,风侍虽然直到下午都陪在他们身旁,但晚上他已经答应要去参加一位大臣举办的晚宴,且是一个月前就预定下来的,对方还说无论如何请风侍大人务必出席赏光云云,因此今晚的聚会独独少了他,让菲伊斯感到很可惜。
一想到下午珞侍期待却又谨慎地再三跟风侍确认,得到的结果却仍是不能出席时,那副明显失望的表情……想来全天下敢拒绝国主的邀请的,大概也只有风侍大人了吧?说不定是因为太多人出席所以嫌麻烦之类的,王子殿下曾说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问题是晚宴的人不是比这更多吗?
他想起下午当自己向对方抛出这个疑问时,缇依给了他一个奇妙又耐人寻思的答案:
『晚宴上的人我自己可以应付;但跟你们聚会时需要注意的人太多了。』
这个答案老实说菲伊斯思考了一下午,最终的结论是「在跟陛下他们聚会时,需要多费神注意两国间的勾心斗角」,不过他总觉得王子殿下好像话中有话的样子……
「菲伊斯!快来这里!范统说他们世界有个很好玩的游戏,一起来玩吧!」
他还在恍神,左手臂就突然被一把抓住;金发的少年以不容他拒绝的气势拉着他,把他带到了众人聚集的草坪中央,菲伊斯这才注意到大家都已经围坐下来,珞侍手上则有个小小的木筒。
「游戏?」
「嗯,这个木筒里有两颗骰子,」珞侍将木筒倾斜,两颗精致的木制小方块立刻咚咚滚落,每一面上头都画着不同数目的红色圆点。
「每个人轮流摇木筒掷骰子,掷出的两颗骰子数字总和最小的,就算输了,要接受惩罚喔!」
「什麽惩罚?」这个听起来没什麽好处的游戏让那尔西显得兴致缺缺;奈何恩格莱尔和珞侍摆明了想玩,绫侍看起来也不反对,他只好先问了他最关心的惩罚问题。
「这个嘛……」珞侍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谲:「惩罚有两种,一种是大家轮流问问题,输的人一定要老实回答,不能说谎也不能拒绝回答,另一种是大冒险,就是大家出一个题目,让输的人去做。」
「……这个游戏有什麽好玩的?」大概是那尔西看向范统的目光有些不善,後者惊慌地猛摇手:「是珞侍问我我後来的世界有什麽不好玩的游戏,所以我就说了几百个,他说这个最不有趣啊!」
所以是珞侍决定要玩的……那尔西再不高兴也不能对东方城的国主发脾气,只勉强嗯了一声即不再反对,其他人看起来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第一次听到这个游戏玩法的菲伊斯也觉得很有趣,於是大家便开始了这个掷骰子的游戏。
一开始的气氛还十分愉快融洽;第一轮输的人是范统,惩罚是说出对在场每一个人初次见面的印象,因此就出现了「珞侍就是个丑少女啊」、「那尔西很丑、我是说超级不好看的」、「音侍大人……大美人?」等等诡异的话,幸好范统在颠三倒四的反话後一个劲儿拼命道歉的可怜模样,让原本被气的脸色铁青的人不是转为无奈就是好笑,最後大家笑成一团,范统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二轮输的人是那尔西,幸好大家也没有太为难那尔西的意思,只是问了一些个人问题例如「你喜欢吃什麽」、「讨厌什麽」、「喜欢做什麽事?除了改公文之外喔」,那尔西的答案也不出众人意料之外:
「没什麽喜欢吃的,讨厌的食物倒是很多,说不完。」
「喜欢做的事……喂雪璐吃东西,偶尔有空的话研究一下食谱,做点小点心,整理资料,大概就这些。」
那尔西话一说完,大家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很微妙,夹杂着同情、困惑及担心……最後是受不了这种气氛的那尔西起身想走人时,菲伊斯急忙抢过木筒开始下一轮的掷骰子,才阻止了那尔西。
第三轮输的人是恩格莱尔,气氛的转变大概就是从这边开始的。
「最喜欢的人和最讨厌的人?」金发少年努力思考了半晌,眼神四处飘移,一个个扫视过在场的人:
「这个有点难决定呢,我喜欢范统,范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当恩格莱尔泛着笑意的天蓝色眼睛转到那尔西身上时,气氛突然有些怪异了起来:
「那尔西……是朋友吧,应该是,可是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有一瞬间,菲伊斯察觉到那隐约流露出的阴冷气息,同时那尔西的身体也有些僵硬,於是菲伊斯硬挤入那尔西和少帝中间,笑嘻嘻地问道:「那我呢,陛下?我应该也是您的朋友吧?」
少年眼中似有若无的冷意在接触到菲伊斯时,彷佛被对方眼中的温暖给融化,双颊浮上浅浅的笑容:「你当然是我的朋友,就像是我的兄长一样,是很重要的人喔……」
菲伊斯也笑了,伸手揉乱对方的头发後,开始了下一轮的游戏。
然而,第四轮的输家,是菲伊斯。
本来菲伊斯也不以为意,回答些问题也没什麽,偏偏这次问问题的人是绫侍。
「作为东方城的五侍之一,风侍的过去却始终无人知晓,不是很可惜吗?」面带微笑的绫侍,优雅地喝了一口茶──菲伊斯心里的警钟早已当当当地响起没完,而绫侍接下来说的话更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
「正好全幻世唯一知道风侍过去的人就在这里,不如请你告诉我们风侍的过去吧?」
「…………」
现场五双眼睛全都集中在菲伊斯脸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浑身冒冷汗、只差没当场逃跑而已。
「呃,在别人背後议论别人好像不太好,不如来讲我自己的过去吧?」
「但我对你的过去没兴趣啊。」
绫侍放下茶杯,一派气定神闲、非常从容的模样……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就算你对我没兴趣也别讲的这麽直接啊绫侍大人!
「虽然我也想知道菲伊斯的过去,不过若只能选一个的话,我还是比较想知道风侍的呢……你知道的吧,菲伊斯?」
居、居然连珞侍陛下都这样说──菲伊斯努力压抑内心的暴动,冷静地说:「风侍大人要是知道我乱说他的事情,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永远不理我的。」
「喔?那……试试看?」绫侍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菲伊斯狠狠抖了一下,他死命摇着头:「不行不行,只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问别题吧!」
「咦……」本以为会为自己说话的金发的少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只要知道了风侍的过去或许就能知道他的弱点呢,不然至少可以让你们分手啊……」
「……陛下!」
「我开玩笑的啦菲伊斯。」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菲伊斯直到此刻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游戏或许会成为接下来自己和缇依交往过程中最大的危机──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总之基於两国的外交安危及我个人的生命安全,这个问题不行,请换下一题吧。」
尽管菲伊斯很明确地拒绝了,但其他人却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
「菲伊斯,玩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啊……」
陛下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何必这麽认真呢……
「没想到梅花剑卫会成为第一个违反游戏规则的人呢,如果传出去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吧?」
传出梅花剑卫玩游戏不遵守规则的流言吗?那顶多没人找我玩游戏而已有关系吗?
「菲伊斯,这虽然只是一场游戏,但两国的王都有参与喔,你想犯下欺君之罪吗?」
既然都说是游戏了就别管什麽欺君之罪啊珞侍陛下!
菲伊斯承认自己这样做不太好,但为了一场游戏而出卖缇依……即使不提幻世是否还存在契约反噬的问题,光是想像缇依知道後的反应……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啦!
於是,在菲伊斯异常坚决、坚定加上坚持的拒绝下,其他人再失望也拿他没辄,不过取而代之的,就是得去做一件冒险的事情。
『既然不愿意说真心话,那就出个难一点的冒险让梅花剑卫去挑战吧?』
绫侍的提议获得众人一致的采纳,然後在菲伊斯的抗议无效下,众人想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挑战,最後决定采行的是──「菲伊斯跟风侍提出分手的要求,而且要等到隔天才能告诉他真相」。
「没关系啦,菲伊斯。」少帝拍了拍听到题目後就像尊石像一样呆住的菲伊斯,温和地说道:
「如果风侍真的生气了,那就真的分手就好啦。」
「──才不是那样啊!我为什麽一定要跟风侍大人假装分手啊!」
菲伊斯的一头红发早已被他抓的乱成一团,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只可惜没人同情他……或许有,但现在不适合表达出异议。
「因为我们很期待风侍的反应啊!」珞侍和恩格莱尔异口同声地说着,绫侍微笑不语,剩下两人则予以同情的目光……很好,大局已定,菲伊斯.诺曼登的大冒险即将展开,敬请期待……
俗话说,愿赌服输才是大男人该有的行为,不过这个不是赌博只是游戏,所以我可以反悔吗?
菲伊斯徘徊在风侍住的小木屋前,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为了一个游戏跟缇依提出分手──先不管这是欺骗的行为,万一、万一缇依真的答应分手怎麽办?或者万一他事後知道了大发雷霆、不肯原谅自己的话,那他之前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遍,直到小木屋前的草地突然变得光亮,菲伊斯才注意到门扉早在不知何时开启,而他的恋人正穿着睡袍,一脸莫名地站在门口瞧着自己。
「菲伊斯,想进来就进来,难不成是怕我睡了、不敢吵醒我?」
「啊……呃、是啊……」他听到喉咙发出几声含糊的声音,勉强回答。
「进来吧,我没这麽早睡。」缇依说完就走进了屋子,菲伊斯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缇依的房里只点着几盏灯,室内不会过亮到刺眼,但又能看清楚房内的一切家具和布局,不会太暗──这不是好事,菲伊斯希望等等他提出分手时,缇依最好不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但现在看来有点难,尤其是对这个人来说。
「菲伊斯?你怎麽了?」
大概是瞧他一进房就在发呆,缇依走向他,一只手就这样轻轻柔柔地抚上他的额头──菲伊斯下意识浑身一震,反射动作地捉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
「你怎麽了?」缇依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生气,那张秀丽的脸庞上带着困惑与不解,如海洋般深邃的眸中担忧之情更是透露无疑;菲伊斯看着这样的缇依,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讷讷地说:
「啊不、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
「在想什麽?」
菲伊斯又沉默了,甚至忘了放开对方的手;他的恋人没有催他,但他此刻却希望他敏感又聪明的恋人能察觉到一些什麽、一些他并非真心想这麽做的理由……
『真心话或大冒险,你至少得选择一个吧?』
不管发生什麽事,他都不能把缇依的过去说出来,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
菲伊斯抬起头,直视缇依的眸,一口气把他想讲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
「……什麽?」
看见缇依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从担忧转变成深沈,神情仍旧平静……菲伊斯也冷静下来了,这只是一场游戏,只要能撑过今天就可以了,没问题的。
「我说,我和你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了,虽然在幻世的身分地位是相同的,但人民还有两国的官员们看待我们的眼光还是不同的,大家还是无法接受东西方城的同性官员在一起。」
「我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也不在意他们能否接受,我只在乎你。」
……呃,他现在应该是在提出分手的要求吧?怎麽好像又被告白了?
「你不能不在乎他们,他们是你的人民、你的同事、你的王,你不能不在乎他们的感受──」
「我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话题突然往锐利的那方面跑了,这样不好,菲伊斯并不想挑起缇依跟东方城之间的矛盾,虽然他早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但这些想法终究还是太过偏激了。
「但是我在乎他们的感受。」
菲伊斯这句话成功让缇依沉默了;这样到底好不好,菲伊斯不知道,但他知道若不能把握这个机会情势就会变成是缇依在主导了,所以他接着说:
「你的世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去找个……更适合你的对象。」他话只能说到这样,再之後的他说不出口,他的目的只是跟缇依提分手,可不是要把恋人推出去给别人。
缇依盯着他看了半晌,淡淡地开口,问出的问题却让菲伊斯心头一惊:「今天的聚会发生了什麽事?珞侍和绫侍对你说了什麽?」
糟、透、了!
「什麽都没有!他们什麽都没说!」
他回答的太快,缇依的眼神眯了起来,分明就是在怀疑,这让菲伊斯不禁开始着急了起来;这个大冒险的困难之处不只是因为要提出分手,还要骗过这个人──该死的,他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句。
如果要骗过王子殿下,就必须有很高的觉悟才行,如果是为了守住王子殿下的秘密的话……
「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很大。」
菲伊斯豁出去般抬起头,直视面前的恋人:「你一直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里、做了些什麽、说了什麽……不管什麽你都可以做的很好很完美,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可是我只是一个平凡人,我会犯错、我有不会做和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只想平静地、安稳地过生活──……」
他应该再说些什麽的,他应该再说些什麽强调他配不上风侍大人之类的话,最後才能顺利说出「我们不合适,分手吧」的话。
可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因为对面那人的表情。
真的……他觉得,糟透了。
「你……是这麽想的吗?我让你这麽觉得吗?」
「……」
「跟我在一起……你觉得,不快乐吗?」
「……」混蛋快点说些什麽啊,该死的!
菲伊斯发现自己无法看对方的脸,那张强忍着却又濒临崩溃的脸庞,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偏偏这还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道歉的话梗在喉咙里,他张开嘴,喉咙却一阵乾涩,发不出只字片语,一个声音却在此刻清晰地自他脑海浮现:
『告诉其他人王子殿下的秘密,或者现在假装跟王子殿下分手』
「我们……分手吧。」
最後他说出口的是这句话,他努力不去看王子殿下的表情,却无法忽视缇依颤抖的肩膀、紧握的双手以及一瞬间露出的、彷佛世界之於他已然毫无意义的绝望神情。
「……我知道了。」
缇依轻轻说完,接着转身就往门外走。
几乎是瞬间,在菲伊斯反应过来前,他就已经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了。
「……不……」
被他握住的手颤抖的好厉害──或者颤抖的其实是他?他已经分不清楚、也无所谓了!
如果仅此一次、仅此一生、仅此一人,有谁是他绝对不愿意骗的话,一定就是这个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骗你的!分手是假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菲伊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焦虑、歉疚、罪恶感、自我厌恶一拥而上,将他彻底淹没,但那些都比不上失去怀里这个人还来得让他恐惧不安;明明好几次都差点失去这个人、好几次差点就想放弃了……好不容易才让这个人愿意正视自己了,为什麽又把他给推开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都不晓得到底说了几遍,然後他感觉到怀中的人也紧紧地回抱住他。
还好,还来得及,他还没有失去……
之後再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只是无声地拥抱彼此,彷佛怀中的就是整个世界。
那天过後,那个奇怪的游戏及惩罚意外地没有任何人再提起,既然没人提,菲伊斯也乐得不说,不过这件事也没有这麽算了,他还是得老实地跟缇依解释清楚,然後理所当然地……被罚五天不准去找对方,菲伊斯哀号归哀号,缇依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还是乖乖闭上嘴了。
本来菲伊斯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落幕,然而事实却并非他想的如此简单。
这件事过了几年後,某一次珞侍在他们的聚会上喝醉後、不小心把真相说出口,菲伊斯才知道:
原来在他道歉後的隔天,也就是缇依禁止菲伊斯去找他的第一天,缇依就去了一趟神王殿,对珞侍提出严厉的警告──「如果不想引起两国开战的话,就不要追究我的过去。另外,那种恶质的玩笑如果再发生一次,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知道的话尽管试试。」
据说风侍在说最後一句话时,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可怖感简直可用恶鬼来形容……从珞侍现在时不时还会不小心梦到当时的情景并惊醒这点来看,想必对年纪尚轻的珞侍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心灵负担吧……
菲伊斯有点同情珞侍──虽然少帝也被风侍「拜访」过,但听说风侍对少帝的态度比较客气,事後也没见少帝因此产生什麽心灵阴影,只是每次看到自己跟风侍在一起时,都会用一种混合了复杂与疑惑的神情看着他们而已。
不过,这件事真正另菲伊斯震惊的还在後头──
「你说什麽!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菲伊斯几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直直地瞪着正靠坐在他身旁、悠闲地翻阅书籍的青年。
「是啊。」
「可是你那时明明就看起来很难过又很伤心的样子──那个是演技?你骗人!」
「你都可以骗我了,我为什麽不能骗你?」
「……话不是那样说的啊!我是被逼的……不,就算不是被逼的,你为什麽会知道我在骗你啊?」
菲伊斯感到莫名其妙又十分懊恼;这麽久以来他的愧咎和自责难不成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其实他还是被聪明的恋人耍了?
「因为你不敢看我的眼睛,看起来很紧张,而且你如果真的要跟我提分手,你一定会考虑好几天,从好几天前就会开始心神不宁、举止诡异,而不会突然就提出这种要求。」
缇依这番话有好几个待确认的疑点,但菲伊斯听完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麽你说的好像你很清楚的样子啊?我在那之前又没有跟你提出分手的要求,你怎麽知道我一定会出现那样的反应?」
金发的恋人阖起书本,闭上眼睛,半晌後才淡淡开口:「因为,我在脑海中想像过、也练习过很多次。」
「想像什……!」突然的领悟让菲伊斯瞬间失声,好半天才勉强再度开口:
「为什麽?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恋人长长的金色睫毛眨了眨,然後微微垂下头,一绺灿金色的发丝落在他面颊旁,遮住了他的神情。
「那个时候,我还不晓得……自己到底能跟你在一起多久,或许你很快就会厌倦我、或许你会後悔跟我在一起、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可怕──」
「缇依!」
菲伊斯没办法忍受对方这样的自虐式发言,忍不住扑上前把对方一把搂入怀中,阻止了恋人继续说下去,却听见怀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瞧,我只要这样说,你就会有这种反应,你还真是单纯呢。」
「喂……」
菲伊斯低头想抗议,却接着迷失在对方瞳中那片深蓝海里,一迳泅泳而没有尽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的恋人、他的爱情啊,就是这样;乍看之下彷佛被谎言所环绕,然而若是用心仔细感受的话,疼痛与喜悦却又是如此真诚而炙热。
「只要我的心跳没有停止,我对你的心意就不会改变。」
他给不出太过浪漫的回答,他所能给予的回应,就是加深这个拥抱,希望怀中的恋人能从自己的心跳中确认这个答案。
正将头伏在他左胸口处的美丽青年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带了点顽皮地轻笑:「喔……那你现在的心跳加快是代表你更爱我了吗?」
菲伊斯发现,他真的拿自己的恋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或许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宠腻吧?不过也没办法就是了。
「……随你怎麽想啦、都随你啦……」
只要心跳没有停止,这颗心就会持续地因你而颤抖、心跳加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