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崎红叶对於荻野真的印象非常深刻,还记得当年初见的时候,那个漂亮骄纵的女孩子竟是摒弃了前途光明的未来,选择加入港口黑手党,从最初阶的跑腿下属做起,逐渐爬到贴身保镖这个位置,最後被她提拔为拷问部队的队长,也不过几年的时间,着实不容易。
她曾问荻野真,为何选择加入黑手党,荻野真却是回答自己厌倦了平庸的日子,以及想要在黑手党寻找自己从未看过的景色,当下尾崎红叶听了只觉得啼笑皆非,并且告诉荻野真,傻丫头哟,你将来势必会後悔的。
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年少轻狂的漂亮少女竟是成了一个臭名昭彰的黑手党高层人员,行事大胆心机深沉,想当然,她也是候补干部,但中原中也的呼声最高,毕竟中原中也待人处事以及工作各方面表现优秀,跟荻野真这样心狠手辣的无赖比起来,自然是中原中也胜出。
广津柳浪曾经叹息,荻野真跟中原中也实在相差太多了,干部自然是要选中原中也,若是选了荻野真,恐怕日後会掀起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与抗议,再加上太宰治这个自杀狂魔,黑手党绝对会抢在消灭敌人前先陷入混乱。
只不过内部在选择新干部前,荻野真却找上了尾崎红叶,她还清楚记得,荻野真当时怀着三个月多的身孕单膝跪地,面容平静的解释为何自己决意要离开黑手党,并且请求红叶大姐的宽恕。
荻野真那是心意已决,尾崎红叶相当明白,可身为黑手党干部,她不可能坐视不管,否则等同是帮助叛逃。
然而荻野真告诉她,为了孩子,她非走不可。
听到这个理由,尾崎红叶顿时心软了。
在荻野真诈死的几个月後,尾崎红叶前去探望刚生完孩子的荻野真,她正抱着怀中的孩子坐在床沿逗他玩,小婴儿被逗得不断咯咯笑着,而尾崎红叶在一旁仔仔细细把荻野真打量一遍,发觉眼前的女人瘦了一大圈,可见她自己一人怀着身孕躲躲藏藏是多麽辛苦。
当下,尾崎红叶忍不住问,「丫头,真的不後悔麽?」
为了那个太宰治,为了一个不懂爱的空洞青年,真的不後悔吗?
荻野真仅仅是微微一笑,眉眼温顺。
「大姐,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从来不会为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後悔。」
尾崎红叶当时什麽也没说,只是无可奈何的喟叹一声。
在这段时间里尾崎红叶已经猜到森鸥外与荻野真之间肯定先前做了一些协议,否则森鸥外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自己出手帮助荻野真,只是不管怎麽想,荻野真都是吃了大亏的那一方,尽管知道荻野真不可能单单因为孩子的原因而执意离开黑手党,可尾崎红叶天生是护短的性子,无论如何荻野真也是她这些年提携起来的後辈,再加上同样身为女人,她自然是心疼荻野真的。
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怀孕,这不是傻吗?
尾崎红叶明白自己确实是偏心了,严格说起,她与荻野真的关系不像上司与下属,即使荻野真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命是她的,她不过就是听听罢了。
到底是了解荻野真的性子,说白了她就像是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走的是高风险高回报途径,到目前为止港口黑手党仍与荻野真保持联络的就只有四个人,广津柳浪、中原中也、立原道造,以及她自己,他们皆是与荻野真交情匪浅,甚至可说是生死之交,而港口黑手党又是讲究体面与恩仇的一群人,如何能做到对荻野真坐视不管?
的确荻野真是诈死叛逃了黑手党,但同时也知道是首领同意默许的,他们才愿意对荻野真伸出援手,互相不亏欠便是,尤其不久前听了荻野真给她的解释,尾崎红叶更是觉得难受极了。
说到底,荻野真只是试图救赎那个不懂爱的青年,不管成功与否,尾崎红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太宰治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一路从十几岁的孩子成为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後来挚友离世,太宰治叛逃黑手党转而就职侦探社,这中间经历的风风雨雨着实令人心疼不已,从他刚进入黑手党那一年算起,到现在为止几近十年左右了,太宰治实在活得太辛苦,他一直不断出手救赎他人,到头来却无人救赎得了他。
不得不说,荻野真相当了解太宰治需要的是什麽,既然太宰治不懂爱,她便生个孩子让太宰治学着如何当个父亲,透过孩子以血脉相连的亲情牢牢套住了太宰治,看似咄咄逼人,又教太宰治舍不得放开,大抵也是太宰治老早就洞悉了荻野真的心思,现在才会如此乖巧地配合荻野真。
某种意义来说,荻野真给了太宰治四年的时间成长,太宰治也同样等了荻野真以长达四年的时间去布局,并且在多年後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来场让人措手不及的相遇。
***
晚上十点多後,荻野真轻手轻脚地替熟睡的正树掖好被子,而太宰治双手抱臂,整个身子半倚在门口,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正想着什麽,荻野真也没说话,坐在床沿边上用手指轻抚正树仍未长开稚气未脱的眉角,等着太宰治开口。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才听到男人轻轻地说,「荻野,咱们谈谈好吗?」
荻野真抬起头,只见太宰治正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她没有拒绝,慢慢地站起身来,伸手挽上太宰治的手臂,并且关上了房门,低声道,「去客厅谈吧。」
太宰治安静地任由她挽着手,随着她一起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人肩并肩身子贴得极近,但气氛没有任何暧昧可言,只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我知道你为了那些事付出了不少,但有时候我会想,假若是失败了,那麽你岂不是白忙一场?」太宰治开了口,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轻不慢地缠绕着她的指节,「不知道为何,偶尔我会希望你放弃,试着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配合着你插科打诨,你自己也明白我的想法,却从不点破,甚至一次次再度把我打回现实,提醒着我是个有孩子的“父亲”,让我不得不面对你所付出的一切。」
「我知道,当初你也不过是戏谑的实验心态,可我认为这样也罢,起码这个算计我的女人有心机,有谋略,我不必有太多的後顾之忧,可现在我有些犹豫了,一个将自己孩子置於危险的母亲并非是能够让我真正放心的对象。」
荻野真垂着眼帘,凝视着黑发男人紧扣着自己左手的手指,节骨分明,在微弱昏黄的灯光下,他手背上薄薄的肌肤隐约透出青色纤细的血管,好看得很。
她抬手覆上太宰治的手背,将上面的绷带扯去,露出底下被绷带遮挡着的数道淡疤,太宰治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但荻野真按住了他的手腕,低语道,「你的绷带到底遮着什麽东西,我一清二楚,也皆能包容,包括你那些天杀的奇怪思想,我都帮你一一导正过来。」
太宰治闻言,薄唇微微弯起,眸光熠熠,「哦?那跟我说的话又有什麽关系?」
荻野真以指尖轻划着他手腕上的旧疤,轻道,「太宰治,我对正树是什麽态度你应当是看得出来,你更应该猜得出来,我心里有多麽挣扎。」
正树从出生以来就被环境压迫着成长,无法拥有一个寻常孩童应有的童年是她这几年来最歉疚的事,这孩子遗传了父亲细腻的心思,高超的学习能力,比同龄孩子还要敏感,也少了四岁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他的笑容几乎是为符合剧本而笑,为符合气氛而笑。
但是若没有逼着正树长大,逼着他拼死活下去,正树怕是活不过四岁。
「我永远不会忘记去年被见习骑士追踪时,正树压抑着哭声问我为何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命那句话。」她喃喃地说着,「我爱他,我希望他活下去,即使没有办法救赎他的亲生父亲也没关系,只要活过四岁,撑到我把那些该死的隐患解决了,我就要带他回去乡下和爷爷一起生活,陪他度过一个孩子应当拥有的安稳童年。」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手指与她的手相扣得越来越用力了,恍惚着想起了当年他们俩上床时,他的手掌轻抚过女人柔软白嫩的下腹,以玩笑的口气说,要是有了孩子怎麽办呀?
他还记得,女人搂着他的颈项,眸光温柔,「那就生下来吧,我自己养。」
原来打从一开始,荻野真本就没奢望过他成为孩子真正的父亲。
「我好疼呀,荻野。」太宰治突然吐出一句。
荻野真一怔,「哪里疼?」
太宰治捉着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像是被抽尽了力气般,一字一句地说,「这里疼呀。」
语毕,他对她扯出一丝笑容,像是哭又像是笑,更像是迷途无助的孩童,用尽最後力气发出气若游丝的呼救。
她随时都可以放弃他,解决所有事情後便能直接远走高飞,因为他不过只是孩子的生父,并非是无可取代的角色,可是他不自觉开始习惯了母子俩的存在,亲情的连系使他毫无招架之力,更是越发沉溺於这样避风港般的存在。
什麽是爱?太宰治依旧不明白,他知道何谓挚友,何谓夥伴,唯独爱这种情感,他对它手足无措。
荻野真抬眸凝视着他的双眼,她的掌心紧贴着男人温热厚实的胸膛,能够清楚感受底下不停扑腾的心跳,不知为何,她似是被眼前的男人感染了情绪,异常难受。
「太宰,你说过你中意我。」她启唇道,「既然中意我,试着认真地亲吻我一次吧。」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覆上她微凉柔软的嘴唇,两人顿时双唇紧贴,没有欲望,没有激情,仅仅是单纯的轻吻,探究着对方的心思,彼此吐息相互地温柔纠缠,他眸底那抹鸢色逐渐深幽起来,彷佛触碰了什麽开关,神色松动。
良久,两人终於结束了这个吻,太宰治紧闭起双眼,陷入沉思,但手指仍旧紧紧扣着荻野真的手,不愿放开,同时耳边传来荻野真的声音,令他越发地动摇了。
她说,「很奇怪,人们似乎生来就拥有爱人的能力,与生俱来,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总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尤其是你,令我变成了你现在所见的模样。」
「太宰治,你不需要现在学会爱人,更不需要强迫自己,但是你值得被爱,无庸置疑。」
太宰治睁开双眼,目光紧锁着她,而荻野真也不闪躲,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好了半天,太宰治握着她的手,力度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藉此传达出自己对她的谢意。
「我能肯定,我现在已经不是那麽单纯的中意你了。」太宰治露齿微笑,笑得极其缱绻,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英俊脸庞,实在温柔得过分,足以教人心醉魂迷,「起码我目前是喜欢你的,荻野真。」
——
尾崎红叶见到森鸥外时,是与荻野真会面的二天後了。
当她一踏入首领专属的办公室时,放眼看去,整个办公室的空间极为宽广,不过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仅有夕阳余晖从窗口映入室内,使得办公室是呈现半阴暗的状态,而森鸥外正坐在办公桌後的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黑色西洋棋,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画图的爱丽丝见到尾崎红叶来了,擡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尾崎红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尾崎红叶只是对爱丽丝笑笑,随後转向森鸥外出声道,「今天特别将我找了过来,是有什麽吩咐吗?」
「没什麽特别的,红叶君。」森鸥外淡淡的说着,「我知道这些年以来,你给予荻野真不少帮助,我也看在你的面子上,从来没有出手阻止过。」
尾崎红叶蹙起眉头,暗暗思考着森鸥外突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并没有出声说话。
她自然是知道森鸥外一直以来都是对於这件事视若无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荻野真曾与她说过自己与森鸥外有过一场赌约,基本上森鸥外不会对自己的行动有任何意见也是合情合理,因为根本没必要出手制止,无利无弊。
「红叶君,接下来的事,已经由不得你插手了。」森鸥外眯起眼,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着,「毕竟我从“见习骑士”那儿也捞了点好处,你若是出手了,我也没办法做到全然的无视了。」
尾崎红叶闻言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说,「这是为何?」
森鸥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徐声说道,「我啊,也不过是为了赢得当年与荻野真的四年赌约罢了。」
语毕,他将手中的黑色西洋棋摆放於办公桌上的棋盘格子里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棋子往前推行一步。
当年荻野真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向他提出了赌约这个提议,以及赌约的条件与内容,这确实令他十分感兴趣,也应下了这个赌约的约定,毕竟这个赌约关乎太宰治这位算得上是他亲徒弟的黑手党干部,森鸥外并不觉得参与这场博弈有任何损失,也本就存着随时要毁约的狡猾心思,直到後来太宰治叛逃了,他这才是明白过来,荻野真或许是玩真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拖延战术。
他派遣的属下都会在固定时间回报荻野真这段期间的动作,包括她与异能特务科私下有联络以及早已被洗白经历的事情皆是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荻野真这位黑手党高层人员首先开了洗白先例的关系,太宰治根本没遇到多少刁难就成功洗白了经历,而且种田长官甚至异常爽快的给他介绍了工作,不管怎麽想,这一切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森鸥外敛下眼帘,嘴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残忍地想着,这场赌局给他带来不少乐趣,毕竟救赎太宰治这件事情,哪是这麽容易的事,到目前为止也仅有那个“天衣无缝”的织田作之助稍微将太宰治从满是污浊的淤泥里头抽离出来,获得些许喘息的自由,可最终那个男人的下场难逃一死,实在可惜。
四年赌约期限将至,他一开始本就不打算留着她的命,若要铲除荻野真这位後患,便是连带荻野正树都不能放过,彻底做到连根拔除的动作,见习骑士能成功杀掉荻野母子俩自是最好的,不过假如荻野真有本事反过来除掉见习骑士,那也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
至於见习骑士那边,早已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了,不过目前有件事必须先行解决。
他抬手招来一名部下,吩咐道,「让立原道造过来见我,尽快。」
尾崎红叶看着那名部下听令後迅速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道,「立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他最近都在替你办事。」
森鸥外微微地笑着,「是,不过经荻野真的捣乱,恐怕港口黑手党是被她拖下水了。」
尾崎红叶心头一震,她大概知道荻野真在打什麽算盘,却没想过荻野真竟是如此大胆地算计到黑手党的头上来了。
追根究底,荻野真是在报复森鸥外这些年来对她的“照顾”,持续地给见习骑士泄漏她的所在位置与消息,而荻野真正是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进行反击,达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
荻野真在外头与花店的客户交涉完毕後,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藤木小姐的婚礼举行时间改订为一个月後,等同是她得到不少缓冲时间,这下她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可以等到事情解决了再来处理,不必全权交给其他经验不够的店员去处理,以免他们越弄越糊涂,无法做到令客户满意为止。
她仰躺在椅子上让自己稍作歇息,忽地想起昨晚太宰治对她说的话,因工作而紧绷的心情顿时好受了些,至少她目前所做的一切是有成果有回报的,并没有白费功夫。
只不过就在荻野真准备要再次清算帐单时,她的手机响了,看到上头屏幕不停闪烁着太宰治的名字,她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直接接通了电话,原本正想说些什麽时,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荻野,正树不见了。」
荻野真目光一沉,「怎麽不见的?」
太宰治也没有解释什麽,迅速地道,「你先来侦探社一趟,晚点再跟你解释。」
说完,他挂了电话,而荻野真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嘟的刺耳声响,双眼紧闭,只觉得心乱如麻。
是的,这是第一个圈套,甚至远比她预料的时间还要快一些,那麽也代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发觉了。
正树是被谁带走的她十分清楚,然而现在情况不容许自己浪费时间,於是她站起身来,捞起随身包包就要离开,但这个时候花店外头却传来一声枪响,同时花店其中一个店员小姑娘尖叫道,「你们干什麽!」
荻野真反应极快,反手拉开抽屉将里头的手枪拿起,就在此时,一大群人从花店大门破门而入,全数将枪口指向她,而荻野真的枪口也早已直指对面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年轻男人,她的双眼微眯,眼神蓦地变得深沉阴鹜,因为对方算得上是她的老熟人了。
对方是个高大挺拔的褐发男人,身着一袭体面的灰色仿军装的简约制服,胸口配有几枚金色勳章,外罩深色短斗篷,他一手挟持了她的花店女店员,手里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女店员的喉间,只怕是一个手抖都会捅出一个血窟窿。
「赫丘里.白罗。」荻野真首先开口,细致眉眼笑得弯弯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似的冰寒狠冽,「追到这里真是煞费苦心了,果然逃亡多年,终究是逃不过您的追捕啊,“见习骑士”第二大队的队长。」
「让荻野小姐见笑了,来这儿也没带伴手礼,还请见谅。」白罗微笑,手中的匕首却是又刻意往女店员的颈间动了一下,在她细白的皮肤划开一道血痕,「若是荻野小姐愿意拿自身交换,我也不必伤及他人性命。」
「不必伤及他人性命?白罗先生,您在说笑吗?」荻野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儿子正树自是不用说,也在你们的手里,想必是有人泄漏情报吧?让我猜猜,会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森先生?」
白罗并没有回答她,面上微笑依旧,「荻野小姐,我给你时间考虑,十秒後做不出决定,我将杀了这个小姑娘。」
店员小姑娘原本是连动都不敢动的,这下忍不住开始浑身战栗了起来,她眼眶泛泪,面带恐惧的望向荻野真,似是怕荻野真随时要牺牲掉她。
白罗双眼紧盯着荻野真,同时瞥了一眼四周,所有手下的枪口都牢牢对准着她,而自己手里又挟持着店员,荻野真算是彻底陷入了最不利的境地,插翅也难逃。
可不知为何,他满心不安,毕竟数年前曾於荻野真交手过,荻野真虽是无异能的一般人,但这女人太过狡猾,城府深沉,任何话都无法教人轻信。
这时荻野真却突然道,「白罗,你今天是算错了一步,若我没猜测错误,今天你捉住了两个孩子,对吧?」
白罗眼底一冷,却是没答腔,只是冷冷地道,「你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但荻野真压根没听他说话,而是接着道,「白罗,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先前收到了黑手党的消息,得知了荻野正树一直处於侦探社的保护下,同时也接收了别的情报,“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的女儿拥有令人死而覆生的异能”,这下可好,你肯定面临一道选择题,一边是欢喜,一边是怀疑,你欢喜於自己的死去多年的爱人有了死而覆生的机会,却又怀疑着讯息的正确性,但是为了爱人,你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白罗不做任何反应,嗤笑道,「荻野,你确定要继续讲这些无用的废话?」
荻野真仍旧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不过这下可是惹上了麻烦,种田长官的爱女遭到犯罪组织绑架,异能特务科不可能坐视不管,必定会反击回来,我想你们“见习骑士”首领不会高兴的,不只是你,连带你的手下也同样需受到惩处,尤其像你这样意气用事的人,目前在组织里头的地位应该是可有可无了吧?」
白罗倏地手指一颤,瞳孔紧缩,他明显感受到周旁的属下皆是被荻野真的一番话给动摇了心神,惶惶不安地与其他人交换眼神,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他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还是第二队长的身分,如荻野真所说的一样,哪有什麽威信可言?
他的情绪被荻野真成功挑拨了起来,但他极力稳住了心神,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还知道些什麽?」
只不过荻野真仅是弯起唇角,手枪的枪口不再对准他,反而枪口往上头一指,直接扣下扳机,白罗自是猛然察觉不对劲,放声大喝,「杀了她!」
但来不及了,在荻野真扣下扳机的同时,整间花店的洒水器喷洒出大量浓郁的迷药,许多人来不及反应而吸到了迷药,一个个开始手脚发软,并且失去意识倒了下来,而白罗手里挟持着店员,知道情形不对正想甩开店员时,店员小姑娘却神色一凛,擡手巧妙施力一把推开他抵在颈间的匕首,随即用力一个肘击打中他的腹部,白罗倒抽一口气,还吸进了少许迷药,顿时思绪恍惚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店员小姑娘会柔道,分明就是配合着荻野真在安分的当着人质。
全都是算计,那把枪是启动洒水器的手动遥控器,荻野真完全就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竟是连同亲生儿子都是被她利用的对象,而且她们即使吸入了迷药也没出事,肯定是早已服用过了解药。
荻野真想必当初是料到了总有一天会出现这种被敌人围困要胁的情况,才会选择开了一家花店,就此便能明目张胆布下数十个洒水器装置,甚至还雇用了拥有自保能力的员工,可见这女人心思慎密。
白罗知道自己绝不能输在这里,拼着强悍的意志力,一个重拳狠狠朝女店员的脸上击去,然而还没碰到女店员的一根寒毛,荻野真倏地拉开了女店员,猛然近身迎上,侧身避开了白罗的重拳,同时在白罗无法击中目标而失去平衡之时,一个出拳击在他的腹部。
白罗吃痛,下意识退开几步想要躲避她的下一步攻击,却又再度被荻野真按住後脑,狠力提膝踢中了他的鼻梁,顿时溅出不少鼻血,估计是被踢断了鼻梁,他痛喊出声,正要反击回去,荻野真却突然猛力掐住他的脖子,他也因为她强劲的力道而被迫抑住了声息,呼息困难,她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位中了迷药的手下那儿捡来的枪枝,紧紧抵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荻野真过去体术本就不差,每一个动作都是极为技巧的将伤害拉到最大,如何以最快速度卸掉对方的武装是她多年前刚来到黑手党最迫切学习的,也成为她最熟练的技巧。
白罗在过程中吸了不少迷药,自是不敢动了,他满脸都是自己的鲜血,双眼也被黏腻湿热的鲜血模糊了视野,手脚逐渐发软起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能感受到面前女人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掐在颈间的细长手指十分冰冷,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那就像是死人的手指,紧紧箍在自己脖子上欲要索命一样。
「闹出这麽大的动静,警察很快就来了。」荻野真轻轻地说着,笑意讥诮,「你啊,明明是见习骑士的三大部队的队长里头体术最差的,你怎麽有胆敢来?」
白罗用力喘了一口气,脸色冷厉,「你懂什麽?你数年前隶属尾崎红叶拷问部队的队长,亲自拷问了凯伦贝克,刨挖她的心脏,断了她的筋骨,活生生将她折磨致死,我也不过是想要亲手抓到你罢了。」
凯伦贝克便是他死去多年的爱人,见习骑士第四大队的队长,由於当年尾崎红叶收到情报,得知凯伦贝克是白罗最为重视的心头肉,便在一场游击战生擒了凯伦贝克,带回黑手党拷问了一番,想不到凯伦贝克是个嘴牢的女人,不管怎麽折磨都吐不出一句真言,就连荻野真也是头一次见到命这麽硬又能拥有过人意志力的俘虏,後来太宰治这位候补干部亲自出马才顺利拷问出情报,年纪轻轻且手段毒辣,实在不容小觑。
荻野真敛眸,冷冷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却是忽然眯着眼笑了,「白罗,我可真冤枉,要报复也不该报复在我身上啊。」
白罗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荻野真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後颈上将他打晕过去,她将手枪转而交给站在一旁的女店员,叮嘱道,「我先走了,警察再两分钟必定会赶到现场,你小心一点,若警察那边有问题解决不了,就拨打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直接报上我的名字,他们就明白了。」
「好,路上小心。」女店员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她的手枪。
荻野真也不再多话,拎起白罗的後领,用力拖曳着昏迷的白罗往停放在花店後门的车子走去,费了不少力气用绳子捆住男人的手脚。
将人毫不留情地扔入後车厢之後,她迅速发动了车子,并且踩下油门,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侦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