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记页面储存以後,白倾凛随即就下了线,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再登入帐号过,只怕看到他光芒万丈的模样,更突显了自己的无能。江辰进也还真的不再主动发来讯息,也没关心事情的後续,连一句「我不再管你了」都没有。
两人的聊天记录,永远停留在江辰进让她快回家去的那一刻。
这次,她是真的被江辰进彻底放弃了。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当下,只感觉胸口凝窒,想哭的心情在心脏附近萦绕,徘徊不散。
没有如以往那般爆炸性的情绪汹涌袭来,而是像一根涂了毒的银针扎进了心窝,毒性缓缓扩散,逐点逐点侵蚀心间。每一秒都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小口,不致命,却会疼痛。
仔细算来,江辰进每天在她生活中出现的时间,小则数分钟,长则一两小时,但为甚麽只是如此短暂的空档,却让她觉得好像一切都被夺去了?
这时她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生活除了学校和江辰进以外,再无其他。
在她最低落之时,江辰进翩然出现,一手筑起了她的整片天,只让她看见晴空朗朗的明媚。而现在,美好的魔法蓦地消失,徒留她一人面对呼啸的狂风骤雨。
而事实上,没有了江辰进的陪伴,日子也没有难过多少。上课的时候继续上课,不上课的时候......继续发呆。
「倾凛,专心一点。」方冉长满厚茧的指节在她桌面上敲了敲,「这是甚麽?」
闻言,刚还在望向窗外神游太虚的白倾凛瞬间清醒,忙不迭用手去遮挡桌上的纸张,可说时迟那时快,纸张早已被方冉迅速抽走。
「星空图?」方冉仔细一看,不禁皱起两眉,「你不好好听课就是在画这种东西?」
「对不起。」白倾凛只得低头咬唇,道歉。
方冉沉眸看了看女孩,「下课後到办公室找我。」
下课铃声过後,白倾凛随方冉来到教员休息室,方冉面色不善的摊开她的画稿,纸张由於过度用力多了几条摺痕,白倾凛不禁心痛。
「解释一下这是甚麽?」
「草稿。」
方冉扶额,「为甚麽要画这种东西?」
「因为我想画啊!」白倾凛有些莫名其妙。
方冉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倾凛,你也高二了,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该有点分寸,别整天画这种无聊的东西。」
「你凭甚麽说我无聊?」白倾凛急於澄清,也忘了是自己的不对在先。
「那不然这对你有何帮助?」
白倾凛低头,盯着纸上凌乱歪曲的线条,一阵被轻视的不甘油然而生,声音小得像是蚊呐,「我......想考考看国外的艺术大学。」
她居然,把这个深藏许久,连江辰进都没能亲耳听见的想法说出来了。
方冉却没有想像中的惊讶,沉默数秒後立马开口,「所以呢?你的课业成绩如何你自己最清楚,艺术大学也是对成绩有要求的;而且你从未接受过专业指导,光凭自己这种水准的图画就想上艺术大学?」
「它只是还没画好而已!这是在画一个看星的女孩,才不是没水准的图画......」白倾凛一把夺回画纸,急着为自己的心血辩解,但方冉显然不以为然,「有梦想很好,但没有相配的能力就只是空谈了,好好收心读书吧。」
「在课堂上不专心,是我的过错。但我不认为我没有能力......」白倾凛粉拳紧握,修长的指甲彷佛快要刺穿皮肉。
「小凛,」见白倾凛屡说不听,方冉的口气也渐趋严肃,「我知道你家境好,没有非念好书不可的压力,但不代表可以这样任性。」
「家境好,跟考试压力有甚麽关系?」白倾凛看着眼前这副熟悉不过的嘴脸,此刻只感觉不可理喻,「我没在摆烂,也没在任性,你就认定我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为未来打算?」
她看着男人推门而去的决绝背影,眼泪无声滑落。
晚深,白倾凛在画纸上绘了一笔又一笔,总没有哪笔线条让她满意的,心头逐渐被难以言喻的不甘占据。
漫无目标的过活了十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回,夜夜三更独自坐在书桌前练画、研究升学资料,这些努力却被曾经喜欢的男人,一句话烧成灰烬。
从理性角度而言,她能理解方冉对於过去浑浑噩噩的自己毫无信心;可理性以外,她无法劝服自己不难受。
而难受堆积而成的结果,就是她再次下意识的点开了《阴晴》,登入了自己的帐号,以图寻求一丝温暖。
意料不到的是,江辰进竟然回覆了她的剖白日记。
「我原谅你了。
那天冒着大雨在外头等你的时候,我想过也许你陪别人去了,也许你早已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当下我很生气。
可事後回想,我应该最清楚彻底放下一个人有多困难,困难得可以把一切理性抛诸脑後。
正因如此,我无法以恼怒作为藉口,放着你不管不顾。
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坦白一件事吧。羽樱走後,我更加努力的对你好,把时间都放在关心你身上,无条件答应你的任何请求,只为了让你习惯依赖我,好让我弥补没对羽樱好的愧疚。
现在,我们打平了。」
篇幅到此为止,储存时间是昨晚深夜。
她又再次不争气的,掉泪了。
如果江辰进有那麽一刻,选择不对她那麽好,他们终究只会是在网络上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可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偶然,造就了江辰进早已住进她心间的必然。
千丝万缕的幸运把他们扣在一起,被在乎的感动盖过了被利用的怒意,白倾凛由衷庆幸,在二次元的世界遇见了他。
顾不得此时已是夜深,白倾凛直接给他拨了电话。
「江辰进。」电话一接通,她劈头就是一大顿话,「我跟你说,不管你当我是白倾凛,还是宁羽樱,那都没关系,只要你觉得舒心就好。但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所以你不准走,要一辈子让我这样依赖着......」
「你睡蒙了?」手机那端传来温柔的轻笑声,「说甚麽傻话,你就是白倾凛,你就是你,永远都不可以被当成别人。」
不知是她心情状况本就脆弱,还是被江辰进宠得太眼浅,白倾凛一听这话,竟隔着话筒开始嘤嘤抽泣,呜咽了一阵乾脆大哭出声,哇哇不绝。
「你是小孩子喔?这麽容易哭。」江辰进一时没忍着,从唇间吐出几点笑魇。
「贫穷限制了别人的想像力,富裕限制了我的心智年龄发展啦!」白倾凛掬着大把大把的眼泪,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了。
「这是甚麽花式炫富的操作?」江辰进都快笑出泪水了。
於是这一夜里,两个频频拭泪的人,一哭一笑,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白倾凛也再次确定了一件事,只要有江辰进在,就一切都安好。
经历过方冉的打击之後,白倾凛独自犹豫了两天,还是继续遵从自己的决定,并把这件事写进了日记里。
除了江辰进外,她似乎也越来越依赖日记系统了。那些在讯息里、在通话里说出来太过别扭的事,她就全都用写的记下。不论再忙,每日上线检查日记并回覆,已成两人间不成文的约定。
「这件事本想在见面那天告诉你的,没想到後来一拖再拖,到现在才有机会说。
就是啊,我想要到国外升读艺术大学。
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荒唐、很不设实际,可这次我会证明自己不是玩玩而已。我会靠一枝画笔,绘出自己想要的未来。
我连学校都选好了,今年暑假会先到那边考一次试,通过的话高三毕业就能过去入学了。
即使现在你反对,我也不会轻易收手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祝福我,好吗?」
隔天深夜,她再度打开日记查看,内心满怀忐忑。
江辰进回覆了,只有短短一句......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