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尖叫出声,她一手摀住自己嘴巴,另一手胡乱游移想寻求什麽抓着支持着,竟摸上了他的脸。
小手覆上他的右颊,手指正抚着他的耳朵,她甚至感觉得到他嘴边新冒出的胡髭,磨刺着她的手掌……
于近陵想起若干年前,有个头发紮着两团小球,脸上被冻出两团红晕的小女孩为了帮他取暖,给了他身上的棉袄跟手套,还像这样捧着他的脸,将双手的热气直接透过皮肤传递给他……
她令他想起小女孩,一切就像遥远的昨日。
意识到她想缩手,于近陵按住她的手腕,以极低的气音道:「不要动。」
他好久没到约定的地方了,她会在某天突然想起来吗?会在那里等他吗?热烫的脸颊与冰冷的手掌结合,微微泌出了汗。
轻叹口气,他转了转颈子,将口鼻埋进柔嫩的掌心,藉着深埋在心中角落、未竟的遗憾,闭上眼遥忆往事。
日军在大声叫嚣,似乎也怕对方有火力武器,不敢贸然上前。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身上被两小团东西采过,接连两次。
「喵!」尖锐的猫叫声打破冷肃气氛。
「喵呜!」另一声跟着呼应,两只猫踩着屋瓦奔跑,扬声而去,日军见是野猫收起武器离开,四周逐渐回复平静。
过了半晌,掀开披风一小缝,于近陵确认外头安全无虞後,才匍匐向前移动跳下屋顶,麦小铃学着他爬到屋檐,手脚并用的缓慢下到地面上。
「等等!」见他已经迈出数步准备离开,麦小铃踏上地面立即阻挡他去路。
他冷眼瞅着她,吭一声都懒。
「燕子说你会把婴儿带到安全的地方,你常来看他们,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为什麽?」前面几句是肯定句,表示她相信燕子的说法了,她承认他的善行义举,承认他来这边不是帮着日本兵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为什麽?
他还是瞪着她不发一语,眼底温度比这天气更冻人。
「你现在的身分地位连日本人都要敬你三分,但刚刚你在躲日军,为什麽?你做了什麽害怕被他们发现的事?」
麦小铃知道她现在的语气令人嫌恶,几个时辰前她还赏了眼前的男人一巴掌,现在却又咄咄逼人地要他说明今日的情况。
她不在意自己刚刚误会他的难堪,不在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在意可能等等会接受他的冷嘲热讽,只希望听到他亲口的说明。
于近陵脸色阴沉,眼眸如夜幕一般黑,眸底波澜不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我再说一次,如果被我发现今天的事你说出去,现在不只割舌头了,我会把你衣服扒光丢到密林里,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在威胁她。
她发现,每次他都以残酷的威胁做为结语,目地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扯住他欲离去的衣摆,黑白分明的大眼含泪望着他,含泪是因为他刚刚的话中内容,也是因为她铁了心的坚持。
她此刻忘了他投日的背叛、他辱国的行径,她有太多的为什麽想问他,为什麽燕子跟陈爷口中的他,跟她了解的他有着天攘之别的不同,为什麽二少肝肠寸断,还是说他是有情有义的阿兄……
「你……去看过二少了吗?」
这对于近陵来说像是不能提到的禁忌,不是痛恨欲绝而是软肋,他浑身一震,眼底坚固的城墙应声倒塌。
龚家下人後来找过她,说二少只让人送饭菜进屋,其余时候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再说一句话,管家有次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龚家命脉只剩这间当舖,道上不少人想方设法要落井下石,打算要夺去,需要他来主持大局重新开张,他还是不作任何反应。
她听了特地再去探望,没想到却是吃了闭门羹,连他的院子都进不去。
「麦小姐对龚二少还真是上心。」
「他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跟任何人说话,你……去看看他好吗?」本是活跃於上海滩的少年实业家,现今却彻底圈禁了自己,政治介入是一回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人正是于近陵。
系在心头上的是十多年前就埋下,只有两人知晓的结。
他无动於衷。「龚家已不可能东山再起,我劝你别再跟他往来,以免外界误解这是麦先生的商业手段。」
「你知道二少是──啊!」他无情打断她的话:「往後不准再跟阿烨联系,否则我也会让麦家经历一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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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先生好狠心,我怎麽写得出来这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