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三晚上是N大外文系的新生迎新会。
方思筑因为是N市本地人，没有住学校宿舍，再加上刚开学还没认识太多新同学，所以比起其他人三两结伴前往，她是一个人到的现场。
一进到大教室後，已经有大约一半的位子被坐满了，几个学长姐是承办迎新的工作人员，在一旁测试设备或是检查流程。
方思筑环视了空间一圈，抱持着低调的想法，最後挑了一个中後排的位子坐下。
她的两侧都还是空的，整排就她一个人，她眨了眨眼，拿出手机开始玩。
她听到前排的几个姑娘们聊得热火朝天，讨论着影帝乔喻和新生代女演员顾盼昨天开播的新剧，方思筑对演艺圈没有太多的关注，再加上自己是後来才到的，想着估计也插不进话，社群动态滑完後便百无聊赖地开始张望。
她往椅背一靠，整个人软软地瘫进椅子里，眼神扫到门口，突然和一个姑娘对上眼睛。
中分黑长直，身材高挑，单眼皮。
是前天通识课上遇到的学姐。
楚悦眼睛一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方思筑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後，咧嘴和她打招呼。
两人无声地交流完後，楚悦便侧过头去和身旁的人说话了，估计是在讨论关於迎新会的事情。
方思筑又无聊了。
她再次打开手机，点进自己的社群主页，看看昨天发的那张涂鸦下方的留言，随机挑了几则回覆。
回完评论她後点回照片的页面，突然身侧一个声音传来：「你也喜欢四竹太太呀？」
方思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姑娘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切齐的平浏海，柔顺的短发长到下巴处，穿着驼色的工装吊带裤，唇膏的色号是最近流行的泰奶色。
见她肩膀抖了抖，对方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抱歉吓到你了，我是谢允，也是大一的新生。」
「啊，你好，我叫方思筑……」
「你也喜欢四竹太太吗？」谢允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上面停留的正是她昨天发的那张涂鸦，「刚刚经过不小心看到你的屏幕了，我也很喜欢她！」
方思筑还没缓过神，又听她道：「太太的画风完全长在我审美上了，虽然言行都挺没节没操的，但感觉是个心思很细腻又善良的人，真的好喜欢她呀！」
「而且前阵子和V平台签约的那个连载漫画，每次更新我都迫不及待，真的太好看了，太太的孩子都是什麽神仙？尤其是陆川，好辣一男的……」
陆川是四竹正在连载的漫画的攻，校霸一枚，性格强势，行事风格十分放荡不羁。
方思筑见她劈哩啪啦说个不停，她轻轻「啊」了一声，说：「谢谢你……」
「什麽？」谢允没听清。
方思筑这才意识过来，赶紧道：「我说，我也很喜欢四竹的图！」
「是吧是吧！」谢允靠近她，「思筑你还喜欢哪些太太，我们来交流一下……」
方思筑看着凑上来的她，心想这姑娘还真亲人，又想到方才她大力称赞四竹，心下一股暖流抚过，她觉得整间教室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两个姑娘小声交谈着，直到前方的学长拿起麦克风，宣布迎新会正式开始。
系学会的学长姐介绍了一些关於本系的相关事务，接着分享系上每个教授的特色和趣事，让新生对於N大外文系有更深入的了解。
结束一些既定的流程後，主持人学长笑了笑，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大家既期待又刺激的──」
语音方落，站在两侧的学长姐开始尖叫，鼓动气氛。
主持人又继续道：「是的，就是万众期盼的──抽直属活动！」
在一片拍手和叫喊声中，主持人随便点了一个站在一旁的学姐：「吕青青，你希望你的直属是什麽样的人？」
在旁边带头烘托气氛的那个学姐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到，她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当然是可爱的妹子呀，女孩子多香呀，如果还喜欢打桌球就更好了。」
说完後，吕青青转头面向大一新生们，开始喊：「学弟学妹，加外文系桌啊！这礼拜五晚上七点在平大楼107有迎新，还有准备小点心喔，欢迎你们过来看看──」
「吕青青，不要趁机置入性行销！」主持人打断她，接着又转向大一新生，无奈笑了笑，「她是这届系桌的副队长──」
「外文系桌欢迎你们！」吕青青再次喊道。
她身旁的楚悦见状，也跟着大声叫道：「外文女排！外文女排！学妹们加外文女排呀！也欢迎学弟来当球经！」
另一边的学长看到她俩这副模样，也赶紧跟上招揽新生的列车：「男篮男篮！加外文男篮，没有基础也没有关系，大家人很好都会教你的！」
主持人：「……」
众人大笑。
一阵小插曲和哄笑结束後，抽直属的活动终於开始进行。
方思筑跟着队伍到前方抽签，桌上有两个木盒，一边排大一新生，一边排大二学长姐，只要抽中相同的号码，就是直属配对成功。
方思筑在队伍的後排，抽到签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她摊开纸条一看，是4号。
谢允这时也抽完了，她凑到她身旁，问：「思筑，你希望你的直属是学长还是学姐呀？」
「我吗？我都可以。」方思筑很佛，对这些没有什麽要求，末了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只要不是怪人就好。」
闻言，谢允笑到不行：「也是，感觉每个系都会有两三个怪人，或是出席率低到连同届都不知道是谁的边缘人。」
全场的签大致都抽完了，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在认亲，见周遭同学逐渐找到直属学长姐，方思筑看了看手中的那个4，站在原地等待有人喊四号。
然而过了一阵子，大家都差不多相见欢完了，她还是没有听到四号的呼唤。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了一阵，见谢允和她的直属学姐已经到一旁的角落去聊天，方思筑有些迟疑地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据说是大三的学长，身为系学会前活动股股长，他善於主持活动以及活跃气氛，所以尽管这场迎新会主要是大二系学会筹办的，但还是请到了他来当主持人。
也因为身为大三，所以他不用抽直属，只要等着他的大二直属抽完後带着大一直属跟他认识就好了，於是他便一直待在前方围观。
对上方思筑的眼神後，见小姑娘有些茫然，主持人赶紧走到她身边。
「怎麽了？」他关切道，「找不到你的直属吗？」
方思筑点点头，眼底透着无助。
主持人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条，拿起麦克风对全场喊：「有没有抽到四号的学长姐？这边有个妹妹还没找到直属，求人认领！」
闻言後，全场的目光一时间都飘向他身旁的那个小姑娘身上，对於成为大家的目光焦点，方思筑有些赧然，勾了勾耳边的鬓发，微垂着头傻笑。
「没事，不要紧张。」主持人见她笑意带着些微的无所适从，安抚道，「所以有四号的吗？快把你们家可爱的妹妹领回家！」
几秒後，见依旧没人上前，大家的注意力终於转移，全场又开始嘈杂起来。
方思筑大概又在前方等了三十秒，心里有点儿怅然若失。
看她眼底透着失望，主持人安慰她：「可能是你直属今天有事不能来，我来看看签筒里是不是还剩四号……」
她对着他扯了扯唇：「谢谢学长呀，我没关系的。」
话声甫落，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有个身影从人群里头走出，方思筑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纸条，发丝缀上灯光的暖黄色光点。
方思筑要完全抬头才能看清他的面貌。
她望着他挺拔的身高，看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每一步的落点似是都踩在她的心脏上，左胸的频率彷佛有些快了。她心想，这也太有压迫感了吧……
待看到对方的脸孔时，一张参差模糊的面容从脑中快速闪过，她觉得他长得有点儿眼熟。
方思筑眨了眨眼，回想起前天在哲学通识下课後，她在座位间撞到的那个少年。
貌似是同一个人。
只是除了这点，她总觉得好像在更久更久以前，也有相似的轮廓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然而她还来不及去回忆里翻找，对方这时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只见他摊开手中的纸条，往她面前一晒。
他垂眸看着她，语声温沉：「四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