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毓瑭是不知宫里皇后心心念念着细数本家有无琴棋书画的才女能给他做姻缘。
「慎言,你说丽儿是不是在想爷了。老是觉得耳朵痒痒的。」正准备出门的秦毓瑭掏掏耳朵嘀咕着,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雪已经不下了,湛蓝的天色有些厚云浮着飘荡。
慎言从後头跟上,说:「公子,估计丽儿巴不得你早点出门呢。」
「去拿把伞带着吧。」他回头道,眸光袅袅。
「公子,这天好着呢,雪也不下了,何须带伞?」慎言疑惑问。
「让你拿就拿,哪这麽多话。」秦毓瑭一双桃花眼瞪大风情万种,看慎言心不甘情不愿,便又威胁,「小心爷把你改名成菠菜花。」
慎言眼角抽了抽,还是听话的回去拿了把伞,一边抱怨着,「都改过一次了还改阿?菠菜花也忒俗了。」
慎言原本是不叫慎言的,他七岁被卖到秦家,八岁跟在秦毓瑭身边,十二岁从胡六被秦毓瑭改成了慎言。
满大街上也就只有秦毓瑭和慎言带着伞,不过秦毓瑭不在意别人目光,慎言也就抱着伞跟在身後。
正值正午时分,包子味、烧饼味、羊卷味引得人肚子饥肠辘辘。
一个转角,两人走进名为满食天下的食馆里,而秦毓瑭生得太过俊俏,又是步行出门,身边只带了慎言一人,好几个大胆的姑娘跟着上前含羞带怯交谈,午饭时刻食客正多,一时间食馆被挤得水泄不通。
秦毓瑭一一给大胆攀谈的姑娘迷人微笑,眼波流转皆是星光熠熠,随即转头对着掌柜道:「傅珂可在?」
「在的。公子这边请。」掌柜引导着他上了二楼一间厢房,敲了三声门,侧耳轻声喊:「傅公子,秦公子到了。」
没多久,里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秦瑭毓直接推门而入,慎言在外守着门。
「猜到你今日会来。」那年轻男子身穿中衣,只随意搭了件外衣站在窗旁,神情慵懒,估计是才正要午睡就被不速之客给吵醒了。
「查了这麽久还是没有消息,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桌上还摆放着精致的小糕点,秦毓瑭毫不客气的落座拿起来咬一口。
「你给的线索这麽少,还指望能查得多快?」傅苛伸手取了玉枕旁的一叠厚纸递给秦毓瑭,「按照你说官家贵女并无你要找的人,因此我将平民百姓也调查了一遍,不幸的是也无你口中那人。」
闻言,秦毓瑭皱了皱眉。
「我说老兄,你就不能再仔细想一下还有其他线索吗?」
傅苛与秦毓瑭自幼一起长大,宅邸也比邻,只不过傅大人姬妾成群,傅苛是受不了那乌烟瘴气,乾脆一年到头都住在满食天下的客房里,反正傅大人高居从二品侍郎之职,也不缺这点银子。
元济二十六年登科武状元,元济二十八年分派北疆镇暴,元济三十二年……
他陷入纷乱的回忆中,不过能记起的却是不多,对於那人,他是不曾关注过,却不知道为何那人要纵马救他。
「十年後大约是二十来岁的话,现在大约会是十几岁的模样,肤色黝黑,满手厚茧。」他眨眨眼说。
傅苛木然地看着他。
「我真的就知道这麽多了。」好吧,他也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还有一个办法。」傅苛伸手拿回那叠厚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官家小姐内是没有所谓排名十七的姑娘,不过若是拿不上台面、外室私生女,这倒是有可能排上十七。」
秦毓瑭眉一挑,黑眸深沉的不见底。
「这样可还要继续查?」傅苛问。
「那是自然。」他答。
无论如何,他都是必须找到她的。
出了傅苛的房间,楼下的姑娘们还没散去,一见他下楼又围了上来,赶忙报上自己名号,就怕这翩翩好男儿不记得自己。
这会儿秦毓瑭是没心情理会冷着脸,快步走出食馆,谁知才跨出门槛,哗啦的雨瀑就降了下来。
慎言好不容易挤出来跟上,惊讶的说:「公子好厉害呀,是如何得知会下雨的?」他连忙撑开伞。
秦毓瑭伸手接过屋檐滴下的水珠,冰凉在他掌心打了滚,让他有些出神,淡声道:「梦到的。」
「那可就是预知梦了呀。」慎言好不羡慕。
许多人见雪停就没有带伞出门,这会儿倒是被雨淋得满身湿,而被秦毓瑭抛在脑後的姑娘们也只能咬着怕子,黯然看着秦毓瑭执伞走入雨中远去。
走没几步,一马车经过他身边,溅起水花泼上秦毓瑭全身,就连肩上搭着的那件白狐披风都无能幸免。
秦毓瑭皱皱眉。
马车停了下来,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掀开窗帘,露出里头莫约十七岁的姑娘,她两弯似蹙非蹙柳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有如一汪清澈水池倒映着秦毓瑭的身影,说话声音极甜极清。
「是小女子管教下人无方,给公子赔礼了。」
秦毓瑭原本还凝视着自己湿透的下摆,这会儿才抬起头,水墨一般的桃花眼目光中无喜无悲,睫毛很长,却并不弯卷,直直的,垂下眼时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凤翎,似乎全然对被溅湿的衣裳毫不在意。
「无妨。」他轻启唇。
那姑娘却是眉眼染上忧愁,看得人心口生疼,「原是我们的不对,公子要去向何方?不如让我们送上一程吧。」
「易家的姑娘都是这样邀男人上马车的?」秦毓瑭玩世不恭的黑眉一挑,嘴角勾起坏坏的笑颜,一双眼蕴含着无穷的吸引力。
估计是不曾被人这样言语轻薄,那姑娘双颊绯红如海棠盛开,邓时恼羞的轻声喝:「公子请自重。」这话倒不像是斥责,更像小猫挠着心扉。
慎言伸长脖子东瞅瞅西瞧瞧,弄不清自家公子是否真的看上了这个漂亮姑娘。
不过看上这姑娘也没什麽不好,总比那些叫丽儿的韭菜好。
「长得也没我家丽儿漂亮,想想都是爷亏了。」秦毓瑭咕哝一声,随即对着马车上的姑娘邪气一笑,「多谢姑娘美意了,家就在不远处了。」
他这一笑,那姑娘脸更红了,几乎不敢直视,闻言倒也不继续纠缠,放下窗帘催促了一声,马车便离去了。
「公子,那姑娘可比丽儿漂亮百倍。」
刚刚秦毓瑭的嘀咕让慎言听了去,望着远去的马车撇嘴为那姑娘叫屈。
「是阿,真是漂亮的让人致死难忘。」
听着秦毓瑭淡笑一声,慎言忽然感觉到全身寒气袭了上来,正要回头却又听见秦毓瑭问道:「你有闻到一股蛇蠍的屎臭味儿吗?」
这大雨下个不停,慎言除了潮湿味,其他什麽也没闻到,老实地摇摇头,「哪来的屎臭味?」
他眼角忽瞥到一旁缩在角落躲雨的乞丐,那乞丐油头垢面,身上盖着的竟然是死人的草蓆,上头隐约还泛着暗红蜡黄,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死人留下的,慎言不由得皱皱鼻子,「难道是这乞丐散发出的屎味?」
似乎是听到了慎言的话,那小乞丐微动了动身体。
秦毓瑭嗤了一声,鄙视着慎言,「你少冤枉人家。」
看着那乞丐身上的死人草蓆也抵不过倾盆大雨,他难得心善从腰间掏出三文钱丢入乞丐身前的破碗里,才走了没几步,蓦然诧异。
「原来是你。」
那乞丐从草蓆下正要伸出拿三文钱的手顿住,缓缓抬头。
凌乱的头发与乌漆嘛黑的小脸,根本分不出五官。
比那年煞气骇然的脸稚嫩了很多,但是秦毓瑭是不可能认错的。
女罗刹,十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