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苛分家的事并没有引起什麽轩然大波,傅苛的爹也还沉浸在第十三房小妾的温柔乡里,根本不知道自家儿子一夜之间被扛去秦国公府,甚至连姓都要给改了。
茶香袅袅,窗纸烛火摇曳婆娑,珠帘被送入的清风吹得碰撞出清脆声响,隔着珠帘,只看得见两个男人正在对弈,其中一贵气难掩的男子苦思了一会儿之後,走了一步险棋。
「将军。」
太子弘才刚松手,秦毓瑭就毫不留情的宣布自己胜利。不过太子弘并没有因为输了局而恼怒,抬起头拢了拢袖盈笑说:「也难怪父皇常说当年与国公爷对弈十局有四输,国公爷是唯一不给父皇让棋的。」
说起来,秦国公与当今圣上年少就相识,想来太子弘的话中话是让这段坚定美好的情谊持续到第二代。
「殿下说笑了,此局只是运气好,殿下承让了。」秦毓瑭笑笑,将棋盘上我方的旗子收入盒子里。
一抹阳光洒入照应在他额头上,从太子弘这个角度望过去,天庭光洁饱满,鼻根挺立完美,勾着浅笑的唇色粉红适中,伸长脖子的颈线弧度优美。
难怪秦国公这唯一的儿子会有天人之姿的惊艳称号。
只是要如何让秦毓瑭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後盾,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这次五弟出了事,因傅苛那小子的嫌疑最大,他本该直接将傅苛抓起来审问,只因傅苛与秦毓瑭交好,他才另写书信给秦毓瑭,倘若这次傅苛陷害五弟罪名作实,他也能顺水卖个人情给秦毓瑭,秦毓瑭自会感激不尽才是。
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只是今日秦毓瑭约自己来棋楼下了一整天的象戏,也不知道是何意。
尽管太子弘表现的不急不躁,秦毓瑭还是能从一些细微小动作来看出太子弘的迫切。
比如拢了拢袖不下五次。
的确是该谈正事了。
「烨王殿下的事,我很遗憾,不过想来太子殿下也听说了,傅苛与傅家分家一事,如今正住在我府上。」
毫无预警,他就这麽当着太子弘的面将傅苛身上所有的嫌疑给推的测底,然後还能理直气壮的望着太子弘,一点心虚也没有。
太子弘也被他这理直气壮给唬愣住,「世子的意思是?」
「傅苛与此事毫无关系。」秦毓瑭礼貌性微笑。
那封交到秦毓瑭的书信,可是确确实实写着烨王出事当日,傅苛人就在场,甚至口中的证言就是指向烨王,这将嫌疑推的乾净如何能服人?
太子弘脸色沉了下来,正欲开口,却又被秦毓瑭给抢快了。
「想想傅苛也毫无道理陷害烨王殿下的,这次非常遗憾烨王殿下发生此事,不过虽然傅苛已经脱离嫌疑人,再怎麽说这件事他也曾参杂在其中,我也会帮忙烨王的。」
不必太子弘送人情,秦毓瑭反而送了一个人情给太子弘。
前世被人坑的这麽惨,这一世总得换他坑人了。
重活一次,秦毓瑭人生宗旨有三个:种菜、坑人、养十七。
走出棋楼,太子弘脸臭的像是阴雨暴雷,欲发却不能发,而另一边的秦毓瑭则俊颜上如沐春风,引得周围路过的姑娘频频脸红相看,两人又客套寒暄了几句各自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等候许久的十七,咬着路上来时买的包子一口接着一口津津有味,秦毓瑭斜看了一眼原本买了十颗包子的袋子,如今只剩五颗。
他叹了口气,伸手替十七捻去残留在唇边的汤汁,「吃了这麽多也没见长肉,再几日就是武举了,你可得好好练习。」
要不是主子整天又要她练习大家闺秀又要练习厨艺,她就能好好练习了。十七心里咕哝着。
心里想归想,十七还是殷勤的分了一个包子给自家主子,讨好道:「主子放心!一定争个将军身旁的小跟班回来让主子威风威风。」
秦毓瑭似笑非笑凝望着她,却也没说什麽,接过十七递来的包子优雅咬了一口。
国公府的威风还需要十七来兴振吗?
「啊!是燕居兄!」掀开布帘一角,十七惊喜看着正从布庄走出来要去送货的鹿子忧,她二话不说,也不管马车轮子还在滚动的危险,身段轻巧如脱兔纵身跳出去。
「十七!」虽然知道在严师阿杭的训练下,十七身手矫健不会摔着,秦毓瑭还是心惊胆跳,心跳都漏了半拍,「慎言,停车。」
马车一停,秦毓瑭跟着下车,就见不远处的转角,十七跟路子忧有说有笑,十七甚至还主动要帮路子忧送布。
这缘分还真是奇妙是吧?
重来一次,尽管有了不同的起点与过程,但仍旧会遇见必须遇见的人。
「别别别,我自己来就可以来了。」一个姑娘要帮自己扛布料,路子忧哪好意思,连忙摆着手推脱,秀气的脸上染上一点红晕。
「别客气!我力气大!」十七一片好心,也不放手,想着路子忧是自己以後将军身旁的小跟班夥伴,更应该多多互相照应。
两个人你一推我一推,僵持不下,最後谁都不肯放手才愣了愣,相识而笑。
秦毓瑭心里不舒坦,看了来气,大步向前抓起他们手中的布料,头也没回往後一抛,後头赶上的慎言被吓了好大一跳,手忙脚乱接住。
「爷买了。」
路子忧张着嘴,瞧着被慎言抱住的布料,「可、可那是三街巷刘姥姥要的……」
「那就告诉刘姥姥,爷买了。」秦毓瑭揪住十七的後衣领往回马车。
「啊!主子,我还没跟燕居兄说完话呢。」
「闭嘴。」
一回到国公府,大门都还没跨过门槛,早早下了朝的秦国公就冲出来揪住秦毓瑭的耳朵,声音如雷贯耳,「臭小子!傅家那老不羞跑来老子这告状你诱拐他家儿子!哭的活像咱家会对他儿子不利一样!」
「爹,会疼。」秦毓瑭拧眉。
「知道会疼就好,老子耳朵也被那老不羞念得耳疼!」秦国公哼了一声,放开了手,气呼呼往前厅走。
秦毓瑭无奈跟在秦国公身後,偏头交代了一声,「慎言去给橘妹妹浇水,十七去盛碗酸梅汤给傅苛送过去。」
到了前厅,秦国公啜了口茶平复起伏过大的心情,这才抬起眼皮,「你倒好,直接把人给扛到家里,那老不羞只差没在皇上面参你一状了。」
秦毓瑭无所谓的耸耸肩,学着秦国公的模样,抿了一口茶,然後才正经八百,「爹,烨王那事不是傅苛做的。」他顿了顿,很快又说道:「傅苛只是刚好在场,酒也刚好喝多了罢了。总不能说傅家是镇王党,就给傅苛扣个帽子。」
他强调了两次〝刚好〞。
「兔崽子,你唬的了其他人,唬的了老子吗?」
父子俩对看。
「不是傅苛做的。」秦毓瑭又重复了一次。
秦国公当然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固执到成牛的地步了,颇有自己当年年轻气盛的模样。
「知道了,不是就不是,有什麽事老子替你扛。」秦国公哼了一声。
秦毓瑭强压下嘴角要弯起的笑意。
这就是他的爹,无论对错,无条件宠溺,前世才会一步一步被自己最宠溺的儿子推入死亡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