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阿杭身手再怎麽好,仍旧无法以一敌多,红棕马在丛林里乱窜没多久,两名黑衣刺客就追在身後,鈎绳投掷过来爪住树干,脚下轻功一点飞扑过来。
「秦世子!」
「世子大人!」
「公子!」
不远处呼喊声此起彼落,滂沱大雨中可见火把的微弱光芒在晃动,看来在他们乱窜中已经离丛林出口很近了。
头顶上飞跃而过的两名黑衣刺客手中执利剑踩踏着树干由上往下,咫尺之间,都能感觉到渗人寒光刮骨,十七神情一凛,如鲤鱼翻水般在马背上直起身体腾空後跃到秦毓瑭身後,手袖下的暗短剑滑出,先是一手抵过一剑,刮出〝吟─吟─〞刺耳作响,激溅出火花,另一手则不顾安危徒手抓住。
「阿二!载主子出去!」十七龇牙咧嘴嘶吼。
剧烈的疼痛从掌心中传递到全身,她紧握住利刃不放从马背上跳下,抬起一脚狠踹阿二的马屁股,阿二吃疼载着秦毓瑭狂驰。
「十七!」秦毓瑭回头心急大喊。
红棕马消失在连绵雨幕中,十七松开手中染着自己鲜血的利剑,强扭身退开与两名黑衣刺客分距一步之遥,阻止刺客继续追击已经离开的秦毓瑭。
手掌的血肉外翻艳红鲜血沿着指尖一滴、两滴、三滴落入湿土上渗透进去。
不给十七任何思考时间,黑衣刺客一同涌上前後包围,十七眯了眯眼,瞳孔幽深,不畏惧的也冲上前正对面碰撞,就在兵刃碰撞之际,她忽然下弯起腰从刺客腋下轻巧滑过,湿滑的软泥加速她的滑行,只一瞬间她的人已经在刺客身後,手中暗剑上抛反握住把柄,快狠准捅入其中一人後颈。
鲜血从那人後颈溅出,肉与刀刃磨擦出令人全身颤栗的〝噗哧〞声,彷佛还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十七插入的太深,还来不及拔起,另一黑衣刺客见状,跳跃起来回身长剑朝十七挥过来,十七倏地弯膝用手上的屍体当垫背翻身,不过手臂仍被剑锋划出一道浅伤口。
她拧眉,雨水流进眼睛里,她甩开挡在眼前的湿发,刺客的剑已经直扑在眼前,几乎就要划瞎的双眼。
一抹黑影从天而降,脚尖点着刺客手中的长剑,让刺客踉跄,都还没抬头看清是何人,剧烈的痛楚已经传递了过来,向後弹跌坐在地上,眼前自己方才还拿着剑的右臂被狠狠踩在一双黑靴脚下,而如今右臂空荡荡,满地泥泞混合自己的血,散开成一朵污泥中盛开的红花。
「阿杭!」十七欣喜地喊。
阿杭没有回头,回应十七的呼喊,拿着手中染上红血又被大雨洗净反反覆覆的剑,一步一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刺客。
刺客不等阿杭靠近自己,咬破藏在後牙槽的毒丸,嘴角留下红血,双眼一阖,自尽死去。
「十七!」
「十七姑娘!」
「阿杭!」
秦毓瑭与慎言呼叫的声音彷佛就在周围,看来秦毓瑭已经成功脱困,并且与其他人一起重新进到丛林寻找十七与阿杭。
「阿杭,你有没有受伤?」十七一步上前,紧张的拉住阿杭的衣袖。
阿杭凝视着地上的屍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听到十七问话才转头,却发现十七手蓦然一松,整个人腿软跌坐在地上。
十七自己也吓了一跳,试了几次想要起身,不过双腿直打颤,怎麽也不听话,她刮刮脸,傻笑着,「阿哈哈……阿杭,我起不来了。」她朝阿杭伸出手想要阿杭拉自己一把。
阿杭盯着她手掌心的伤口。
「我自己弄的,怕那群坏人伤了阿二跟主子。」察觉阿杭的目光,她嘟嘴咕哝,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不过我没想到这麽疼耶!」
阿杭默了一会儿,缓缓蹲下身,示意十七趴上来。
十七眉开眼笑,跪爬着趴上阿杭的背,阿杭的背很宽厚,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背着十七的阿杭朝着火光晃动与人群呼喊的方向过去。
十七手环抱住阿杭的脖子,一边皱眉抱怨:「阿杭,你肌肉太硬了,咯的我更疼。」
「……」
「阿杭,你这肌肉怎麽练的?我什麽时候可以练得跟你一样?」
「……」
「阿杭,你为什麽不理我,啊我忘了你本来就不爱说话了……」
「……」
阿杭背着十七终於走出丛林,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找到人了!〞,所有人围了过来,秦毓瑭也跑了过来,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换下,湿淋淋的袍角还在滴着水珠,他将手上的火把交给慎言,俊容上眉头深锁终於拨云见日,「阿杭,十七!」
十七的头歪着阿杭的肩颈上,嘴巴微开着,俨然已经睡着了。
「快传御医。」
第二试骑射引起了这麽大的骚动,後续也没办法继续,剩余的比试顺延了三日,而十七第六矢因中靶确定晋级,也无须继续第二试,理所当然的养伤休养,好好准备武举第三试。
另一边武举骑射中有刺客埋伏,导致秦国公府的十七姑娘受伤,皇上为之震怒,严令要彻查此事,另有消息指出为太子党为了要替上回傅苛陷害烨王入狱,秦毓瑭帮傅苛脱罪,才想给秦毓瑭一个教训。
朝廷上太子党与镇王党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太子党坚持清白,镇王党则坚持要给秦国公府一个公道,皇上怒极拍桌撵太子弘与镇王三日不得早朝,说是不想看见他们兄弟俩。
雕花窗沿下的小茶几上薰香冉冉,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清淡幽谷的香味,顾妈妈轻轻将敞开的木窗半掩起。
舒贵妃一身紫金绣花边湖水色水仙秋装,外搭着一件深红色兔毛披风,伸手在棋盘上下了一白子,肤如皑雪的手腕上挂着一条金银铃铛手链,挥动间发出脆耳声响。
她眉眼恬淡,微施妆色,粉色轻点红唇犹如海棠盛开,典雅却高贵。
「连皇上都问起你最近不甚太平。」舒贵妃一手摀着手炉,轻描淡写叙道。
在她正对面下棋的正是秦毓瑭,今日进宫他放下以往总是竖起的黑发,如缎带般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倒是给人洒脱不羁之感。
听了舒贵妃的话,秦毓瑭笑笑,跟着下了一子黑棋,「的确是不怎麽太平。」太子党阴谋论他当然也听说了,不过他仍旧相信,即便真是太子党人所为,骆王恐怕也在里头出了不少主意。
「我知你疼那丫头,不过此次让那丫头参加武举,委实让人不得不堤防咱们家。」连眼也没抬,彷佛非常专注在棋盘走势上,舒贵妃又下了一白子,阻挡黑子的去路。
「喔?」秦毓瑭趣味盎然的问:「姑姑之前不是还要我堤防十七来着?」他随手又在方才舒贵妃下的白子旁边又补上一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