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扰乱我的沉睡,迫使我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间漆成灰白色系的小套房,而我似乎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这里是哪里?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坐了起来,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记得......我在典礼上昏倒,然後呢?脑袋整个沉重,没办法清楚的记起所有的事情,只能回想到一些琐碎。
「醒了?」一个男声从身旁窜出。
我心头一震,急忙转头一看,原来这张床上不只有我,还有颜恩提。那......
「这里是哪里?」我连忙问道,慢慢不安了起来。
「你喝醉吐得满身都是,我只好把你带回我的租屋处整理。」他淡淡的回答,眼睛依旧闭上并斜靠在床头,似乎也不太舒服。
听到这里我整个慌了。所以我又回来原本的世界?难道另一个时空我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吗?想到这里我完全没办法接受!
「你冷静点,我会跟你好好解释。」见我抱头情绪彷佛要崩溃,颜恩提赶紧向我这样说道。
「你要我怎麽冷静?你又不知道我经历了什麽!」我朝他激动地吼着。
「我知道。」他语气坚定。
「你知道?难不成你用那杯酒控制我的意识还能窥探一番?」我讽刺地笑了。果然,这才是现实。只是我没想到,五年後他还不放过我,又狠狠地把我捉弄一次。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着急地想说些什麽。
「你不用多说什麽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语气越来越冷。
「什麽?」他愣。
「你给我喝的那杯到底是什麽?」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好让我看清这一切。
「那杯酒可以藉由梦的方式让人回到过去最遗憾的某件事情,彷佛去了一趟平行世界,所以称为平行时空。」他解释道。
所以,我以为我可以拥有的幸福还有美好的将来只是一场「梦」,想到这里,我凄惨的笑了。笑自己把梦当成真实,还觉得幸运,但现在看来我是多麽不幸,根本只是玩笑一场。
「我要走了。」不管我喝醉的夜晚是否有跟他发生关系,也不管现在身上只套着一件貌似他的衣服,我还是直接起身去找我自己的衣物,想赶紧换上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许姗玥。」颜恩提看我心死了般的站起准备离开,他急忙喊道。
「许姗玥,你听我说。」他起身追了过来,将厚实的掌心放在我的肩上,使力把我移到他的面前。
「没什麽好说的。」我说完这句,挣脱他的控制,在阳台衣架上找到衣物准备去厕所换上。
「许姗玥我爱你。」在我打开厕所门进入前,他着急地大喊。
「你凭什麽说爱我?就算要说也只有梦里那个人才有资格说!」我受不了他的狂妄,愤怒的转头对他怒吼。
「我就是他!」他被我弄急了,语调开始激昂。
「你不是!!」我将近崩溃,到底凭什麽捉弄完我,还敢这麽肆无忌口?
「我也喝了那杯酒,所以我们才会在那里相遇,因为你也是我内心中最大的遗憾。」他直接脱口而出这些话。
即便他这样说,我却不知道还能怎样回应他。
见我不说话,他来到我面前说道:「就算平行时空是假的,但里面的我们都是真的,打从你来我酒吧的那刻起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出现让我知道这五年来我从没忘记你,但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只敢透过监视器看着。」顿了顿,他强忍身体的颤抖继续说:「後来我出现是想测试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有你喝醉时跟我员工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
「那又怎样?」我无情地打断他,无法克制内心的脆弱,不争气的掉下几滴眼泪。他想用手帮我擦拭,却被我躲掉。
他一愣,只好接着说道:「怎麽会没怎样?我也在赌,赌我们遗憾的事情会是一样的,如果一样我们才能在那里相遇。你自己仔细回想相遇的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从一开始我和你要红包,是想知道你是原本的许姗玥还是五年後的许姗玥,看到你给了我和五年前不一样的反应,你知道我内心有多惊讶和喜悦吗?还有我一直想尽办法找你搭话跟你熟悉,知道你不但记得我还知道我名字的开心以及你学测那时突然对我冷淡,我慌了忍不住生了气问你怎麽又变得冷淡,还有想确认你的心意,找你来看我比赛,我们在玄关的那个吻,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听到这,我眼泪不受控制的纷纷落下。
「接下来你对我闪躲,抬餐桶时你眼神中的愤怒,让我心凉了一半,我知道一切是我搞砸了。後来我出车祸和五年前的车祸一样,跑马灯出现了你,还多了我和你在那平行世界多出来的回忆,我想着即便真的搞砸了,我还是要再试一次。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好看到你的讯息从孙惠琪手机跳出,还是关於我,我内心又重新拾起信心,决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而你也答应了。最後时光,我是用我的真心及诚恳去表达我对你的情感还有决心,这些都是假不了的不是吗?我知道遗憾的开始是我们的第一次接触,结束就是那场毕业典礼,我就站在门口等着你找到我,等到你找到我时就是梦醒的时候了,我们就会回到现代,而这个时刻......」
他看着我默默流泪,并说:「现在这个时刻,就是我说的适当的时机,许姗玥,我是真的爱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抑制那激昂的情感,认真的问道。
我无视他坚定的神情,用双手随意抹去哭花的脸庞,想调适自己已崩塌的情绪,过了几分钟才终於平复下来。
「梦里谈的爱情你也相信阿?」冷静後的我,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接着我转身进入厕所换回我原本的衣物,我现在心情真的好乱,即便他说梦里的我跟他都是真实的,但过去的伤害是不可能随意的被一场梦取代,他说爱我更不能由一场梦就想证明什麽。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设的骗局,早在一开始就不是建立在双方同意下一起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出了厕所後,他依然站在原地。我将手中换下的衣物直接塞进他的怀中而他弯起手接着,接着我套上鞋子背上包包把门锁打开准备走出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是吗?」他没再追上来,淡淡的说着似乎还参杂些哽咽。
我没有回答,直接走出那间套房,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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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过去了,我已二十八岁。
自从那件事後,我再也没去过那间酒吧。这五年来我很专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我没像那场梦的许姗玥很顺利的往自己想要的道路前进,我依然绕了一大圈才到我要的方向。於是我五年前我拚了命考上谘商所,顺利在三年後毕业并考上谘商师的证照,在某间大医院当了两年专任谘商师。而前阵子幸运透过朋友介绍去他们身心科诊所当兼职的谘商师,而我终於可以朝我另一个梦想前进——成为自由工作者。
在这温和的午後,我到了某条小巷看房子。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自由工作者时,可以拥有一间属於自己的工作室。我可以在这里开设工作坊课程以及举办一些小活动。这一切得来不易,比起那个时空应该是晚了几年才走到这个位置,还有一路走来的迷惘挫折及许多跨不去的槛,但也因为如此,我很满足现在拥有的一切,每一次的过程都是成就现在的许姗玥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房仲一看到我便开始热情的跟我介绍屋子来,我看了看阳光的照射进来的角度,是否影响整间屋子的潮湿及温度,及四周构造和原始的屋内设计,整体觉得满意我立即爽快签了约。
送走了房仲,我便开始思索如何装潢这间工作室。拿出手机将四周拍了下来,就骑车到附近的家具店,逛起了工作桌及饰品摆设。过程中意外看到一些特别的装饰,我欣喜地将它拿起,想放到一旁颜色较深的墙比拟想像,却不小心撞到一个男生的後背,而他也随即转了过来。
正想向他致歉,对方反而先脱口而出:「姊姊?你是那个喜欢到店里喝柳橙汁的姊姊?」
喔,原来是吧台小弟阿,难怪怎麽眼熟。
「是你阿,好久不见了,越来越成熟了喔。」我笑着和他寒暄。
「这是一定的,因为我当上了店长啦,要管理好底下的人成熟是必要的。」他微笑的说道。
看来这五年所有的人事物都成长了许多。
「对了姊姊,怎麽後来你就没再来店里了?」店长疑惑的问。
「後来我就去其他县市读研究所了,当然就没办法再去啦。」我刻意绕过实实找个理由编过去。
「原来是这样,不然等下姊姊就跟我回店里吧,我们现在除了饮料,还有开发一些轻食可以吃,而且是我料理的喔。」他兴奋的提议。
「不用这麽麻烦……」我想婉拒,却又想不到什麽理由。
「不用跟我客气,就当作旧友相逢,庆祝一下。」店长似乎误会我在客气,而我又不擅长说谎,半推半就下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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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这间酒吧,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但一切似乎来得刚好,刚好我工作上到达一个阶段,梦想也正好要起步,又刻意安排我回到这里彷佛在提醒我该处里那件被搁置已久的事......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回来找颜恩提说清楚,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当时颜恩提设的骗局真的只是一场梦或虚幻吗?若只是梦、所有情感都是假的,为什麽那个世界的他给我的感受到了如今还这麽强烈?
即使是一场骗局,就如他所说,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真心及诚恳,都是假不了的。以及那世界我为他紊乱的心跳、感受到的温暖及安全感,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着。
我曾经想过,若我是颜恩提,如何在这个时空要求对方给自己机会还有建立起新的情谊?就算他真的开口了,当初被他伤害过的我有办法同意吗?不管我问了自己几次,答案都是不可能。
或许已经无计可施,才用这样的方式骗我去另个时空吧?在我想到这里时,我就已原谅他了。
踏进这里是迟早的事,一直以来我都没勇气,我想五年前的他在重新遇见我时也是如此。
店长从厨房端出了小点心,说要请我,我笑着向他道谢,便开始享用起来,他则趁空档跑去指导新进员工。
我低头吃着,一边上购物网滑家具时,听到一个步伐声朝我迈进,最後停在我面前。
我以为是店长指导完员工走了回来,於是我随口问道:「对了,你老板最近会来店里吗?」
等了三到四秒他都没回覆,我狐疑地抬起头。
我看到眼前站的人,手上的薄饼因为我的惊吓重新掉回盘子上。
颜恩提......
「老板,你内部的餐点都用好了吗?」店长问。
「好了,你叫那些工读去上餐。」他转头跟他说道。
店长听闻指令後,开始去指挥那些新进员工。
没想到他就在厨房,而我还跑来这里吃免费的。
发号完指令後,他就转头看着我,我则看着盘中的薄饼。接着他开口:「你要问我什麽?」嗯?这句话怎麽有点熟悉?
「......你刚刚不都听到了吗?」我望向地面,想看有没钻进去的可能。为什麽我每次要探听他的事情都会被他本人抓得正着?
「你想找我?」他说,虽然语气平淡,但我余光似乎看到他的嘴角上扬。
「没有阿。」我继续装傻。
他没戳破,则是说道:「我想跟你道歉。」
「如果你是指五年前的事情就不用了,因为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拉着自己衣服的衣角紧张的说。
不等他说话,我直接开口问他:「这几年过得怎麽样?有女朋友了吗?结婚了吗?」
「看来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单身。」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才不是!」我连忙解释:「我只是怕因为我的关系,害你很受伤,所以在感情上继续停顿。」
「确实很受伤,但更多的是我不够深思熟虑而感到的愧疚。」他认真的看着我说着。
我不知道能说些什麽。
「你呢?交男友了?还是结婚了?」换他反问我。
「没有,这几年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我刻意压下自己慌乱的情绪,试图平淡的说着。
「正麽巧?我也没有。」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语带诙谐的答道。
「一个都没有?」我疑惑。
而他摇了摇头。
「怎麽可能这麽安分。」我小声的咕哝。
「是阿,以前的我确实不可能这麽安分。」听到我在那边小声地骂他,他则笑着回应。
连这样都被听到?我真的羞耻到快无地自容。
「在我大四的时候,身边那些我认为可以一起做任何事情的朋友一各各为了未来渐行渐远,我开始感到迷惘。过去我除了玩以外,我不知道自己适合什麽,才发现原来过去的我每一天都感到如此空虚。我也曾像你说的,和那些可以跟我玩在一起的女孩在一起,即便对方跟我再怎麽相像,好像也没办法一起太久,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说起这段过去,他苦笑。
「後来家里看不下去,就把我们家的副业,也就是这间酒吧交给我管理。一开始我只是敷衍地做,但做久了看到这间酒吧因为我的付出有了不一样的成果,我内心开始有了充实的感觉。那时候我才明白一个道理,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什麽,是因为还没尝试过其他的可能。」
嗯,这我认同。
「我的人生可以说因为当了这里的老板才开始充实了起来,毕业後我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面,一直到你踏进酒吧的那一天,原本放弃恋爱的我,内心开始有了波动。」说到这里,他认真的盯着我,我也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
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或许可以扭转所有一切。
「所以在那个时空,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全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说你独一无二无、无可取代都是认真的,这也是为什麽到现在还没有人可以走进我内心的原因。」
「但我们没在一起过,你怎麽确定你不会像厌倦其他人一样厌倦我?」我担忧问。
「我原本也这样想过,但我和你在另一个时空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更加确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那段每天你来看我打球,我陪你等公车的日子,即便我们连手都没牵,却是这五年来,我最怀念的一段过去。因此我更加确定,这才是我追求的爱情,平凡、简单就像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若像你说的我会腻,那我怎麽会总是怀念起这段过去?」他笑。
他充满自信地说出这些话,让我内心动摇了。
「所以......」我看着他,期待接下来将会发生的。
「故事分享完了,什麽所以?」他故作疑惑。
「算了没事。」我瞬间失落,刚刚才讲出宛如告白的话,现在又在那边装没事。
「我讲那麽多该换你说了吧。」他的笑彷佛因为我的失落更加戏谑。
「要讲什麽?我又没什麽好说的。」我生着闷气。
「讲讲看你现在对我的感觉是什麽,又或者直接跟我说你还爱不爱我也可以。」他不客气的调戏我。
「不知道。」我继续吃着薄饼,不敢面对他大胆调戏。
「你不说,那我说。」他从吧台旁的小门出来,并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表白:「许姗玥,我还很爱你。」
听到这里,薄饼差点喷出来,他都走直接路线吗?我的心脏负荷不了。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他直接问道。
「我......」心脏快过速了。
「欸你们看老板谈恋爱。」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店长,还招呼其他员工往我们这里看戏。
「在一起在一起!」周围开始起哄起来,口哨声此起彼落,搞得像在求婚现场。
「再不答应,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喔。」他笑着说。
笑什麽,要不是你这麽光明正大才不会弄到大家都知道你在跟我表白。
「嗯。」我害羞的别过头,完全不敢看他。
「亲一个亲一个!」周围的人一阵欢呼後,改口要我们亲下去。天阿,颜恩提到底塞了多少钱给他们?
「看我。」颜恩提突然严肃地说。
「嗯?」我本能的顺从,接着他左手勾着我的下巴,直接将身体凑近吻了我。
时间彷佛倒转到那个时空的我们,听不到身旁的的起哄声,只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还有我的心跳。我享受这失而复得的吻,还有在我面前这成长蜕变的颜恩提。
如果你问我,到底喜欢这个时空,还是那梦境中的平行世界,我现在会回答我喜欢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因为我的努力,让现实的所有比当初梦境的一切更加美好,此时的吻比梦里来得更加踏实甜美。
「我爱你。」吻完後颜恩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也爱你。」这次我坚定的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