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的时候大夥儿站在门外道别，我站在外边，微笑着配合。尽管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难得与旧同学见面，回忆也是美好的。
「Susan，很久不见了，刚才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Kathy走过来，我心里却没尴尬。
「是呢，上同一所大学也没机会见面。」我客套地回答。
她穿着正装，一副女强人的样子，「以後多点见面吧，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我没想到Kathy会说这些话。
「我也没有。」那时候或许有，但现在过去了，渐渐理解她为甚麽做那些事。
「以前为了一个男人那麽幼稚，现在想来也好笑。」
我失笑。虽然那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未癒合的伤口，但Kathy的话也未尝没错。
「想来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女孩，所以才容易被吸引住吧。」Kathy说，「长大了会发现，他不是可以依赖一辈子的好对象。」
我没回答，因为我的心思还是像小女孩。
别人都长大了，难道只有我还不愿意成长吗？
「Susan。」
Calix从後拍拍我的肩膀，温和地笑着。
虽然我强调不用，但他坚持要来聚会地点接我。
「Kathy，好久不见。」他也礼貌地跟Kathy打招呼。
周围的人似乎也注意到Calix的到场，虽然不解但也纷纷向他点头示意。
「你们……？」Kathy挑起眉头。
我镇定地笑笑，「最近公事上有合作，所以现在要去开会呢。」
「这个时间？」Kathy一脸不相信。
「就是说啊，我的工作还真的不好做。」我故作无奈地笑笑。
Kathy还是暧昧地笑着，「那你们就好好工作吧！」还故意加重了「工作」两个字的语气。
要命。难道我是母胎单身，跟我见面的男人就注定要被贴上「暧昧关系」的标签吗？怎麽不见我跟伍其利也传传这种绯闻？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一点也不般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扯上关系吗？
「Calix！」伍其利走过来热情地拥抱Calix，「我们又见面了。」
「抱歉今天也不能跟你喝一杯了，我跟Susan还要谈公事。」
伍其利无所谓地笑笑，「酒甚麽时候不能喝？公事当然重要。」
「我们再约，我请客。」Calix拍拍伍其利。
「就这麽说定。」伍其利顿了一下，「不过你们去哪儿谈？顺路的话载我一程好了，酒喝太多头疼。」
伍其利揉着太阳穴，好像真的喝醉的样子。但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在装，想骗趟顺风车。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车子不能停在附近，要走一段路。」
「大马路那个停车场吗？我知道路，走吧。」
「走吧Susan。」Calix偏头向我示意。
伍其利独自走在前面，我跟Calix并肩跟在後面。
「不好意思，这麽晚还让你跟我见面。」Calix说，「但刚刚收到编剧传来的初稿，想第一时间让你看看。」
「没关系，我还能坐趟顺风车，挺好的。」我半开玩笑地说。
Calix抱歉地说，「好像我总是会麻烦到你，像大学我们一起写报告那时候一样。」
「写报告？」我不是太记得有跟他一起做过报告。
「大一的时候，我们不是碰巧一起修了一门语言学的课吗？」
似乎有点记忆。「我们跟三个女生一起做了小组报告，我记得。」
其中一个是我们同年的学生，另外两个则是主修语言学的学姐。
「最後一节课两个学姐让我们帮忙代点名，结果我临时要赶作业没去上课，差点害你被教授骂。」Calix说起这件事，我才慢慢想起来。
那时候两个学姐有帮过我们点名，所以道义上我们也应该帮一次，结果上课那天Calix和另一个女生接连发讯息给我说不能去，让我一个人点了五个人的名。除了很怕被发现之外，当然还很生气。
「你怎麽还会记着？」这倒反而害我不好意思了。
「那时候Renee告诉我你因为这件事挺生气的，一直怕你会介怀，对我有不好的印象。」Calix认真地说，「所以总想着要找到机会跟你当面道个歉。」
他说到Renee，我总算把整件事情记起来了。
其实除了事发当天很烦躁之外，我其实并没介怀太多。後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们至少有告诉我不会来，而且换着我有事也希望别人能够谅解。所以Calix不提起，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偏偏那时候Renee知道我们一起做报告，说Calix是个不错的对象，几次让我考虑看看。为了不让她再撮合我跟Calix，我只好把这件事说出来，告诉她Calix也没有很好。
我的目的只是想让Renee放弃撮合我们的念头，没想到却传到Calix耳中，让他自责了这麽久。
後来他甚至发过讯息给我说对不起，让我反过来觉得对不住他。
「那天我以为那个女生会陪你去，所以才拜托你帮忙，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那麽不负责任。」Calix继续解释，「真的很对不起你。」
看到他这麽愧疚的样子，我心里更有歉意了。跟Renee说的时候只想着要全然表达我对Calix毫无兴趣，或许语气太厌烦了，让Renee也怕我们之间会有芥蒂，才好心告诉Calix这件事。
拖了这麽久，我都不知道现在可以怎样收场。
「其实⋯⋯」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Calix。
「阿利！」Calix突然唤住伍其利。
但他走太远了，完全听不见。
「怎麽了？」我和Calix停下脚步。
Calix指指我旁边的长楼梯，「这边下去就是停车场了，阿利走那边下斜坡後还得绕回来。」
「还说自己知道路。」我嘲讽地说。
然後看了眼那条楼梯，顿时不自觉退後一步。
我国中的时候曾经摔下过楼梯，自此对楼梯产生了恐惧症，一定要扶着把手慢慢上，慢慢下。有时候明明梯级很宽也好，我总觉得自己会踩空，然後吓一跳缩回来。因为这些心理作用，我平常都尽量避免走楼梯。
眼前这条楼梯又长又斜，每个阶梯的宽度只有大概四分之三的脚板，是我最讨厌的楼梯类型。
「既然他都走那麽远了，不如我们也走那边吧，反正不赶时间。」幸好伍其利走了条平坦的路，我才有藉口不走楼梯。
「好，走吧。」
记忆中我并没跟伍其利提起过楼梯恐惧症的事，所以他肯定不会因为我而故意走远路，应该是他不认得路而已。这样也好，不仅不用走楼梯，也不用让他知道自己走错路，免得他没面子。
把伍其利送回家後，Calix把我载回家，路上将初稿交给我。
「暂时结局还没有定案，你随时可以提出修改。」
我仔细地阅读了头几页，看得出编剧很用心想要留住我写过的情节。
「你跟阿利相处时的模样，跟平常我看到的你很不一样。」Calix打趣地道，「你真的会那样说话吗？」
我尴尬不已，「只是面对伍其利，才不自觉变成那样。」
其实那并不是实话。真正的我说话直接，反驳人不留情面，有时候跟伍其利也很像，只是在不熟的人面前绝对不会显露出来。
「能以真实面貌面对喜欢的人，是好事。」
我真的有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伍其利吗？表面上我在他面前说话毫无保留，但最深处的想法，却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
在喜欢的人面前，唯独那份心意，会让人活得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