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医院,妈妈几乎不顾高跟鞋的阻力,焦急地小跑起来,不难想像情势并不乐观。
「裴桓!祝娜现在怎麽了?急救完还好吗?」
爸爸无力地摇摇头,揉着太阳穴,看上去奔波已久,「目前陷入昏迷,医生评估不确定会昏迷多久,但短期要恢复非常困难。」
我跌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这才看见一旁还有一脸哀愁、惊魂未定的蒋禾雅,我没有想到她也会一起出现在医院,赶忙跑向她。
「禾雅?你怎麽会在这里?」
禾雅疑惑地盯着我,彷佛问着:我们认识吗?
「呃……祝娜她还好吗?你是和她一起吗?发生什麽事了?」
「嗯。」她垂下头,「你是裴妮渊吧?我和你妹妹去学校对面的面店吃晚餐,过马路时遇上闯红灯又超速的酒驾,失控撞上……祝娜她……」
难得见到一向阳刚的禾雅几乎哽咽,连话也没办法说完。
我紧紧摀住嘴,不敢想像妮渊遭受多严重的车祸,仔细一看,禾雅身上甚至有斑斑血迹。
「我不想回想了,车祸现场真的很恐怖,校版上有人PO出详细情形,你可以去上面看。」
闻言,我迅速点阅了校版,果不其然,第一则就是「裴祝娜出车祸陷入昏迷」的贴文,消息传得火热,底下的留言两极,负面居多,甚至有人语带谩骂,说是报应、罪有应得、老天有眼。
这些我都能勉强无视,但最重要的是,这也代表,不只禾雅目击了那场车祸,整个校版超过数十人,都已将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我出车祸,昏迷不醒。
换句话说,除非昭告天下,我和妮渊因为一场饭局而暂时交换身分,否则,我没办法换回去正在昏迷的「裴祝娜」。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害无辜的妮渊手腕受伤,才会使得我必须代替她去和白氏父子吃饭。
看着爸妈掩面哭泣,我心中有无法言喻的罪恶感,更是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总不可能继续假扮妮渊,凭我俩个性如此天差地远,一定很快就会被拆穿,到时局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此,我快步走向妈妈,急切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妈,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
她用纸巾逝去眼角的泪水,虽然疑惑,还是跟着我一起走了。
来到空无一人的廊道,我再也掩藏不住焦急,担忧地说:「妈!我跟你说,我是祝娜!」
「你说什麽?」她猛然抬起头,用力端详我的五官,「你在说什麽傻话?我已经受到很多打击了,不要在这时候跟我开玩笑。」
「我才没有开玩笑!妮渊昨天因为我,手腕韧带拉伤,但因为她知道今天要去饭局,害怕你会责怪她,所以我就代替她去了……」我快速把详细情形告诉她。
妈妈有好一阵子无法挤出任何一个字,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她的眼中闪过数种情绪,眉头也不断深锁。
我甚至听得见手表指针转动的声响,在走廊荡起诡异的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所以,出车祸的是妮渊?」
我点点头,感受到全身都在发颤着。
「怎麽会……」她跌坐在地上,已无力责怪我俩夸张的行径。
「妈,所以要去和院方说一声吧?还有爸爸,还有所有目击者,都要快点告诉他们,否则过越久只会越难收拾。」
她将脸埋进手中,面容憔悴而疲惫,悲痛地点点头,然而,下一秒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歇斯底里地说:「等等!不能让白董知道这件事!」
「妈?你在说什麽?」
「他儿子和你们同校是吧?绝对不能让白董知道你不是妮渊!他如果知道我们欺骗他这种事,公司会失去信誉,而且媒体也都已经报导了!这样等同於是诈欺,会重创奥里亚集团的形象!公司最近因为民众的预期心理,股票大涨,这麽一来一定会暴跌!」
「都什麽时候了?你怎麽还在管那对父子和公司?」
「祝娜!这不是开玩笑的,白焕是国内最有名的投资专家,民众会跟着他的投资变向买卖股票,所有人因为看好他可能将买进大批奥里亚股票,才一起跟进,导致我们的股价涨幅破今年新高,如果他决定不买进或是公司形象因为诈欺重创,股票一定会大跌,你知道股票暴跌会影响多少人吗?」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无法压抑音量,「很多小股东可能会破产,全球化经济也会带动其他相关产业或垂直链产业的股价受到影响!」
原来在她告诉我这些以前,我所担心的都只是小事,这件事不只涉及到我俩的身分、学校数十位听闻消息的同学,而是会影响整个股票市场。
「所以,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裴祝娜!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只能继续当裴妮渊,直到妮渊平安醒来。」妈妈慎重地告诫我,她的眉间始终紧拧,我看得出她所承受的压力不是我这种不读书的人能理解的。
「所以……我还要继续当裴妮渊……?」
「对,绝对不能让学校任何人知道,就算是朋友也一样,尤其是白晨邕。」她抓着我肩膀的手劲加大,眼神闪烁着疲惫。
我没有资格反对,没有资格悲伤,没有资格懊悔,因为,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