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一阵晕厥之中,周一春觉得四处都是天昏地暗的,在黑暗混乱的天地之间一点光芒都没有,可黑暗中却隐隐作动着什麽东西在忌惮着周一春。
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不妙,附近有东西。
所以即使他眼前是完完全全被墨汁垄罩,仍然为了自保而伸出了手,用薄薄的指甲片在黑暗当中快速划写出了一个字──"亮",很神奇的,就如同江知凡背後的"命",写一笔就带着金光闪现的字到了成笔那一刻四周神奇似的都亮了一些。
他也看清了埋伏在他附近的压根不是要攻击他的东西,他是在一道长长的走廊中央!前不着门、後不着人,他抓了抓那颗卷卷的脑袋,神了!他不过是睡一觉就睡到未来了?!
那这觉肯定是陆言让他睡下去的,长眠。
他张大了双眼,发觉这建筑有点古怪,他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地面,有点湿、可能是长眠於黑暗当中才会引来了这股潮湿和即将长香菇的臭味。地面和墙面的建筑都是以黑红色的砖头建造,可他就纳闷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依据他消息情报来源大抵可以排除是陆言把他关起来的,他又是煮鸡汤又是端了一碗也是蹲了一夜,看在他那麽努力的份上不杀他就算是仁慈了,没事又把他丢这里来干吗?
至於刘语香,她虽然力气很大还是个金刚芭比,可基本上要她触碰自己那她可能会到下辈子才会做。江知凡…、他先做好自己吉祥物的天职再来说嘴吧。
江知凡:呸、这鸡汤里头有点苦苦的味道。
刘语香:(惊恐)你的错觉。
隧道里头既潮湿又不见天日,踩踏一步都能产生很大的回响,回音沉的不得了,他每走一步彷佛都能再听到一次除了自己以外的脚步声…等等、什麽?除了自己停止下来後还有脚步声?还脚步急促…完蛋了。
死了。
原本以为这个怪物埋伏在旁边,原来在後面!!
周一春拿出了国中田径队候补的实力就像是跑接力赛跑,全速前进那无尽的长廊,他一边狂奔享受风速,一边朝着四方观察,他发觉其实在那一段黑暗之後的每过三公尺,墙面上都有一个灯罩。
灯罩的造型每个都长的一模一样,可就因为这段路过於狭长,周一春更可以仔仔细细的去观察那些灯罩长的有点老旧,就像是骨董店里头会摆着卖二手的老东西,可他看得再等钜细靡遗一点…──等等,里头那摇晃不定的烛光怎麽呈现蓝色!!!
蓝色的火焰代表着鬼火,也就是在地狱地牢里头的罪犯或是死刑犯的三魂七魄被容纳成一团火球,硬是被封印在灯罩里头用来打灯的最新谊家家具创意灯具设计啊!
哇操!老子怎麽在地牢里头了!
怎麽一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被老天爷派遣到地狱了,爷爷啊!就算您孙儿再长的多麽英姿潇洒、风流倜傥,您也千万别那麽让我那麽早英年早逝啊!凡间的妹子们还需要一春哥的啊!地球的少子化就交给一春哥守护了!
後头的脚步声也不晓得是听取到了某人殷切求死的心声,走路声煞是越来越神速。
「干!」
他简直是绝了!用上那好几百年没用到的废弃飞毛腿!就想要逃离後头那宛如你妈生气火爆到直接把你从网咖抓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泼妇骂街,形象那啥在你妈和你爸结婚就荡然无存了。
可他怎麽跑好像都没有尽头,自从他知道自己身存在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地方之後跑速更是加快了整整一个档次。路好像走不尽,附近更别说有人的存在,灯罩里头的怪物别跑出来伤人就足矣。
终於!在一个致命的转角!如同RPG游戏里头的独特剧情,他看到了一扇门,在人类已经求生不能的时候他只能相信选择自己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答案,那就是,敲门!大喊!你妈叫你出来吃饭!
「救命啊!你妈叫你出来吃饭!」
怎麽前後连接起来会听起来那麽别扭?他後来想想也觉得羞赧。
周一春真的是整身都是冷汗,他学捉妖的时候也只是加减看着学了一点,完全没有真心要求教於学些神奇的武术或是流派,所以他和陆言的档次也真是差了很大一截。
要是现在把他放在那个孕妇女鬼前肯定头就直接被舌头卷起去吃掉了,喔不过周一春会先昏倒,所以女鬼只需耗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直接打包款款带回家享用大餐,刀叉伺候!
可现在也不是开完笑的时候,他连环的用敲又打,急的都快要哭了,一下说是你爸要揍你、你妈要杀你、你姊要砍你、你哥要娶你,反正前後语句一点都不通顺,讲起来还有点搞笑。
周一春的求生意志大概就是又哭又喊,你全家人都要砍你!
後头的一阵黏液声响终於传入了周一春的耳里,那东西也终於发掘了前头有好吃的东西,看起来香甜美味还会在临死前说一些干话衬着他最後一句遗言变成一道有格调的精致美食。
「救命啊!!!你妈来了!」
这最後一句话可能就是我──周大公子最後的遗言了,我连陆言都还没打过、…等等我好像有用铁椅k过他,好吧那我这一生的愿望已经达成了,我没有什麽好挂碍的,可以安心走了。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看到陆言被江知凡吃的死死的,我还没有看到刘师娘大骂刘师父,我还没看到刘语香嫁出去,我还没有看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这辈子以来,都母!胎!单!身!喂!
我怎麽能就这麽死了!!!
我还没替整个世界减少少子化的情况!!!
我还没有结婚生子生足球队!!!
我就连、就连──
初吻都还在啊啊啊啊!
要是他後面这扇门真的开了,真的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要是个妹子就好,让他活了下来,那他这下半辈子肯定给他做牛做马,他要让她作上贵妇般的购物生活!他要让他的救命恩人嫁给自己!
"真的麽──?不过这魂魄不是我妈、更不是我爸"
这样的声音从脑海里头传出!
正当他要转过身去勇敢面对别人的妈妈同时,那扇门竟然一把被拉开了,他原先椅靠着的唯一安全感被一下子拉开,整个人毫不注意的往後摔去,他好像被拉入了某个人的怀抱里头!
救命恩人!
是妹子吗?!
他看见的是一把厚重镰刀上头映照出了某一个灰白色的白骨面具,有个人承接住了周一春这个小身材,反手就挥舞着镰刀朝着"他的妈妈"俐落的砍去那颗绿色的头颅,嘴边还溢着黑色的口水就着半空中消失。
周一春简直是看到了神!虽然这里是地狱可是他眼前的这个救命恩人就是他这一辈子的神!他救了他,这是事实。
「哇赛!你简直是我的神!」
卷卷毛转过头去,整个人还躺在那个人的胸膛前,他这才发觉,这个人没有着软萌妹子应该有的波涛汹涌,更没有一头俏丽长发和引人遐想的曼妙身材,他是个男人,真材实料的男人。
「我的确是神,你好,我是死神」
这个自称为死神的男人脸上戴着惨白的人骨面具,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所以周一春伸手碰了一下,恩,是真的呢。
「哥你这面具哪里买的,拟真效果还真挺不错的!下次我也买一个来戴戴!」
「这是我的躯壳上扒下来戴上的。」
周一春还矗立在他的面前,可他瞬间却感受到毛骨悚然从脚底窜升到头盖骨,什麽叫做你的躯壳,所以代表着现在的你是魂魄?所以你、你是、你你你你是鬼!!!
「咕、…咕咕咕咕咕、…」
「鸡?」
死神转了手腕,那把巨大的镰刀也就跟着收复进了他的黑色大长袍里头,可是他那氅大袍仅仅是个披风,他里头穿着人模人样,在摆动着动作同时掀起了他的黑袍,周一春还想喊鬼,看到他有脚瞬间又冷却了下来,欧,有腿就是人,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没事啦,唉,你是人就好。」
「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
「?!」
周一春他这人呀天生就怕鬼,只要看到活着的魂体或是鬼都能吓得一边大哭一边跑走,大家都见识过带着他去参加试胆大会,可大家後来都放弃了,据说大学里头大家都在排斥着和周一春去玩这项伤害自我耳膜的游戏。
可这会儿是他人生里头第一次遇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陆言是阴阳之子,可以算是人不人鬼不鬼吗?也不尽然,陆言应该是"恶鬼"!
「先进来吧,这是我的房间。我还以为有阴差来扰我清梦,正想崭杀的时候就发现你在外头,幸好你喊了一些奇怪的话,不然我一定会失手把你杀了。」
死神说的这些话还带着点阴险的笑声,鸡皮疙瘩几乎掉满地。
他的房间里头有一张双人加长型的豪华大床,下头还有掀床橱柜。紧贴在墙边的是一些衣柜和一张大台面,台面上摆着两台联接萤幕的桌上型电脑,可桌前的东西却摆得乱七八糟,一堆好几叠的文件都摆着爬上了好几只白蛆和蟑螂,周一春快昏倒。
地上桌上全都是布被乱成一团,好多的文架夹没有档案归纳,全数都一股脑儿的洒在了房间角落,吃完的泡面盒以及糖果饼乾的包装袋、调味料都落在地上引来了巨多蚂蚁和蟑螂。
「这是给人住的吗?」他的眼皮抽动。
「所以我是人也是鬼啊。」
死神随便抓起一团床上的布被往房间角落扔,似乎是要挪出个房间里头唯一的座位给客人坐,可就算他怎麽清都还是能被他弄得更乱。
周一春火了。
他从住入宿舍那一刻就是一位称职的妈妈,总是要他们那群臭男生把衣服拿去洗衣机洗、回来不要乱丢衣物、晚上八点要准时去洗澡洗香香再来吹头发读书,吃完什麽东西都要经过清洗之後才能够放入回收袋,每个人都有每天被安排的事情要去等着完成。
所以周一春和江知凡不回来宿舍,那些乱糟糟的工作就全部落在了徐以岚和程天的头顶上。原本很不喜欢打扫和清理东西的俩大男都因为一春妈妈而改变了自我的生活型态。
死神房间的地板是木质地板打过蜡的,原本应该要呈现的亮面却都因为这个生活邋遢的人而搞得乌漆麻黑,肮脏不勘。
一春妈妈额头边的青筋一凸,抓起来身旁的夹子和塑胶袋子就开始夹那些满地的垃圾和好几盒里头还有残渣的泡面盒。死神也乐见有人帮他清理自己的房间,毕竟从他入住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亲手整理。
「你们这些臭男生啊!吃完这些东西也不洗一洗、冲一冲再放到垃圾袋里头,啊就只会全部都丢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啊蟑螂蚂蚁一直生就每天和他们睡在一起你乐意嘿」
死神撤下了那象徵性的黑色长袍,脸上还带着那副面具,很神奇的是那副面具彷佛能够随即应对着死神目前所做的表情从而转变面相,例如死神现在很委屈,白骨面具就出现了委屈的模样。
「委屈!还敢委屈!这不就全部都是你的文案吗!也不知道买一个书柜把这些好好整理放在里面,就知道一直囤积着哪一天自己就会整理好喔!太神奇了吧!你是神吗!还是你是老天爷啊?」
周一春一边嘴上腥风巨浪,手下这些整理衣服和抓起布被再塞到塑胶袋里头准备拿去洗的这些动作更是也做的毫不留情,完全严格的把那些根本不会再用到的东西全拿去扔在了外头。
可正当周妈妈还要继续碎念的同时,他的嘴突然被一双温柔的手掌整个摀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轻,靠在桌前的他後头猛然贴近了一大壮男,那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脑袋瓜。
「死神大人──审判官使小的带话给您。」
外头传来了一阵带着磁性的电子音,而周一春也确实知道了这个人真的就是死神,而这里真的就是地狱,可他怎麽会来到这个地方他整个脑袋都混乱了,因为他现在被一个大男贴着自己的小身材,使他红了整个耳根。
後边那人的声音完全不如刚才对自己的温柔情愫,那话语里头带着针锋相对以及冷酷无情。
『无礼之徒,审判官没有教好自己家的走狗说话前要先敲门行礼吗?』
可这个姿势其实并不太好维持,毕竟死神是在有一阵视线和灵气所隐藏不了的讯息之下才猛然冲过来一把盖住周一春的嘴,要是被审判官发现这地府的寝室有人…可能他会有危险。
死神身着黑色T袖和卡其色的贴身长裤,他一脚卡在矮小的周一春双腿之间,一手盖住他的口鼻,一手撑在墙上,完完全全的壁咚了眼前的小东西。
「…是小的有错在先,请求死神大人原谅。」
周一春稍微抬头看了看死神的脸,那张白灰的面具在阴暗的窟窿当中散发着一抹绿色的光芒,可那一闪而过,周一春只听着阴差好似打了一个冷颤,随後外头就传来了痛苦的窒息喘息声。
他不过就是忘了敲门!至於吗!
所以周一春放下手里的两大袋的垃圾,用手死硬掰开死神那只微爆青筋的手掌,看着他的颜面有点严肃的摇了摇头。
白骨的面具看见周一春的脸,那带着对於生灵的怜悯之心被他看在眼里,面具下的脸瞬间勾起了一抹迅速的微笑。原先依照阴间的规矩,这阴差早该被他轰到奈河川溺死,一辈子不得超生,必须过着生不如死的鬼生。
小春春也不知道眼前的死神心里在想什麽,他看不出那副白骨面具的人是在喜还是怒,可就因为这样而残害一条性命,还是太过於残忍。
『没有下次。』
死神似乎是停手了。
「谢、…咳感谢死神大人心生怜悯」
心生怜悯的不是我,是这个男孩,这个被我救下还和我约定说要嫁给我的这个人,死神在这一刻就更加确切的知晓,这个人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这位阴差来的太久,所以审判官又派来了一位,想必是因为在外头埋伏很久,听到了很多东西,可死神却没有因此挥刀杀了这个阴差,也算是和审判官做了个没有约定的交易。
「不好意思死神大人,我是阴差掌使,这次是我们管理不当,回去後必定会严谨处分。」
外头又传来了一位阴差的声音,可应该就是审判官派来救场的角色,他讲了一些周一春不明白的东西之後就走了。这全程的沟通全部都是在隔在一道门的情况下开始与结束的。
「小的先行告退…」
『等等,替我带话给审判官那老头』
「是,请讲」
『我暂时不回来阴间,让黑白无常来带我的班。』
他讲完这句话,两位阴差走远了些他才走回椅子上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些资讯,周一春也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提着好几袋垃圾就打开门丢到了外头去。
「你叫什麽名字。」
「干吗,周一春啊」
「周,一,春。好,我记起来了,我会找到你的」
周一春浑浑噩噩的打了个冷颤,什麽叫做我会找到你的,不要讲得好像你是个怨灵娃娃,然後我把你丢出门之後你传来一封讯息来给我说你一定要回家,把你丢出门你又走回家那一型。
「什麽意思?」他问。
「你不是说,你会嫁给你的救命恩人吗?」
死神歪着头看向他,面具上的表情带着灿烂的笑容却也阴险万分。
「欸不是,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大家不要为难彼此,我们可以在此分道扬镳那都是可以的,呃──」不会吧。你开玩笑吧。
难道除了江知凡和陆言,连自己也要弯了!?不会吧!
「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就此作罢,这是一个交易,我救了你,你就要嫁给我」
死神的声音其实温润顺耳,没有上大夜班的那种疲累、没有广播电台那种更加轻柔甚至快要消失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点飘忽却也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一字一句,明明戴着一副轨异的面具,骨子里却没一点吊诡的气氛,反而还有些欢乐?
「什麽?!不会吧!可到头来我真的不晓得为什麽我会出现在这里然後突然要被袭击,而你突然说了你救了我然後我一定得嫁给你?!」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死神的眉骨部分扭动了一点,他正在仔细咀嚼周一春这些行云流水的串串字句。
「你──死了你知道吗?」
什麽?什麽叫做我死了?什麽意思?
周一春傻的一愣,整个人矗立在他的房间中间,整间房里空洞洞的被周妈妈打扫的一尘不染,可这下他却因为这句话而被吓得差点昏了过去。死神凑上前,闻了一闻他身边环绕着那股蓝色气息。
「什、什麽叫做我死了?」他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难不成那些整日在看着他尖叫的那群辣妹们都是因为他没有脚所以才惊声尖叫的吗?!难道并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於帅气所以辣眼睛麽?!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英俊潇洒、风采迷人吗?!
死神好像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转而将视线投往了萤幕上头台手就打了一串没有看过的语言,周一春凑上前想要问清楚,就看见了自己的"履历表"打印在萤幕上清清楚楚,还有头像正是自己目前的模样!
「这叫做生死簿,只有我拥有的东西」
上头描述着周一春在十五岁那一年就阳寿以尽,早就应该到阴间报到,可不晓得因为什麽原因他的这页生死簿就像是被人加持过,萦绕着别人所没有的蓝色光芒。
「你是阴阳之材所以能够穿阴踏阳,据我所知,你应该一出生就要和审判官完成约定,必须崭妖除魔带回那些迷路的亡魂跟死灵整整十五年。而且你早死是因为前辈子和审判官做下交易才导致的因果关系,这应该要是躲避不了的啊。」
周一春完全没有在听他讲话,他只看到那蓝色的光芒完全就如同陆言在使用灵力的时候发散出的能量。他用手滑了一下触控萤幕,一旁的生人名为"陆言",他的生死簿完全是空白的,就连生与死的部分都是完完全全的漂白。
「怎麽可能…」过於震惊之下,他竟惊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躺在宿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