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排球少年 - 短篇 — 不浪漫罪名 - 上部 ( 木葉&赤葦 )

九月的最後一天,我们私奔吧。

看着手机里的短讯,赤苇眉头紧皱得几乎要把飞过的蚊子都夹死。花了半秒时间思考过後,赤苇决定把手机收起,然後继续集中精神在课堂上。

分了心并没有那麽容易重新集中起来,机械式的抄写着笔记赤苇可以一字不漏,然而放在心上的仍然只有刚才简讯的内容。赤苇真心认为那个总是看来懒庸又散慢的高中学长,真的是自己的天敌。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把眼前的药理学课堂的东西,全都屏蔽在思想之外。如果自己因为那个浪漫过头的提议而漏听了甚麽重点,一定要找对方算帐。

高中以後赤苇考上了医学院,以枭谷这种传统名校来说不是甚麽意外的状况,但是以运动社团的正选来说,能做到这样学业运动两兼顾,却不常见。所以小见等人听说了赤苇考进医学院都忍不住在群组中调侃一番,然而也因为赤苇选上了学业繁重的医学院,所以他们都知道没有机会跟赤苇在比赛场上重遇。

『要成为好医生喔!』

『谢谢你,木叶前辈。』

後来木叶传来的私讯让赤苇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悸动。

枭谷从来就出了名的好感情,然而因为每个人之间都感情太好,反而令赤苇进退维谷。那时候赤苇对那个看来有点轻浮,但是在关键时候非常可靠的学长莫名其妙的心动了。可能是来自一次又一次只有他俩的战略会议,也许是每一次头并着头的讨论着球队会务,也可能是对方能够吃到自己的便当而高兴得像只小顺了毛的小动物一样,更有可能因为对方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世界末日都无所谓的笑容。

也许对木叶来说真的甚麽都无所谓,赤苇一直以来都这样想。

所以木叶在引退的时候也只是跟着大队笑笑的跟後辈道别,口里虽然说着会想念大家,也想跟大家再打几年排球,可是到了大学以後却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赛场上。後来他们以庆祝赤苇升上大学以及开学为名目的聚会,聚会上木兔生气的控诉大伙都引退了不理他,木叶却理所当然说着『竞争者那麽多又那麽强,再打下去太累了。』

木叶的话听在耳中,赤苇莫名奇妙的生气了,生气得把自己灌醉。

至於木叶人生中第一次喝醉,那是发生在高三秋天,地点是木兔家中。

那时候木叶『自称』失恋了。

多年以後重提此事,木兔仍然一再强调当时木叶『自称』失恋了。

那天是木叶的生日,木叶思量了很久也练习了一个早上,然後趁着午休的时候约会赤苇逃课。可是赤苇一堆老气横秋的理由说第二期末考快到要用心念书,而且逃课被发现了会被禁赛,再来说甚麽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木兔烦死。在第四个理由说出来以前,木叶就挥着手调笑着『乖孩子赤苇真没趣!』就溜掉了,不给赤苇继续说教的机会。

赤苇也不是真的那麽不懂人心,考虑到那天是木叶的生日,大概是希望任性一下,而找上自己可能是想找个人作伴。但是对赤苇来说逃课始终不太恰当的事情,所以他只能抑制住想要大喊『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的冲动,眼睁睁的目送木叶在午休完结前,偷偷翻墙外出的背影。

即使逃掉下午的课,木叶还是准时出席午後的练习,甚至乎白福跟雀田合力把蛋糕拿进来替他庆祝生日的时候,木叶仍然是像平常那样活泼的夸张的笑着,然後快乐地拉着小见起哄,所以赤苇并不以为自己跟木叶之间有因为那次的邀约跟拒绝起了甚麽变化。

那天唯一让赤苇心里不舒服的是,常规训练完成後,木兔不单止没有继续自主练习,而且临行前还用着看坏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然而在赤苇还未来得及询问怎麽回事前,木兔就抄了运动包跑掉了。

那些前辈怎麽那麽让人操心?赤苇依旧的老气横秋的想着。

木兔跑到跟木叶约好的便利店,稍早溜掉的木叶已经买了不少啤酒和零食,然後蹲在门外等着木兔。不经常皱眉的木兔这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月才满十八岁的他们并没有太多喝酒的经验以及零用钱,木叶这一堆东西看来是让他倾家荡产了。

难道真的是失恋了,而不是木叶自己的幻觉?木兔尝试启动那十八年都没用过的脑袋,不过这比灭消人类拯救地球似乎更困难。

「喂、到底怎麽了啊?」

「就说失恋了啊,赤苇拒绝了我。」

还是没头没脑的说着,木叶推了木兔一下示意要去他家,木兔也没有拒绝的跟他同行着。因为是双职家庭的关系,木兔父母总是忙着工作甚至偶尔不回家,而家里的一切都由家政妇来帮忙打点。木兔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变得懂事,反而自由过头的生活让他老是像死屁孩般没长脑袋。

即使如此,木兔其实仍然是个体贴的好男人。

所以在午训前木叶在社办拉着木兔说想要去他家过夜的时候,木兔反射性的答应了後才追问为甚麽,得到的回答却是差点让他咬掉舌头的『失恋了,赤苇拒绝我』。

ComeOn!兄弟就是这样的一回事。

在连灌三罐啤酒後,木叶一口气爆出了『我还想要趁生日一鼓作气的带赤苇私奔呢!谁知道他连学校门都不肯跟我走出去。』听到木叶的计画,木兔抓住对方衣领生气的大喊着『不可以!你们两个都不在,那谁给我托球?』,後来木兔和木叶类似讨论过把赤苇绑架去北海道或者冲绳,不过要等他们都毕业了才可以进行,因为木兔不想没人给他托球。

後来喝太多的木叶说到哭了、哭到吐了、吐到睡了。

在喝醉以前,木兔记得吐得一塌胡涂的木叶抱着马桶哭着呼喊,『虽然把赤苇的腿打断然後绑走是很好的计划,可是我不舍得伤害他啊!』。

当时还未喝醉的木兔怜惜的抱住木叶安慰着,『我懂、我懂!阿秋一直都是个好男人!』

到後来两人不知怎样在厕所里睡着了,直到翌日一大早被配备了钥匙的家政妇发现他俩像屍体一样的抱着马桶一动不动,而且金发那个嘴角还有可疑的痕迹,自然地家政妇用她的尖叫声把他俩叫起来上学去。

而後来木兔用尽混身解数去跟阿姨撒娇,让她隐瞒了父母关於他们喝酒的事情,而木叶倒是坏心眼的挂着一张狐狸笑脸的在旁看好戏。

ComeOn!兄弟就是这麽回事嘛。

赤苇一直觉得自己跟前辈们感情不错,可是说甚麽称兄道弟似乎还是有些距离,直到他发现喝醉了的自己被某位好心的前辈带回去,才发现他们对自己比想像中好。

赤苇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唯一确定的是身处某个陌生的学生宿舍房间中。醉酒的感觉非常不好受,比起肠胃里不断翻滚的不适感,更令赤苇觉得讨厌的是酒後那种短暂失忆的感觉。

脚尖踩到木制地板的微凉感让赤苇头脑稍为清醒了一点,皮肤直接跟木板的触碰告诉着赤苇,把他带到房间的人有替他褪去袜子,甚至乎替他换下了本来的衬衫裤子。脑袋里还未散去的轻微摇晃感并没有阻碍赤苇的脑袋重新启动,把他带走的人不止替他清理过还换了一身舒适的大学运动服。运动服上的学校标志以至整个房间都透出淡薄而熟悉的味道,赤苇大概猜到是谁把他带走。

视觉习惯了黑暗的同时,赤苇的思考能力已经回复到平常的水平,藉着窗户透出的微光而找到了房间的门口,也预料到门板的另一面是怎样的场景。就如赤苇居住的学生宿舍一样,房间外面就是贯穿每个房间的长廊,偶尔会有学生三三两两的挨着栏杆吹风聊天看月亮,一切都那麽寻常又平淡。

即使如此,赤苇在打开门的瞬间,还是似为看到天使降临的景象。

果然酒还未醒呢!

其他人还未怎麽多喝的时候,赤苇早已醉得像凶案现场的景像有着说不出的幽默感。就在大伙还是胡乱拉扯着话题的时候,赤苇不动声色的倒向旁边的白福,反应依旧迅速的女孩在胸脯被碰着之前马上往旁边闪开,所以赤苇华丽的头撞上地板,然後一躺不起。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木兔突然回魂似的用力推了下木叶然後大喊『机会来了、木叶!』。

当然木兔的说法惹来了众人的追问,然後木叶的事情自然被木兔全都抖出来。最後在众人簇拥下以一副欢送一对新人去渡蜜月的势头推上出租车,木叶只能以愤怒又尴尬的眼神凝视又凝视木兔很多遍,以表达他心中的感激之情。

木兔坚持,木叶那眼神透露出的是感激而非愤怒和尴尬。

赤苇坚持,眼前的景像如果不是天使降临就绝对是地狱的入口,似乎还能闻到硫磺的味道呢?

背向着自己的人挨住栏杆的吐着烟,以往就觉得那头微金的头发总是衬托得前辈非常白晢,而在月亮和白光灯映照下再加上萦回缭绕的烟雾,彷佛透明了一般的木叶秋纪,在赤苇京治眼中看起来不太像人。

「咳、咳…呕呕呕!」

「喂、赤苇你振作啊!」

开口想要呼喊木叶的同时,赤苇先止不住强烈的咳嗽然後吐了。本来就在看着月亮发呆的木叶,被背後突然传来可怕的声音惊吓到回头,却看到应该还在睡的赤苇按住胸口跪在房间门边夸张的呕吐着。迅即扶住赤苇然後轻抚着他的背,木叶从来不知道这个看来一脸冷漠又严谨的学弟会有这样狼狈又无助的时候。可能是之前已经吐乾净了,现在的赤苇也只是乾吐着,然後念念有词的说着『没事,只是烟的味道。』

意会到手上的烟是让赤苇难受的原因,木叶赶紧的把烟捏掉然後塞进充当烟灰缸的啤酒罐里。

「以前都不知道你会怕烟。」

「以前都不知道你会抽烟。」

「以前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因为前辈从来甚麽都不说。」

木叶没有告诉过赤苇当时只有他们战略会议时,每一次扫过他的手背又或是手臂互相轻碰着其实都是故意的;又或午休时偶尔撒娇要赤苇跟他交换便当时,他的心里充满了如幻觉般的甜蜜;当然更没有告诉过赤苇那年邀请他逃学,其实是想鼓起勇气向他表白。

木叶一直喜欢着赤苇,也尽全力想要传达给赤苇知道,只是赤苇始终没有读懂。

木叶其实早就知道如果一直不把话说清楚,赤苇这呆子一辈子都不会懂。

「那麽赤苇你想知道,这几年以来我最想告诉你的是甚麽吗?」

「前辈这话听起来很绕口,能简单一点吗?」

没理会赤苇还在状况之外,木叶示意赤苇跟他蓆地而坐,然後把他拉着靠向自已,慢慢的再慢慢的扶住赤苇的脸,往嘴唇边轻舔一下,确定对方没有拒绝的想法就吻过那双有点乾燥的嘴唇。

「这就是我想说的一切。」

「前辈想要吻我,想了那麽多年?这是甚麽变态想法了?」

好吧、赤苇在念书和运动方面都是个完美的男孩,可是作为恋爱的对象似乎不是个好选择。即使木叶是这样想着,可是还是禁不住为赤苇着迷。无视了赤苇那把他视作变态的反问,木叶想要再吻一次的时候却被赤苇按住额头推开了。

「木叶前辈你是单纯想接吻还是在找一夜情了?」

「我是想跟你每夜都一夜情。」

「木叶前辈……撩妹撩男都不可取。」

「我只撩你。」

对於木叶那种兽性大发的表白,赤苇害羞得撇过头回避了,然後尴尬的念念有词地说着『前辈戒了烟再说』。不意外进入野兽模式的木叶,拦腰抱住赤苇然後脸一直在对方的颈窝边磨蹭着说,『为了你连呼吸戒掉都可以。』

木叶秋纪,累积三年的情话,终於让单恋很久的後辈知道。

赤苇京治,等待了三年,终於等到了有好感的前辈撩他。

『赤苇如果不跟我私奔,那我就来绑架你。』

赤苇发现木叶这个人,偶尔话有点多、也有些烦人。

下课了可是赤苇并未马上离开教室,艰深的医学系课程总是让同学们主动留下交换笔记和情报,赤苇并非甚麽天才学生又或是有着强大的背景,所以无可避免的要跟同学打好关系。而且还要刚才因为木叶的简讯让他分心了,所以更要跟同学确认没有听漏甚麽重点。

赤苇没有忘记刚才木叶传来的内容,从来木叶就是有点浪漫过头也有点飘忽,偶尔会提出一些看来是开玩笑的想法,但最後赤苇才发现木叶原来是来真的,所以赤苇总是被木叶杀得措手不及。

比如说当他完成了晚间值班後的早上七时,看到木叶在医院的停车场,坐在摩托车上等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木叶已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的直接扑向赤苇,然後把脸埋在赤苇胸口的用力吸气,反射性的收紧双臂抱住木叶的赤苇有点不了解,於是轻声的问了一下干甚麽,木叶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吸赤苇京治』。

听起来已经不是有点变态,而是非常变态了。

虽然木叶跟赤苇的学校本来距离并没有很远,可是医科学生的进度去到特定阶段,待在医院比起留在学校的时间更长,所以想要见面就越来越难。那一次的枭谷旧生聚会赤苇并没有出席,女孩们开始聊着男女朋友的事情,让众人惊讶的是看来安安静静的雀田竟然已经跟系上的学长交往了。

「雀田都已经交男友了,白福情何以堪呢?」

「混蛋木兔,我也交男友了,你就一辈找黑尾吸猫吧!」

後来雀田跟着白福和木兔一起脑袋坏掉的说着『吸猫很不错喔,如果男友就是猫就更好了』,这时候他们才察觉到雀田不经不觉已经喝了两瓶清酒,然後念着要吸猫的睡死过去。

「啊、我也很想吸你。」

「咦?甚麽?」

「我好想吸赤苇,我好想吸你!」

「木叶前辈要我转介你去精神科吗?」

值班期间的小休,赤苇检查手机的时候看到白福传到群组中聚会的照片,赤苇心里羡慕的回覆了『好高兴啊』,然後不到两秒木叶就直接拨电话过来说着奇怪又变态的话。看了时间差不多要回去急症室,赤苇也没有理会木叶一再重覆的说着『我要吸赤苇』,就随便的回了一句『随便你,我要忙到明早六点,有甚麽再说』就挂了电话。

再看一次群组中的照片,雀田醉了、小见前辈也醉了,大概木叶前辈也醉了。所以赤苇也没多想,只是把木叶当作喝醉後乱打电话发酒疯。

下班後可以离开医院已经是早上七点,看到在医院停车场的木叶,赤苇有半秒怀疑过自己太累而产生幻觉,可是看着木叶像只小动物般的一脑股冲进自已怀里,赤苇开始觉得这种幻觉蛮不错的,只要待会不是怀里的人突然变成木兔前辈,然後问他甚麽时候开始有错觉就好了。

抱紧与被抱紧的亲密感太真实,真实到赤苇忍不住的把脸埋在木叶的颈窝边用力呼吸着,直到整个胸腔里都是木叶的味道,直到满脑子都是木叶这个人,直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木叶秋纪这个名字。

然而赤苇并没有告诉木叶,其实他也爱死了吸木叶秋纪这回事。

走出教室吸一口气,空气中尽是中央冷气的味道,赤苇顿时想念了木叶的味道。

跟同学确认了实习的档期,赤苇推却了对方的邀请而没有一起去咖啡店,边走边检查自己的手机才发现刚才那条私奔的邀请简讯还未回覆,另一条威胁要绑架他的简讯随之而来,赤苇动了下脑筋然後认真的回覆木叶。

『私奔还是绑架,也都请前辈温柔一点。』

还未走远的同学不小心看到赤苇笑得像个白痴一般,默默在心里呐喊了十遍『这不是平常的赤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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