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学姊和芃芃住附近，阿豪要搭公车回家，所以他和周书凯还有我就一起去了火车站。
他要搭的车刚好抵达车站前的公车亭，周书凯和我目送他跑着赶上了公车後，就一起转身进站。
「你後来还好吧？」在月台上等车时，他指指自己的头问我，「真的不是煞到？还是被什麽附身？」
我白了他一眼：「只是天气太热。」
「是吗？」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突然灵机一动，「对了，你是真的记得自己是因为年龄太小，所以无法登上那座云霄飞车的吗？」
「为什麽这麽问？」原本我懒懒靠在柱子上，一听到他这麽说，就像听见了猎人踏断枯枝的脚步声，马上紧觉起来。
「那座游乐园不是六年前关闭吗？你小我一届，六年前也该十岁了，怎麽还会因为年纪太小无法搭乘云霄飞车？」周书凯若无其事地说着，「那座云霄飞车的年龄限制不是只有六岁以下才禁止搭乘吗？」
我感受到我的心跳渐渐加速，「你是说……」
「六年前，不，把云霄飞车设置的时间点加上去，算七年好了，如果你无法搭乘云霄飞车，会不会有其他原因？」他笑了开来，「毕竟你现在怎麽看都不像只有十一岁。」
他的玩笑无法缓解我逐渐在内心升起的焦虑和疑惑，我迟疑着开口：「可是我真的记得，我是因为年纪太小……」
我告诉他那时我所想起的画面──我看见工作人员俯身问我几岁後，我傻傻地张开手掌比了个五……我紧握着发烫的栏杆，看那飞车奔驰在闪亮的轨道上……
疼痛倏地从脑中爆开，像烟火一样，燃尽後留下阵阵烟尘。
「那你可能记错了吧？云霄飞车七年前设置，游乐园六年前关闭，可能的时间点，就只有短短这一年。」他耸耸肩，轻松地说，「我本来还想说，会不会你其实有灵异体质，在那边感应到了什麽，才会有那样的记忆。」
「不可能，就只有这个，我记得很清楚。」我猛力摇头，想甩开那股隐隐的疼痛。
周书凯递过来的眼神带着不解。他大概也觉得我很奇怪吧……
也许我该像正常人那样，把记错这件事当成玩笑，自我吐槽一下，事情便能圆滑过去，何必这麽坚持己见？
但我又无法忍受被人否定了我清楚拥有的那段回忆，因为我曾迷茫在海上很久，好不容易看见远方隐约闪烁着灯塔之光，他却告诉我，那只是我的错觉。
他好一阵子不出声，我们之间只剩下夜蛾飞撞着日光灯管的细微骚动。
「我不是在质疑你，」他轻声说，「你应该也知道，一个人的记忆不是那麽可靠的吧？人的记忆会错置扭曲、加入想像、有时缺东漏西，还会凭空创造，记得根本不存在的事实……」
「我说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打断他，但只是虚张声势地反驳，我心里明白无法排除记忆错置的可能性，因为我的记忆出现太多不该存在的东西了。
「所以如果你有当时的照片，或者你家人还记得的话，会更容易知道真相。」
「真相？」我像是被他的话刺到，语音忍不住颤抖，「你所谓的真相是指什麽？你觉得我在说谎吗？好吧！我承认我记错了，行吧？反正是那麽久以前的事了，有什麽好纠结的？」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慢了分的电车给了更多时间，让沉默结成厚冰，难堪和尴尬冻结在我们之间。
列车总算来了，我自顾自上车，坐定了之後，才发觉周书凯没跟上。
他站在月台上，车窗像一面镜子，他的身姿和我映照在玻璃窗上的身影交叠。
周书凯的目光穿透了那些纷乱重叠的虚影，穿透了我。他微微皱眉，彷佛正困惑於某道复杂难解的问题。
而他眼底的沉静，显示出他下定决心要找出解答的坚定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