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意外都来的那麽突然,就像你昨天明明还心心念念着要吃麦当劳,结果一醒来却只想吃肯德基。
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甚麽事情。
郑婉婉只记得她想拉玉奴上岸,结果玉奴脚踩空了,连带着她也被拉进了水里。
她永远记得脚踩不到底的恐惧,她使尽了所有力气想抓住个甚麽,身子却越来越沉;她想呼救,可一张嘴就吃进了不少水,她呛得难受。
最後,她连声音都听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
我,就这麽死了吗?
如果我死了,崎哥哥会娶别的女子吗?
一想到乌崎身边站的人不是她、牵手的不是她,郑婉婉一阵心痛,随後而来的是更多的不甘。
不!我不能死!我要当崎哥哥最美的新娘!
有了想活下去的信念,郑婉婉更加卖力地想往上游,无奈千金大小姐本就体力不好,再加上衣服吃了水就更重,她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就在她已放弃,即将陷入昏迷之际,她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嘴唇被覆上,一股暖流从嘴开始流淌到全身。
是崎哥哥吗?他来救我了吗?
意识模糊间,郑婉婉只看见那张模糊的脸,虽然模糊,但明显不是乌崎的脸。
那张脸,比乌崎还要俊上几分。
太好了。
郑婉婉心想。
至少自己的清白不是被随意的男子给夺了去。
至少,还是个好看的公子。
郑婉婉很安心地昏迷了。
婉婉反覆做着落水的梦,恐惧的浪潮毫不留情地淹过了她,水填充了她的肺部,她无法呼吸。
而就在她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总有个温暖的吻给了她呼吸,然後抱着她离开这恐怖的水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梦究竟算是好、还是坏了。
那日荷花宴,安定侯府和逍遥爵家的女孩儿落了水以後,郑婉婉被三皇子乌绍救起,还在水中渡了气的事情不胫而走,皇后虽然有意将事情压下,但仍堵不住悠悠众口,为此,皇帝很是生气。
那日事情如此,安定侯、襄国公及逍遥爵三家自然是早早离了宴席,皇后也赶紧派人回宫里快马加鞭地召来了御医到三府中医治,又开了私库送了上好的药材过去,就当是赔礼了。
最尴尬的,莫过於安定侯府了。
原本已经说好大皇子与郑婉婉的婚嫁之事,现如今婉婉落水,救她的人却是三皇子,清白算是毁的彻底了,即使大皇子不嫌弃,梁贵妃怎可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
郑夫人揣着满腹的烦恼,来到云杳阁,甫一进门,花嫸就赶紧报告最新的情况。
「主母,小姐还没醒来,高热反覆,一直发着梦呓。」说完,她顿了一下,红了眼眶。「主母,怎麽办,都是嫸儿不好,要是那日是嫸儿去拉刘小姐的手,小姐就不会……」
邹氏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此时最听不得哭声,一抬手,一个巴掌便落在了花嫸的脸上。
「护主不力的废物!」邹氏一掌落下,连自己的手心都红了,可她却彷若未觉。「滚出去!」
原本花嫸眼里的泪水还只是演演而已,如今却是真的落了下来,她赶紧跪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一旁的许嬷嬷赶紧将花嫸给拉了出去。
「小姐不幸遇难,如今又生死未卜,主母也就这一个亲骨肉,伤心难过是难免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屋外,许嬷嬷拿着去淤膏轻轻涂在花嫸的脸上,心里一阵阵的疼惜。
主人家打骂奴仆是常有的事,可花嫸跟他们这些有卖身契的奴仆哪能一样呢?虽说明面上不是,可那也是定安侯府的庶出小姐啊!
「嬷嬷,我没事的。」花嫸用袖口擦了擦泪水,笑了笑。「小姐醒来,会为我心疼的。」
许嬷嬷看着她坚定的微笑,不禁摇了摇头。
唉唷这个傻姑娘唷!
云杳阁的闺房里,郑夫人坐在床沿,一语不发地帮着女儿换着额上的湿毛巾,温了就再换,水热了就换人进来再换了一盆,如此反反覆覆了一个时辰,她终於不能自抑地趴在女儿热得像木炭的身子哭了起来。
郑婉婉似是听见了母亲的哭喊,手指缓缓地动了动,眼皮掀了开来。
邹氏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又伸手探了探婉婉的鼻息,一双手到处在她身上到处揉揉捏捏,惹得婉婉频频闪躲。
「我的儿.......」邹氏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似是没有要停的迹象。「你把娘吓死了!」
刚醒来的婉婉还有点头昏,语气有气无力的。
「娘,女儿好好的,快别哭了。」
「娘这是高兴!」邹氏用帕子抹去眼泪。「对了,该赶紧让御医来看看。」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云杳阁,一路上让丫头们去备热水给婉婉沐浴更衣、又让厨房去作点清淡吃食、再派几个小丫头去通知国公爷去宫里请御医。
如此来回,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御医已经踏进云杳阁的门,丫鬟们也已经将郑婉婉安置妥当,郑老太太、安定侯和邹氏也都已在旁坐着。
当许御医收回脉枕,邹氏便急急上前问道:「大人,小女此疾如何?」
「小姐已然脱离危险,只需好生调养便可,只是那寒凉之物与大补之物不可多食,切记切记!」
「这几日辛苦许大人了。」安定侯站起来,向着许御医做了个福,又向一旁的随侍吩咐:「阿贵,好生送送大人。」
御医自然不敢受这份大礼,嘴上一边说着应该的,一边回礼。
送走了许御医,侯府里最具威望的三个大家长屏退了一干服侍的众人,在榻前围成了个半圆,如此阵仗,饶是婉婉也有些消受不住。
「婉婉,娘知道你刚好起来,身体不适,可这事儿的确不能再拖……」
邹氏首先打破沉默,她坐在榻上紧握着女儿的手。
「娘,女儿无妨。」婉婉捏了捏邹氏的手,给她一个坚强的微笑,邹氏仍是一脸的担忧。
沉默良久,侯爷总算艰难地开口。
「婉儿,你可知你落水,是谁救了你?」
提到这事,婉婉的眸色便黯淡下来,她自是知道,不可能是她的琦哥哥了。
「女儿只知道经此一事,女儿的清白已如破镜一般,只怕这几日爹爹为了女儿的婚事也是忧心操劳了。」婉婉垂下臻首,柔弱懂事的模样,多年来深得侯爷宠爱。「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凭爹娘做主便是。」
郑家的三位大家长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再来是对於郑婉婉能如此知礼懂事的心疼与骄傲。
「你能如此想,爹爹自然欣慰。可爹爹还是要问问你,三殿下今日向陛下请求赐婚於你,你可愿嫁?」
婉婉一听,脑袋一转,便知那日救起自己的便是三皇子,想到昏昏沉沉中反覆梦见的那个吻,惨白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
「爹爹既说是皇上赐婚,女儿不嫁便是抗旨不遵了。」
「圣旨上只写了郑家女,若你不愿,自可让你三妹妹去嫁。」侯爷沉声道。
「爹爹舍得,怕是楼姨娘会舍不得罢。何况女儿清白已毁,不嫁三殿下又能嫁谁呢?」
邹氏见女儿早已明白透彻,如若今日不嫁三殿下,玄京里早已无她的容身之地,婚嫁也只能低就了,心里顿时悲痛万分,眼泪又落了下来。
「婉丫头,你可想好了?皇族的饭碗可不好端,那三殿下喜怒无常、脾性乖戾,你……」郑老太太顿了又顿,又摇了摇头,最後重重叹息。「最重要的,需忘记从前之事,三殿下心性虽难以捉摸,却是个重情义之人,你好好与他过着日子,想必将来也不会亏待了你。」
「祖母,婉儿明白。」
郑老太太言尽於此,目光深远地看了郑婉婉一眼,想起多年前到觉远寺参拜时曾得方丈预言,说:「此女福泽深厚,具帝后之格,却无帝后之命,若持本心过完一生,戒一切贪、嗔、痴、慢、疑,可保晚年富贵平安。」
罢了,或许一切皆是命!
应下婚事後,侯府与皇家便开始忙着筹备婚事,皇帝又觉得三儿子娶媳妇了没道理大儿子还没娶亲,於是下旨将逍遥爵的大女儿指给了乌崎,又封两人为永平王与永靖王,赐府别居。
婚事同时进行,迎娶的时间也是同一天,两位皇子的新婚基本上带动了玄京附近的商业发展,城里所有的绣坊和成衣阁几乎全体总动员,又额外再招人手来赶货;御赐的新宅子要整修、要买仆妇、要购置家具等等,玄京人口突然暴增无数,虽说带动了经济发展,但同时也累倒了维护京城秩序的一票官吏。
天香楼是一幢五层楼高圆柱形的建筑物,中心开了一个天井,天井最底部是花园造景,花园中又建有一石台,做为舞台之用,在饭点时间会有节目上演,从最受欢迎的戏班、说书,到文人雅士最爱的丝竹鼓乐应有尽有,也因此饭点时间的座位基本上一位难求。
此时,戏台上的说书先生搭配着一位锣鼓小童,正慷慨激昂地说着三皇子英雄救美侯府千金的故事,说到精彩处,听众们聚精会神,竟无一人动筷,甚有几个入戏的,脸色胀成茄子色,好似也如女主角般落了水,再说到男主角救起女主,往她嘴里度气时,现场不少女客都红了脸,一个个低下头去。
五楼靠窗的包厢里,乌绍斜倚着窗边,一身墨青色缎纹长袍,顶着青玉冠,半头长发随意的飘散空中,他眼睛瞧着街上来往的平头百姓、贩夫走卒,耳里听着说书的内容,唇边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不知在想着甚麽。
王传禄打扮成长随模样,侍立在一旁。
「主子,菜都凉了,您是吃还是撤了呢?」
乌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让把桌上的五菜一汤都包了起来。
店小二才刚把菜都收走,换上一壶消食的八玄茶没多久,雅间的就被粗鲁地拍开,只见乌崎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後面跟着拦不住人一脸歉意的店小二。
只见乌崎一身猩红镶暗金蟒袍,头戴金丝绕玉冠,一身气派行头更显他今日的气焰高涨,他一进门,见到好整以暇坐在窗边吃茶的乌绍,二话不说上前揪起乌绍的衣襟,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乌绍只得将正要入口的八玄茶稍微抬高了些,笑地一脸人畜无害,惹得乌崎目中怒火越加炽烈。
「乌绍,你甚麽意思!」
「三弟愚昧,还请皇兄说明白些。」
乌崎眯起了眼,眼神凶狠暴戾。「别装傻,你明知道我在说甚麽!」
乌绍呵呵笑了两声,手中的八玄茶一眼也不眨地直接倒在乌崎手上,茶水所及之处,皆冒着热气。
乌崎带来的随从惊呼一声,刷的一声齐齐拔出了刀剑,乌崎忍着疼痛,手中仍死命抓着乌绍的衣襟。
可乌绍仍好似无事人一般,只不紧不慢地问了句:「皇兄,不烫吗?」
……
全场默然,乌崎怒目瞪着乌绍,一脸你又在玩甚麽把戏的表情,僵立许久。
「……烫。」
「那你还不放手?」
在一阵僵硬的氛围中,乌崎忿然地收回了手,乌绍坐回座位上,理好自己的仪容,王传禄递上一旁准备好了的冰帕子。
乌崎握着冰帕子,气得想宰人的心都有了。
敢情这一切都是早就套好了的?
「皇兄说的是,三弟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些甚麽,可,皇兄不知道吧?」
「本王怎会不知自己……」
「那你可知为何父皇明知是我放出的消息,却一点不责罚於我?又为何我向父皇请求赐婚时,父皇明知皇兄与郑婉婉有青梅竹马之谊却依旧欣然同意?又为何父皇为皇兄指婚的对象,不是左将军家女或是玉丞相家女,偏偏是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逍遥爵大女儿?」
乌绍说的字字句句条理清晰、铿锵有力,逼的乌崎不得不收敛了怒火,去正视问题的真正核心,再次抬眼看着乌绍时,他的眼里已经平静如水。
「外人都道三弟夺皇兄所好,三弟还以为皇兄心思澄澈之人,会明白三弟的苦心呢?」说完,还故作委屈状的压了压眼角。
乌崎听完,简直差点绝倒现场,他实在是没看过这样明目张胆设计抢兄弟的老婆还抢的理直气壮的。
努力忍住想一掌拍死乌绍的冲动,乌崎拿出自己最凶狠的模样恐吓着:「好好待她,否则,本王绝不与你干休!」
说罢,乌崎踩着怨愤不平的脚步离去了。
待乌崎走远,王传禄才默默从一旁探了出来,说道:「主子,您明知郑家小姐与大殿下的情谊深厚,您使计让她嫁给别人也成啊,何苦自己……」消受这美人恩呢?
乌绍听罢,只笑笑的回了句:「你又怎知道本殿下不是真心倾慕郑婉婉?」
王传禄当场石化。
主子喜欢郑家小姐?甚麽时候的事儿?上周不是才说郑家小姐脾气拗傲气高,把她配给讨厌的谁谁谁正好吗?
「主子,您不是说过……」王传禄搔搔头,显然是还没搞懂。
乌绍呷了一口茶,从杯缘後面瞪了王传禄一眼。
「爷没说过。」
行!您说没说过就没说过!
王传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个番外的结尾不知道为什麽居然难产了,让各位客官老爷夫人们久等了~真是丝咪妈县(不好意思)>.<
写完这篇番外以後啊,就发现其实有些伏笔埋在里面,或许之後的剧情也会被带出来,大家可以多多留意一下。
番外的部分就暂时结束啦~以後都会以更新主线为主,若有需要番外的部分就会留到上卷全结束以後才开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