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伏言鬼的过程竟无任何阻挠,音岚终於完成千年夙愿,但却无半点喜悦,此刻他的心情反而是无比的沉重。
小心翼翼将怜语给的解咒圆珠收入腰间,音岚正打算离开,但方才被他打昏的千水在此刻突然醒来,起身挡住音岚的归路。
「你把怜儿怎麽了?」千水面染怒色质问音岚。
音岚懒得多言,展开绘卷让千水看见画卷上的怜语。画卷上的怜语紧闭双眸,面目安详,似是镜中仙子般与世无争。
旁人若是看见这幅画卷必会以为画师技巧栩栩如生,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确确实实是将魂魄困在画卷之上。
「怜语并非恶鬼,真正恶鬼不除,为何找怜语的麻烦?」千水好不容易让怜语敞开心扉,结为连理拥有可爱的孩子,正要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谁知却遭此境遇。
「千年前,她刺杀冥君,更以言鬼之名诅咒,即使过了千年,仍无法掩饰她曾经的过错。」音岚也想同情怜语,但谁来同情彼岸?
千水颓然坐地,思及二人相处点滴,不禁悲从中来,「怜儿……怜儿!」
「她要我代她向你道谢,她说:『请原谅她的自私,能和你有个孩子,是她此生最大荣幸。』」音岚拿出先前太子妃交给他的言鬼之发,「这是她的头发,我想我留着也无用处。」
千水抬头看一眼音岚手上的青丝,脸上神情转为严肃,「为何你有怜儿的头发?难不成你与那帮恶鬼是同夥?」
「这是有人放在太子府里的。」音岚皱起眉头,暗暗细思其中的可能性,灵光一闪,急问:「你说的恶鬼难道是三毒之鬼?」
「那一日我外出办事,回家便见怜语受伤,头发被削了一半,我追问怜语却不愿细说,难不成真是三毒之鬼?」千水回忆那日的情形,当他一回去便看见怜语紧护着他们的孩子,倒卧在地,他当时气得发狂,赶紧将怜语扶起身,待怜语清醒过来却不愿多言。
音岚仔细思考千水所言,这确实不无可能,但为何三毒之鬼要如此大费周章,引他来此收伏言鬼?其中或许还藏着什麽阴谋。
「我要为怜儿报仇!」千水紧握拳头,指头的关节全泛白,音岚依旧冷着一张脸,但眉头却微微皱起,「虽不知你师出何处,但此事非同小可,莫忘你仍有孩子要照顾。」
「我──」千水听此停住未出口的话,原先紧握的拳心也稍稍舒开,音岚将这些细节收进眼底,千水此刻的神情就如同千年前的他──视死如归。
「三毒之鬼必除。」寥寥几字铿锵有力,似是在承诺着什麽。
千水默然不语,接过音岚手中的秀发,缓缓将怜语那缕被削下的青丝小心翼翼收起,点头向音岚致意後才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音岚收妥画卷便加快脚步赶紧返城,赶至客栈时直奔下榻的住房,一推开木门便见白弘玉单手扶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坐在椅上沉思。但音岚也顾不上太多,直言:「小白龙,我遇着言鬼了。」
此话一出白弘玉又惊又喜,转头急问:「在何处?解咒是否有望?」
音岚掏出圆珠摊在掌心上,「解咒之物便是此珠。」
「这圆珠是解咒之物?」白弘玉虽然失去千年修为,但一双眼还是锐利透彻,这圆珠要说有何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多了一丝灵力在内,靠这一点灵力便能够解咒,白弘玉对此存疑。
音岚本也不太相信此珠能解咒,但後来想起他曾听忘忧说过,言鬼一族的灵力在冥界是极其珍贵之物,只要一点点便有无穷威力,很久以前的言鬼一族曾是冥界叱吒风云的望族。
「言鬼一族的灵力仅要一点点,便有无穷威力,诅咒因她,解咒也因由她。」
「那事不宜迟,赶紧解咒,我去隔壁请宁儿过来。」白弘玉才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弘玉,我听见你在说话,可是音岚公子回来了?」
原来敲门的不是他人,正是青阳宁。
白弘玉起身开门相迎,「宁儿,你来得正好,解咒之事已有眉目。」
青阳宁闻此推门而入,却不见半点欣喜之色,反倒有些愁容。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音岚,只见他摊出掌上的圆珠,那圆珠晶莹剔透,傍晚的余晖照着圆珠折射出淡橙色的光,如若不说还会被误认为是颗宝珠,「音岚公子,这便是解咒之物?」
音岚点头。
「事不宜迟,赶紧解咒吧。」白弘玉示意青阳宁坐下,却见青阳宁欲言又止,但现下解咒是当务之急,因此也未再细问。
音岚让白弘玉在旁护法,接着他以灵力画出火符,在左掌焚化圆珠,只见圆珠在咒火的焚化下逐渐融成水珠,音岚见状以剑指沾取再点上青阳宁的眉心。
「好奇怪的感觉,浑身发热……」本来意识清醒的青阳宁,在说完话後突然白眼一翻浑身瘫软昏去,还好一旁的白弘玉眼明手快一把扶起,才没让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怎麽会这样?那圆珠有诈?」白弘玉先将青阳宁抱至隔壁房内,音岚也赶紧跟了过去,搭上青阳宁的脉搏诊察,试图想要找出原因,「按理说不可能如此,那圆珠我分明检查过,没看出有何蹊跷。」
「还是那言鬼心有不甘,打算同归於尽?」白弘玉面露忧色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青阳宁说道。
「应该不是,脉象无异,就是不知为何会昏厥。」音岚细细探过青阳宁的脉象并无异常,「圆珠内仅含言鬼一小点的灵力,还是解咒需要一段时间?」
「我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白弘玉实在放心不下,将青阳宁交给音岚照看後,便快步踏出房门到附近街上去寻大夫。
良久,推门而入的是白弘玉和一提着药箱的老者,白弘玉客气的让老者先行,「大夫,麻烦您了。」
音岚见老者虽是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且中气十足,脚步轻盈不似寻常的老大夫,因此特别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唷,小姑娘不容易啊。」老者挽起袖子将指尖轻放在青阳宁的手腕上,摇头叹气,「无碍,受到惊吓,有些心神不宁罢了,不出一时辰便会转醒。」
两人闻言才松下一口气。
「不过就算逆天改命,还是会回到原轨。」老者从药箱拿出几味安神的药材,配好方子後递给白弘玉,一转身,瞥见音岚便开始上下打量,嘴中还喃喃自语道:「不简单,只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怕是无後。」
「如若真无後,那也是我所选,怨不得他人。」音岚对老者回以一笑。
老者捻捻白须,意味深远的盯着音岚说道:「切莫走上歪路,堕入魔道啊。」
白弘玉还一头雾水,老者便含笑快步离去,连诊金都分文未取。但只有音岚心底明白老者方才所言为何。
果不出老者所言,才过半时辰,青阳宁逐渐恢复神识,人清醒过来但却不发一语。
「可有不适?」见青阳宁摇头,白弘玉放下心中的忐忑,拿着药材去借客栈的厨房亲自熬药汤。
房里顿时剩下音岚与青阳宁两位孤男寡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情愫。
而青阳宁和往日有些不同,眉间不舒,像是藏着心事。
音岚早已看出青阳宁的异状,随手拉张木椅朝床边坐得近些,「有事但说无妨,藏着难受。」
青阳宁目光飘向远方,「音岚公子可曾後悔过当初的决定?」
「不曾。」音岚唯一後悔过的事,就是没有鼓起勇气向君上开口要求娶彼岸为妻,在那之後所做的每个决定,他都不曾後悔。
「若是知晓结局不变,也不曾後悔?」青阳宁又再追问。
「为何如此一问?」音岚被问得莫名其妙,但青阳宁只是苦笑,「无事,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房门之外忽然有一阵声响,伴随着一段急乱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这回踏进来的不只有白弘玉,还多了一名皇室暗卫。
暗卫看见青阳宁,沉重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没有维持太久,便伏首跪地:「卑职叩见安乐公主。」
「何事?」青阳宁示意他起身说话。
「请长公主过目。」暗卫站起身来递给青阳宁一封密信,上头的花纹确实为青阳氏一族独有,「卑职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禀告公主,帝君重病昏迷,还请公主速速回京。」
青阳宁赶忙将密信拆阅,信中内容果真如暗卫所言,一字不差。
「查明病因了吗?太医有没有说是什麽病症所致?」现下青阳宁心乱如麻,自幼她的父君如山伟拔,仍值壮年之际怎会突然重病昏迷?
「太子殿下仅吩咐卑职带话,其余卑职不知。」暗卫虽算是最贴近皇族的军职,但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动摇国本,暗卫不谙详情也是情有可原。
「备车马,本宫要即刻回京!」青阳宁心中不安逐渐加剧,明明出发前还见父君好好的,怎知来一趟柳州,再接到消息却是如此噩耗。
「卑职已备妥车马,随时可以出发。」闻此三人赶紧收拾行囊,随暗卫赶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