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你手机不拿吗?」最後离开休旅车的张钦泽瞥到後座上的手机,出声喊已经走远的张季嫙,她回头,往自己的包里摸去,果真没拿到手机。
「不用啦,拜一下而已,我懒得走回去拿了。」张季嫙慵懒地回应,张钦泽耸肩,快步跟上已经走进人群里的好友们。
台北霞海城隍庙月老名闻遐迩,香客络绎不绝,已上网查过资讯的张钦泽与曾拜过月老的赵清竹熟捻地走向金纸铺,各买四份,张季嫙原本是不收的,但张钦泽一句『你不想跟你喜欢的人修成正果吗?』就把张季嫙堵得哑口无言。
张钦泽胜利得逞的笑容、张季嫙愁眉苦展的苦笑在赵清竹眼里竟有几分熟悉。
鼎沸之势,赵清竹望向月老,目光沉静淡然。
她被送出国的前一晚,她向月老求的红线与象徵百年好合、祝福良缘的铅钱弄丢了,怎麽找也找不到,碍於时间紧迫,赵清竹带着这一丝遗憾出了国,就这样过了六年。
原来是月老冥冥之中告诉了她,她跟张季嫙之间的爱情已经断了。
「赵清竹?」
赵清竹回神,手里拿着金纸尴尬地笑,张钦泽瞧她脸色苍白,出声关心,「你身体不舒服啊?」
「没事,就刚刚有点晕车而已,走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金纸,现在去办事处的柜台拿供品吧,你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拜月老,所以要准备供品,而我以前拜过了,所以我在外头等你们。」
张钦泽愣愣地点头,领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季嫙与满心雀跃的好友一同走进办事处柜台,留下赵清竹一人在外等候着。
她的目光落在张季嫙身上,从未移开。
也许是香客涌至吧,等张钦泽三人走出来时已是十分钟过去了,张钦泽歉然地笑笑,赵清竹耸肩无所谓似的。
张钦泽知道,她跟张季嫙之间有到很深的鸿沟,那是岁月磨出来的隔阂感。
除了当事人,谁也化不开这冰冻三尺的寒冰。
「走吧,我们要先去点燃三炷香,然後先拜天公再拜月老,然後依序是义勇公、城隍夫人、菩萨,拜完一轮後再回到天公这里插香,要记得三柱一起插,最後是吃个喜糖沾沾喜气,离开前把贡品的喜糖跟金纸留下,这样就可以了。」
赵清竹阐述的过程中,张季嫙垂眸,似是无心走神,可眉目间的黯淡可是清清楚楚。
谁也走不进她们之间,谁都不行。
「走吧。」
赵清竹淡淡一笑,清冷的目光扫过张季嫙,停留半晌,缓缓移开。
青烟袅袅、香火鼎盛,月老手中的红线是冥冥中注定好的?抑或是人定胜天,缘许三生。
没有人知道。
张季嫙抬起头,她走在赵清竹的後方,忽然之间与高中白洁的制服重叠在一起。她还是那个在赵清竹身後打转的小女孩,赵清竹仍是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女。
走走停停,她追了好久、好喘,可还是追到了。
追到了在人群中蓦然回首的赵清竹,那一瞬间,张季嫙觉得自己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人。
但幸福与痛苦是一体两面的。
现在有多幸福,未来就有多痛苦。
赵清竹的背上曾有一把吉他,一把原木吉他装在黑色的琴带里,张季嫙特别喜欢她背着吉他的样子。
一别六年,张季嫙忽然觉得赵清竹总是笔直的背脊瘦弱了些。
拜过了天公伯,踏进月老庙时,赵清竹心中是迟疑的。
对的,她迟疑了。
仰望月老像祥和的面容,赵清竹阖上眼,想起了八年前站在这的画面。
那时的张季嫙站在殿外,她祈求月老能帮她们牵线,小心翼翼收着红线的赵清竹,不久後便跟张季嫙在一起了。
那时的她,目光坚定、神情坦然,心中喃念出张季嫙的名时,她回头,对上张季嫙疑惑的目光,不禁放柔了笑容。
她那时还会因为幸福而微笑。
此去经年,景物已非,赵清竹虔诚地站在月老前,踌躇,最後缓缓许下愿望。
外头的张季嫙望着赵清竹清瘦的背影,像是感觉到她的悲伤一般,神色竟也跟着感伤。
蝉声唧唧,萧叶飒飒。
张季嫙紧握手中的红线捆着的铅钱,望向远方。当赵清竹走出月老庙时,低着头擦肩过张季嫙,直直地往前走。
张季嫙亦没有回头,笔直地走进月老庙,朝着心之所向,总不信神信佛的她,心里竟有簇小火苗燃着。
就信这一次吧。
孤注一掷,就信这一次吧。
目送张季嫙走进月老庙後,赵清竹望着月老,心中轻叹口气,她的隐瞒,不知道是好是坏?
——霞海城隍庙的月老会斩非正缘的桃花。
赵清竹没有告诉他们三人。对赵清竹来说,一切听天由命,她已尽人事了。赵清竹走往一旁的城隍夫人,准备向师姊求个平安符时,余光瞄到眼熟的人影。
定眼一看,人群里竟是黄承泰与李静恩携手而来。
赵清竹僵住了。
踏出月老庙的张季嫙不经意抬头,迎面对上李静恩错愕的视线,三个人站在原地任凭人群推挤,不为所动。
相视的目光中,是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网路上流传着这麽一段关於霞海城隍庙月老的传说——
非良缘,斩桃花。
快狠准,尽正缘。
冥冥自有安排,无须担忧姻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