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夏山庄有好几个院落,是个精致的建筑群,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落脚处。
御帝爱竹,选了紫竹翠篁,卢紫宵住栽满牡丹的丹容阁。齐书玉拣了四周流水潺潺的似水流榭,欧阳多星住迎棠清斋,嫦若凡则住进煦红居。
至於我,只有一个要求,「哪最偏僻、最清净,我就住哪。」
於是,我被安排在浣风雅筑。
其他的妃嫔,也选了各自喜欢的地方。
解语在紧挨着似水流榭的洁梨小馆住下。
我很努力说服自己不在乎,但是,心,还是会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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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们去浣风雅筑的,是迎夏山庄的总管,吉公公。一路上都是沈默,然後夜莺才像想到什麽,小心翼翼地出声:「嗯⋯⋯请问⋯⋯」
「姑娘有什麽问题吗?」吉公公慈祥地问。
「浣风雅筑有几个人手?」夜莺问道:「这回跟着娘娘的只有两人,我怕⋯⋯」
「姑娘请放心,浣风雅筑已经有五个人了,打杂的丫鬟太监各两名,还有负责管理的一等丫鬟,名唤清风。清风姑娘虽才十三岁,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吉公公欠身,恭敬回答。
十三?话说莫离今年也十五了,可是貌似这清风姑娘不知比她强了几倍啊⋯⋯思及此,我和夜莺不约而同地看向这时才後知後觉自己正在被鄙视的莫离。
「嫣小姐,我也是会做事的!」她抗议。
「嗯嗯,你会、你会。」我随口敷衍。
「嫣小姐!」
我掏掏耳朵,「好、好,你乖。」
莫离瘪瘪嘴,无声抗议。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瓜,转向吉公公笑道:「那,可以继续带路了吗?」
吉公公甩甩袖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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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浣风雅筑,小巧精致的前院里已跪了五个人。为首的那人是个身着绿衣的娇小姑娘,容貌清秀,透着些许稚气,只是那眼,似乎带了些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的哀愁。她一看到我们一行人,立刻开口道:「奴婢清风,见过太子妃娘娘。」
脆生生的稚嫩嗓音,极为好听。
我笑着点点头,虚扶一把,「都起来吧!」
「谢娘娘!」
哎呀呀⋯⋯第一次有人对我这般恭敬呢⋯⋯夜莺对我除了碎碎念,就是以笑容无声地威胁,比老妈子还老妈子。莫离则是把夜莺当作榜样来学习,虽说功力还不到家,但和我拌起嘴来也毫不含糊,一整个没大没小。
清风起了身,我微微一笑,约法三章,「先说,我不喜欢别人娘娘长娘娘短地叫,唤我嫣小姐便可。」
她朗声回答:「是!嫣小姐。」
除了清风,浣风雅筑还有两个小丫鬟和小太监,分别叫初霜、残雪,年华、李明。介绍後,看上去较为沉稳的残雪朝我们福身道:「嫣小姐请随奴婢来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有晚宴吗?」我纳闷地问。
「皇上习惯让大家休息ㄧ天,明天才有晚宴。」另一个小丫鬟,比较爱笑的初霜甜甜地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
清风带着我们往用餐的花厅走去。一路上,初霜像只麻雀似地不停说着话,为我们介绍浣风雅筑的格局与设计,残雪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插嘴补充几句。
在花厅中落了座,我蹙眉看着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服侍的几人,觉得碍眼极了!
「都坐下吧!光我一个人吃怪不自在的。」我道。
夜莺和莫离闻言,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眼里很明显的没有我这个主子。我嘴角一抽,决定不跟她们计较,转头笑笑地看向清风。拗不过我,清风等人也乖乖坐下了。我喊了声开动,就要动筷。
我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就要直接塞进嘴里,一旁夜莺毫不留情,一记暴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素狠狠敲在我头顶。
「啊!」我惨叫,拍拍胸口,咽下那块卡在喉咙的排骨,转过头去不知死活地朝夜莺叫板:「你打我干什麽!噎死了你赔我一条命!」
「祸害都是遗千年的。」她淡定答,挟了口菜送进口中。
「我不是祸害!」
「那不然你是好人?」
「当然!」
「不长命呢!」
「⋯⋯」
我闷闷地低下头,戳着碗里白饭跟它过不去。怪了,我怎麽老是在夜莺这儿吃瘪?难不成她智商比我高?连个婢女都吵不赢,那我在这宫里还混得下去吗?
我心情正郁闷,敲门声便响了。
清风去应门,回来时,身後跟着欧阳多星。
他朝我讨好地笑道:「那个⋯⋯妹子,赏我口饭吃,好不好?」
我挑眉,「凭什麽你跟我讨饭我就非给不可?」
「呃,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嘛⋯⋯」
⋯⋯难不成,堂堂丞相公子,是个路痴?!
我默默地起身,拉着夜莺走到角落,压低了嗓音问道:「迷路?真的假的?」
夜莺严肃又认真地点点头,「欧阳公子只有在皇城里和丞相府中不会迷路。去年去山脚下的扫尘都游玩,他失踪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扫尘都就这麽丁点大,他是怎麽走错路的。前年来这儿,上山游猎时他失踪三天,是若凡公子和太子殿下在山庄附近找到的,最吊诡的是那地方离山庄後墙不过两箭之遥,他走不过来就是走不过来,依我看,他是鬼打墙了⋯⋯」
「⋯⋯」呃,那还真不是普通惨烈呐⋯⋯
「咳咳!」後方,欧阳多星大声清了清喉咙,显然,我们的谈话他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太客气了。
「你是路痴。」我下结论,给他贴上了撕不掉的标签。
「⋯⋯是,我是,所以能不能行行好,施舍一顿饭菜?」他带着僵掉的笑容道。
「自便。」我爽快挥手,让清风添了副碗筷。日行一善嘛!
用完膳,我叫来年华和李明,要他们送欧阳多星回去。
然後,难题来了。
「⋯⋯你说⋯⋯你们俩⋯⋯也不认识路?!」我伸着颤抖的手指,比着两个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的小太监。
「是⋯⋯」脑袋垂得更低。
「⋯⋯好⋯⋯不知道路⋯⋯好⋯⋯我想想⋯⋯」我深呼吸,按着额角思考有何替代方案,可是,好像只有一个方法了⋯⋯「清风,整理出一个房间吧!欧阳公子今晚得在这儿住下了。」
清风面有难色,「那个⋯⋯嫣小姐,由於时间不足,我们只清出了您的寝殿和夜莺姑娘及莫离姑娘的房间,其余的就⋯⋯」
不能住人,明白。
我张口要说话,欧阳多星便笑得花枝乱颤,朝我抛来一个媚眼,「妹子,不如我在你房间打地铺?」
我瞪向他,咬牙,「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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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我悲惨地想着。
结果欧阳多星还是在我房间打地铺了。但是!他说他认床,我在半梦半醒间被拐了,竟然答应让他爬上床⋯⋯
「欧阳多星你离我远一点!」我侧躺在床沿,很火大。
必须跟欧阳多星「共用」一张床、一条被子,我能不火大吗我!
起码枕头不是同一颗⋯⋯这根本没有安慰效果好不好!枕头那麽小一颗,用同一个还得了!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躺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天,祢还有没有道理啊!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睡外侧,他睡内侧。
「嘻嘻!妹子,我们这样像不像夫妻啊?」某朵桃花不知死活地挑战我的底线。
「⋯⋯」
我咬牙,深呼吸,克制住对着那张招摇的脸飙脏话的冲动。
欧阳多星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见我身後黑气直冒,他笑了两声便低柔说道:「好啦,我不闹你,睡吧!」
我哼了一声,闭上眼不理他,不久,周公就来找我下棋了。
模糊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轻柔低语:「嫣儿,好好睡⋯⋯」
竹叶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我沉入了更深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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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多星翻了个身,腰带不舒服地卡在身下——没办法,如果他脱了衣服,误会就大了。让齐书玉戴绿帽子,他暂时没兴趣。
他凝眸,看着外边小女人睡着的背影。嫦若嫣艰困地睡在床沿,呼吸轻浅均匀,睡得正香甜。锦被随着她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微微起伏,那细微的波动让她看起来随时会滚下床去。
「那麽克难干什麽呢⋯⋯」欧阳多星无奈苦笑。这小妮子到底是把他当成什麽洪水猛兽啦?提防成这样。
他抬手,搂上她的腰,轻轻一扳,将她揽进自己怀中,随即,他抱着她翻身,将两人位子调换过来。
「唔⋯⋯」她嘟嘟小嘴,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诱人犯罪的嘤咛,往他怀里钻得更深。
很好!这下真的洗不清了!欧阳多星翻了个白眼,更加无奈地看着那只揪上他的衣襟的小手。刚是谁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啊?
倏地,他瞳仁一缩,瞪着那只细得似乎不盈一握的纤弱手腕。
肌肤粉嫩雪白,乾乾净净的,没有半点痕迹或印记。
但这不对,不对,他印象中的嫦若嫣,腕上有着一枚胎记,一枚红艳如梅花绽放的胎记,攀附在白皙的肌肤上,极是赏心悦目。
为何⋯⋯现在却没有了?
欧阳多星秀眉一拧,看着怀中人儿安详的睡脸。如果说她被调包,但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容颜,依旧清丽脱俗,看不出任何差异,分明是同一个人,说她因病性情大变,那也没道理自出生便有的胎记会消失。
或者,嫦若凡做了什麽?
他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没关系,转性也好,调包也罢,只要她现在安稳待在他怀中就好。
欧阳多星闭上了眼,尖白下巴抵在嫦若嫣头顶,唇边,一抹满是幸福的笑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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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手写进度倒数,要完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