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蓝得最天空
「为何你会睡这里?」亚舒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诧异,接着听见司诺低沉饱满的嗓音。「亚舒尔……王子,我们睡在一起已经三个月!难不成你忘了!」
亚舒尔努力回想这段不在记忆资料库里的对话。
「你是我的贴身保镳?管家?还是……」
「你觉得呢?」
「衣服脱掉。」
「我们睡觉吧!」
然後,录音中断。
听闻误触按键的录音,亚舒尔才发觉短短三个月,自己的习惯已开始慢慢向司诺靠拢。对於自己坦然无比的态度先是自豪再是懊悔,然後按下第二段音讯。
「我超喜欢你的,你别走啊!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亲一个行吗?」亚舒尔听见自己撒娇的声音,竟然羞红了脸,骨头也酥了!
亚舒尔暗暗嘀咕:「他该不会是柳下惠,美男当前还坐怀不乱吧?」然後看了录音的日期,「开车兜风,住在海滨皇家饭店的那一晚?」
亚舒尔难过的开心,原来早在那时自己就把自己给出卖了,亏他还傻傻装逼了一年多。真是造化弄人。
然後是第三段残缺的音讯。
「……说个故事来听听。」亚舒尔想起那一晚,司诺确实讲了一个故事……,然後听见自己真心的告白:「我喜欢和你一起……任何难事只要有你,都能迎刃而解。」
亚舒尔的眼眶泛着泪光,「只要有你」四个字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才发现自己开心时满口胡言,脆弱时也是满嘴乱语。
爱情早已生了根、发了芽。
第四段录音正是他们被困在洞穴中那时。亚舒尔笑了笑,超想知道司诺何时发现这功能,也许他老早就听过不下百次的「告白」,还私底下笑话他。
确实如此,分离的一个多月,司诺每晚反反覆覆听着这位霸气又撒娇的王子的甜言蜜语,真教人不想他也难。
他满怀恐惧、犹豫地按下键。
「亚舒尔。」司诺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亚舒尔心揪了好几下。「聪明如你,我想要不了三天就会发现,……当你听见这段录音,表示你已平安回到布琭,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亚舒尔不明白「离开」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牵挂的人只有你。对不起,我又再次伤害你,你可以恨我,但别伤害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再相遇的。」
相逢遥遥无期。
等了一星期,亚舒尔的恶梦成真。淮澈国王展现十足诚意对布琭门户大开,还忍痛亲自告知司诺的死讯。
亚舒尔真的疯魔,悔不当初。要不是自己执意要去见他一面,说不定他还能活着,不宁静、不自由地活着。他只想他活着。
有了上次的切身之痛,这次,亚舒尔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恢复正常生活。以往对政治、国家大事毫不关心的他,对於淮澈的开放可说是尽心尽力,上网找资料、和学者讨论,好似上了先修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想让淮澈变得富裕,彷佛这麽做见到司诺的日子就更近了!
叶子化作一只只黄蝶停伫在树林。
亚舒尔本来是不爱这些权力的,这次硬是使用特权把宿舍双人房变成了单人房,还塞进一堆小家电,与饭店无异只差没有人每日来清扫。
卡普利也是不了解,住家里每天有人专车接送,为何非要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挤宿舍,还不想和他人同住。
三缺一的晚餐。
卡普利说:「你的电影何时上映啊?」
席安笑答:「片虽拍完还要後制,寒假强档,请多多捧场。」
「朋友是这样当的呀!你不是该给哥们几张首映券才是。」卡普利不改昔日小气作风。
亚舒尔说:「人生能有几个哥们?我包十场帮你冲冲票房。」
「果真是铁哥们!谢谢!」
「改日也帮我介绍一些媒体人,……我想我须要借助媒体的力量,也不排斥培养一些粉丝。」
他们只觉得亚舒尔伤得太重,表面看似走出伤痛,内心实际还隐隐作痛。
不知那道伤痕何时才会癒合。
大学新鲜人的生活,对亚舒尔而言有如喝水一样平常,反到是另两人人来疯,不管是联谊、打球、逛街……总是拉着他。
开学後第三个周末,勒斐竟然来找他。
三人坐定,勒斐说:「看起来大学生活过得挺不错的。」
「马马虎虎。」
「听说……」他喝了一口酒,「我想到淮澈看一看,你应该有管道吧?」
提尔脸庞贴上一副就是不想让我过过好日子的表情包。
「超冷的,……听我一句,别想不开啊!简直找死。」亚舒尔猛灌了半杯。
「别喝了!喝醉了,回去谁照顾你?」
亚舒尔将杯子举到嘴边就喝个精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冻成冰棍,……到时可别埋怨我。」
提尔他们把亚舒尔送回宿舍门口,「兄弟,还行吗?要不要叫卡普利他们过来。」
亚舒尔头也不回挥了挥手,直直地走往宿舍。回到房间的他,洗好澡看着手边的资料。眼见「淮澈」二字忽然想起,由布琭王国提供四年全额奖学金及学杂费全免的五位淮澈留学生,因为某些政治因素迟到了。听说,其中一位还是瑟路士将军的亲戚。
晚到总比不到来得强。
亚舒尔也因此被迫腾出「单人房」。大不了回家,他的心里这样盘算着,压根忘了舍监说过,人今晚会到。
夜阑人静,亚舒尔埋首书堆,不知是喝酒的後遗症?压力过大?压抑太久?还是太思念他?终於产生幻觉。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有些迷糊的亚舒尔本能打开门。靴子、牛仔裤下一双修长的腿、漂亮的腰身、结实的胸膛以及梦寐以求的脸庞配上朝思暮想的蓝眸。
「你终於来找我了。」亚舒尔对自己说,然後一头紮进被窝里。
隔天中午醒来时,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床一眼,空空如也。
梦中人准时午夜来报到。一连几天,鬼魅的他似乎有了温度,床还残留余温。
学生餐厅。卡普利朝亚舒尔招招手,他端着汉堡、薯条、可乐和两块炸鸡走来。
卡普利戏谑道:「食欲这麽好,这几天过得挺滋润的。」
亚舒尔心想如果告诉他们,他这几晚都和「鬼」鬼混,他们大概会拖着他去看心理医生,「这几晚睡得特好。」
他又问:「新室友是不是高富帅?」
亚舒尔口中塞了几根薯条,含糊不清道:「什麽室友?」
「前两天我去你房间用洗衣机时看见他了!」卡普利笑得超暧昧。
席安插嘴道:「听说过蹭饭的,就没听说过蹭洗衣机的。」
「席安大少爷算你狠,下次可别叫我顺便、顺手帮你拿去洗。」
亚舒尔喝口可乐把噎在喉头的薯条咽下,道:「谁?是谁?」
席安惊讶地说:「淮澈来的留学生、我的梦中情人。他怎麽没和你一起?」
「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麽帅,我怎麽没印象?」他继续啃食汉堡,满腹狐疑和薯条。
午餐後的阶梯视听教室。三人面对微积分有些昏昏欲睡。
亚舒尔说:「我觉得芒刺在背,好像有人盯着我瞧?」
席安侧过身,压低音量道:「整个教室就属我们最帅,不盯着这里瞧,难不成要瞅着年过半百上也秃下也凸的教授。」
卡普利示意要他们闭嘴,否则连老师也要盯着他们瞧。
下课後跑到生物科技大楼的亚舒尔不知和教授争执些什麽,然後瞥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我大概是太累了,大白天的也撞鬼。」离开後一路碎念回宿舍,「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只会纸上谈兵的老学究,我肯定要去告御状。……民以食为天……你去淮澈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来否决我的提案,增加粮食产量才是当务之急,岂能光靠进口。」
别人不赏口饭吃,还得饿肚子。
亚舒尔气呼呼地开门进入房间,推开窗透气,发现花架上多了一盆只有土没花没有草的盆栽;进入浴室後发现多了一条毛巾、一组洁牙用具,从浴室步出後好奇地开了不属於自己的衣橱,他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天啊!真的有衣物。」另一张桌上的书本像挨个排队的小学生,整齐到让人想插队。这下子,他总算肯定自己有一位早出晚归的室友,真好奇是怎麽的一个人,连席安和卡普利都赞不绝口。
他打开使用特权「登堂入室」的小箱冰上方的橱柜,里面满是看见就随手买一条的巧克力,他拿了一条吃,一解思念。然後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却发现仅有一瓶的柠檬水居然不翼而飞。火冒三丈。原本对新室友抱持几分好感立刻改成负评,「恶劣!居然敢动本王子的东西。」他很努力地等,等到周公来找他,却没等到小贼。
周五夜,晚饭时刻。
席安发现亚舒尔又是一人,问:「见到你那神出『鬼』没的室友了没?」
亚舒尔对於半个月以来未曾谋面的室友抱怨、数落了一翻,「你们说可不可恶!」
卡普利仗义直言:「我和他说『亚舒尔超小气,除了洗衣机其他的东西一律不许碰。』他却回我,你说『除了书桌上的东西不要动,其他东西随便他用。』你不会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吧?这些日子作息不都挺正常,睡得挺香的?」
「我……」亚舒尔一时语塞,总不坦承自己夜夜春宵,不,夜夜春梦,不、不、不,脑袋里尽是风花雪月。
直到现在,亚舒尔的内心还是不想相信他已经离开。
痛苦与思念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递减,反而产生投射作用。
眼尖的卡普利发现比生命还宝贝的宝贝,居然不在他身上,「你的项链呢?」
亚舒尔摸了摸,「还在呀!」
席安微妙地笑,「他拿回去了吗?」
亚舒尔脑海中的讯息排山倒海而来,愣了三秒,扔下只吃几口的晚餐着魔似的往餐厅门口冲。
冲回宿舍的房间,看了空荡荡的浴厕间,衣橱、床底,甚至冰箱里也找了,没人就是没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我何时摘下手表放在书桌的?」疑神疑鬼,「难不成我的第二人格每晚都跑出来游戏人间?」检查手表有一则新的录音时间恰恰是梦见他的那一晚。
「我回来了……宝贝!我想你了!」他发狂朝他申请书上的第一志愿——生物科技学系,系大楼飞奔而去。
他以为这时间点他肯定在餐厅。没错!他前脚一出,他後脚就踏入,错身而过。
席安说:「少上的进度都补完了?」
「嗯!」他看着几乎没动的餐点问,「亚舒尔人呢?」
卡普利调侃道:「回去找他心爱的宝贝。」
他顺手将餐点打包外带,「我先回去了。」留下一个完美的笑容。
爱情使人盲目,不只眼盲,心更盲。
亚舒尔找不到人又折回餐厅,发现他们说得正开心,问:「不会吧?何时手脚这麽快把我的晚餐收了?」
席安忌妒地说:「还不是有人怕你饿着,顺手捎回去了!」
亚舒尔再次拔腿狂奔。
卡普利笑着大喊:「王子殿下,注意仪态……」
短短十分钟三地奔波,彷佛又回到跑五千米的日子,亚舒尔气喘如牛冲进房间,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床底还摆了一双靴子,喘了几口大气,脱下鞋子、解开衬衫的扣子,却迟迟不敢敲门。
如果不是他,亚舒尔此次坠入地狱,恐怕摔得连渣都不剩。
水声顿时停止。
亚舒尔紧张不安地站在浴室门外,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白皙肌肤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光辉。
他好像早知道门外站着一个人,不急不徐地开启门扇。
亚舒尔朝思暮想的、蓝得最天空的双眸。他还未从惊吓中回神,直到他开口呼唤他的名字,「亚舒尔……我回来了!」献上深情相拥、思念一吻。
亚舒尔鼻子发酸、眼眶泛泪,心情不知如何形容是好,「司诺、司诺,真的是你?」
司诺吻去眼角滑落的泪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王子殿下。」
亚舒尔很想骂他,为何要骗他?为何要……太多的为什麽。被司诺柔情一吻全都和着泪水吞下肚。
「先吃饭?」司诺坏坏一笑,「先洗澡?」轻咬住耳朵,发出盛情邀约,「还是先重温旧梦?」
盛情难却。
夜还很漫长,还有许多事……要做。
(正文完)
………^o^……^o^……
番外发糖,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