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金色水域的核心了。」乌公的声音打断我对树沉思。
「看起来是。」我同意地点点头,因花瓣而唤起的记忆,让我心里隐隐不安。
我从黑纸船上翻了下来,踏上巨树所在的小小岛上。岸上的草坪很松软,带有泥土的香气,活脱脱一个天然形成的舒适床铺,可以想像躺在上面放松有多舒服。
这座湖中岛不是很大,从树干到岸边,不过几十步路而已。树的冠径很宽,甚至超过岸边,所以花瓣才得以飘到船上被我接个正着。
金色的水光投射在白色树叶上,整棵树都在闪闪发亮。尽管感觉不到有风,树叶依旧瑟瑟作响,时不时有花瓣飘下。
「这到底....是什麽东西?」这棵白色的大树应该就是我的异能的来源,无庸置疑,但是究竟是什麽?跟我的梦有什麽关联?
「敝人也不知道呢。」乌公说道,「但肯定是比敝人还要久远的东西,它现在还在沉睡中...敝人可以感觉到。」
在树叶的摩擦声中,我隐约听到了微弱的鸟鸣,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注意听很容易就遗漏了。
「乌公,可以送我上去看看吗?」我转身向乌公寻求帮助。
「没问题,大人。」乌公从手上变出一只黑纸鹤,变大後飞到我的面前。
我跳上纸鹤,操控着它往树冠处飞。循着声音,我在枝桠之间发现了一只七彩尾羽的鸟。
这只鸟我认得,我之前在昏迷状态的时候,就是在金色水域看到这只鸟,在被九澜砍的半死不活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汽水瓶也有一样的七色鸟标志。
我抱起七色鸟的时候,它并没有挣扎,乖乖地让我降落後将牠放到草地上。
「淡鹬?」我试探性地叫道。稍微动一点脑子就可以联想到,在金色水域中的活物应该都象徵着某个人的灵魂,这些灵魂会变成我理解的形象存在,就像现在七色尾羽的鸟,很可能就是身为凤凰族的淡鹬。
「醒醒。」我轻轻抚摸七色鸟的羽毛。
鸟缓缓张开了眼睛,是介於秋日稻穗与的热花茶之间的颜色,淡鹬也有一样颜色的眼眸。
这终於让我确信九澜对我异能的猜测。
随着我的确信,七色鸟的外型突然起了变化,它的体型越变越大,几乎跟成人一致,接着它的羽毛开始脱落,在羽毛堆中,露出了一截蓝袍。
我伸手拨开羽毛,终於看到被羽毛包围在其中的少年。
「淡鹬...」
「又见面了,」少年虚弱地笑着,「卫学姊。」
淡鹬没死,金色水域守住了他的灵魂。只要能将淡鹬从金色水域中放出去,他应该能够再度活起来。
「淡鹬,这是怎麽一回事?」我对於淡鹬在被我吸收之後遭遇了什麽事非常关切,毕竟金色水域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很多事情只能靠一直身处在金色水域中的人告诉我。
「你应该要让他继续睡的,现在对於他来说睡着才是最安全的。」熟悉的声音从我头上方传下来,附带着招牌低笑声,听到就让我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主任。」淡鹬眼睛看向树上。
「九澜...医生。」我在看到淡鹬的当下,就知道九澜一定也在附近,我并没有试图去找九澜在哪,因为并不太想看到他,随意在我肚子上开洞的事情我还没算帐,「你好。」
「哎呀哎呀,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真是太好了,卫同学。」
九澜医生、或者说九澜医生的灵魂,跟我最後一次遇到他时一样打扮,穿着黑袍、黑鞋、黑手套,只是不同的地方是,他将身体前方的头发往後拨然後夹起来,露出一双狭长的双眼和端正的鼻梁,只看上半脸会认为这张面孔很清秀,但是目光在往下一点会发现他的嘴唇很薄而且没有血色,嘴角正扯开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对着我,脸颊上挤出的皱褶远看几乎要把笑容延伸到耳朵,看起来活像某种冷冰冰的爬虫生物。
他还维持着人型,完全没有虚弱的样子,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巨大镰刀,我立刻认出那是他的幻武兵器,正是几天前剖开我肚子的那一把。
「托医生的福。」
「事实上,你应该说『托你们的福』才对,要不是淡鹬和我的灵魂修补了你的致命伤,你应该没有办法恢复的那麽快才对。」九澜神经兮兮的笑了几声,「让你活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紧戒的向後退,脚跟踩上小岛的边缘。
乌公突然挡在我的面前,双手抱拳向前作揖。
「这里是我主人的领域,您应该谨言慎行,以防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九澜没有再前进,似乎是对乌公说的话有些忌惮。他收起了笑容,清秀的脸庞面无表情,像在发呆。
「这是你的幻武兵器?虽然不知道你带幻武兵器一起进来是要做什麽,但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单论攻击能力,这位无法跟我的幻武兵器抗衡,如果不是在你的异能领域之中,你对上我是完全没有任何胜算的呦。」说完,九澜放开幻武兵器,黑色镰刀立刻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然後他在树干旁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据我观察你应该对你的异能毫无控制能力才对...喔,我懂了,这个幻武兵器是辅助类型的吧?你想依靠他来让你能够控制能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看见九澜放弃攻击的意图,我继续询问道,「刚刚的话是甚麽意思?还有,在我来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你还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呢~」九澜语气愉快,但是在目前的状况下就听起来格外有讽刺意味,「要说清楚的话,得从第二个问题回答起才行。」
他将双手搭在膝盖上,露出黑手套与衣袖间一节死白的皮肤。
「在解剖室让你流血的瞬间,我就感觉到灵魂被猛烈抽离开我的身体,一开始我有用幻武兵器反抗,但是抽离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抵挡不了,我再次恢复意识已经在金色的水域里面了。」出人意料的,九澜回答得十分爽快,「金色水域里没有任何能够用咒语调动的力量,所以我没有甚麽选择,只能在这里徘徊,後来我开始感觉到水波在推动我,而不管我如何尝试,都只是被推往同一个方向,然後我就顺着水流来到这里了,被带到这颗邪门的树下。」
「邪门?」我再次打量了一下树,它晶莹剔透通体雪白的样子实在称不上是邪门。
「哎呀,别这样看我。我一来到这里,就看到淡鹬沉睡在树上,有生命气息,但几乎没有意识,然後接下来,我就感觉到我的思考变的相当艰难,不管是逻辑性推断到随意的联想,对我来说都相当吃力,感受到异常後我也做了简单的乘除心算,你猜猜看结果如何?」
我摇摇头。
「我差点失去意识昏倒,仅仅是简单的计算,我的精神疲累程度几乎超过开启幻武兵器三天三夜。然後,我几乎失去对怪异现状的反应能力,在进入水域後,对於一切遭遇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我想我应该连情绪都被吸收了。」
听完九澜的描述,我突然想到我感知时能看到的种类救包括情绪、咒力等异能能量,其中跟情绪常常异其感应的还有思考,如果一个人在沉思,那我会看出深蓝色的线条或雾气。
如果我异能会吸收的东西,都在我可以感知的范围,那麽这代表....
其他人沉思时所发挥的能量也是我吸收的材料,在外不一定可以吸收,一旦进入金色水域,这种吸收几乎不可抗拒。
难怪九澜说让淡鹬睡着是最好的安排,淡鹬待在这的时间比九澜久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的灵魂有甚麽影响。
「等等,那麽你现在怎麽突然又可以坐在这好好跟我讲话了?」我狐疑地看向九澜。
「我推测,所有能量都是被这颗树吸收走,再由树转化为你缺少的生命能量,我现在思考的能量并没有被吸收的感觉,那代表你的灵魂目前能量充足,完全不需要用别人的能量来补充。」九澜耸耸肩,「至少先恭喜你身体安康?你要是受了什麽伤,对於我们两个人来说就是大麻烦了。」
我看着虚弱的淡鹬,少年对我露出安抚性质的微笑,这种笑却让我的心更加愧疚了,虽然说灵魂被我完整保存,但是却一直不断被消耗,失去情绪起伏跟思考的能力,这样不是也没有活着的感觉吗?
「对不起,」我焦虑的摩擦手掌,掌握人命的压力之下,我几乎没有别种选择,「我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说到身体,我要跟你说件事。」九澜懒洋洋的开口,「我的肉体目前应该是死亡状态,如果没有适当保存的话,我就算灵魂完好也没有地方回去,然後我下属基本上一周一次才会下地下室跟我汇报工作进度。所以说呢....」
所以说你的屍体很可能下礼拜才有人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