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离白浅离开天宫後全然不顾疲累,冒雨腾云夜奔西海已足足一个时辰了。
将将过去的那十二个时辰里,白浅着实体验了一把人间七苦。
她遇上了最不想见的旧爱,为了暴露墨渊仙体秘密而担心受怕,心情跌至谷底,却又因墨渊能回归的一丝希望而兴奋不已。幸好,幸好这一天已经过去了,眼下她已借到结魄灯,就如那凡间戏文,故事百转千回的,不到最後不知结局如何,虽然黎明未至,这崭新的一天却让她充满希望,因为,墨渊有了生的希望。
顺着眼前仅见的星光,她坚定不移的向前赶路,神色凛然不屈。
夜半时分抵达西海,白浅直奔叠雍寝殿,本想此时无人也无需化男身,却迎上了张甚是熟悉的温和面孔守在叠雍床边。
他,不是亲人,却更胜亲人。
他,乃昆仑虚战神墨渊座下大弟子叠风。
“十七?你是十七!”
叠风的声音因惊讶而有点颤抖,充满了不可置信,但两万年的朝夕相处,让叠雍很轻易的就认出熟悉的仙气,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寻了七万年的十七会以女装出现,更不明白,为何十七会是来看护兄长叠雍的仙使。
七万年了,自从那日惜别宴後拜别所有师兄,白浅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这样跟她往日最信赖的大师兄相见。想着反正墨渊就要苏醒,她心一横:“大师兄,我就是小十七。”
等白浅向他坦承了一切後,叠风果决道:“虽说折颜上神是师父义兄,但此番师父要用神芝草渡修为,我等弟子责无旁贷。”
他当下决定动身前往昆仑虚鸣钟,准备招集所有弟子,与折颜一起前往瀛洲岛拿神芝草为墨渊渡修为。
白浅送了叠风出殿门,唇边勾出一道如桃花般灿烂的欣慰笑容道:
“果然还是大师兄最可靠啊!”这不,这崭新的一天有了个好的开始。
收拾了与叠风相认後的各种激动的情绪,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以近乎膜拜的心情,在叠雍床头点燃了结魄灯,然後坐在床边上守着灯火,看着叠涌的眼神专注而至诚。
“师父,十七想听你抚琴了,快点醒来吧。”她内心默默的祈祷着。
殿中一众的小仙娥也是如临大敌,平日里据说都是争着抢着服侍叠雍,此番却没一个敢近床头三尺,连走个路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动静一大就把结魄灯上的火苗子惊熄了,看到白浅看照叠雍时坚定而深情的眼神,都叹白浅是个为情不顾一切的痴心女仙,只可惜,他们的大皇子是个断袖。(改自原着)
橘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融合了她的仙气,炫出一层温暖的淡金色的光晕,坐到第二天晚上,床边上盘子上堆的瓜子壳已经有好几碗高了,那结魄灯燃出的凡人气泽却令白浅极恍惚,在旁人看来,那凡人气泽似乎将其笼罩,压抑着她原本的丝丝温暖,隐隐释出一种冷来。
那种冷与恍惚,令她心弦莫名颤动,想到凡间镜子里诡异的素素倒影,还有在天宫借灯被夜华强吻时脑海里莫名奇妙出现的男女对话幻影,白浅立刻幻出一面镜子来,往自己面上照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映出的她虽然因为熬了两夜没睡而充满血丝,双颊也因疲劳而不如平日丰满俏丽,但一切如常。
半响,白浅又不放心的拉了拉脸颊,做了个鬼脸,最後才收回镜子。
“可是我多心了吗?”白浅疑道。
忽然想起老凤凰给她放的什麽录魂术,决定等墨渊结魂渡修为的事情告一段落,便要找那老凤凰看看,到底她的狐狸脑袋里怎麽了。
就这样守着叠雍满整整三天,白浅功德圆满,而叠雍睡的这三日,睡得神清气爽,醒来後精神十足。他激动的不能自已,摇晃着白浅的肩头:“六百多年了,我精神从未像今日这般足过,我要去西海上头游一游,见一见久违了六百多年没再见过的景致。”说着就在仙娥拥簇下出了门。(改自原着)
“原来,师父元神在叠雍神识里已六百年了。”白浅看着叠雍的背影离去若有所思,想着若是自己能提早六百年发现墨渊的魂,那麽此刻墨渊是不是已经醒来了?
但想到接下来墨渊还需要神芝草渡修为,白浅停止了自己无济於事的空想,打起精神想动身去拿神芝草。
可三日前叠风返回昆仑虚召集其他弟子後就没有消息,连着折颜四天前西海一别後也不知道那里去了,白浅烦恼自己应该去昆仑虚一趟找叠风商议,还是应该回桃林一趟找折颜?
正犹豫着,一个仙娥带着一只脚上绑了信的仙鹤走了进来,白浅一眼就看出那是十六的仙鹤,想来是叠风传来的消息。她赶紧展信,信中谬谬几字,简明扼要。
“十七:
万事皆备,见此信速来瀛洲岛与我等汇合。
大师兄叠风”
合十七人之力,玉清昆仑扇大显神威,这中途又加进了得到白浅消息赶来的折颜,白浅与叠风等人虽多少负伤,却也顺利取得了神芝草,最後由众人一起带着神芝草回昆仑虚,白浅跟其他弟子都争着要将自己的修为也练成丹药渡给墨渊,却都被折颜严辞拒绝,只由折颜将修为练成丹药。
趁着折颜练丹药的光景,白浅回到了自己在昆仑虚的寝房,从寝房小窗看出去,尖耸的昆仑虚岩峰高耸入云,迎面吹来的山风如刀刃般淩冽,跟岩石交织成险峻之美,与能轻抚人心的青丘山水大异其趣,孤绝的让人不敢亵玩。
但是,就是这样看似孤绝的昆仑虚,却让她魂萦梦牵了九万年。
“扣扣”白浅耳边穿来了隔壁十六敲她墙壁的声音。
“啧啧啧,十七,往日我就看你是个小白脸,果然你男扮女装也是不错的。”子澜一如既往的打趣道。
白浅忽然热泪盈眶,却不想让子澜查觉,清了清嗓子不甘示弱回呛:“哼,你果然是子澜。”说完却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跟往日的总是对白浅穷追猛打毒舌的子澜不同,此刻他似有所感的沈默了一下,才温言道:
“睡一会吧,你这几天。。。这些年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许是放松了心情,如今重回昆仑虚的梦想也算实现了一半,一切只等墨渊苏醒,加上已经足足四日无眠,对战四大神兽又耗尽体力,白浅这觉睡的香甜。待折颜练好丹药,便与叠风一起回了西海,看照叠雍服下。
叠雍吞下这丹药後,在床上晕乎了七天,白浅也日日守在叠雍的床榻跟前,待他好不容易醒来,白浅慌忙凑过去,打算瞧瞧那颗丹药被他吸收得怎麽样了,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神色复杂,望着她道:“我睡的这几天,你一直在我旁边守着?”(改自原着)
白浅心中大喊冤枉:“我是守着我师父!”但面上不显,只淡淡颌首。
只见叠雍转头过来为难道:“这件事实在不能勉强,仙使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很感激你。若不是殿中的侍女们同我说,我其实也没察觉你的心意。我没察觉你的心意之前,对你的殷勤照看十分心安理得,不想造化弄人,如今却叫我晓得了你真正的心意。我晓得了你这个心意,可我对女子无意,终归是不能回应你的,叫我觉得很伤感,更觉得对你不起。”(改自原着)
当白浅把这话原原本本的说给来西海探视她的白真听时,白真却笑的眼泪都蹦出来了。
“你啊你啊,你说一向只把墨渊上神当成师尊,当成最亲的人,可听你这麽一说,看来那叠雍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你那七万年心头血就不提了,我问你,你此番又是借灯又是拿草还看照叠雍,都是为了那墨渊上神吧?”白真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问道。
白浅蹶了蹶嘴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叠雍做为墨渊上神的化身,那叠雍都能感受到你对他,或者说是你对墨渊上神不一般了,为什麽你自己却还看不明白?论不开窍,咱们青丘小五委实也是个人才。”
白浅却还像是没听懂,楞楞的望着白真,努力回想:“不、不能吧。师父他长了我近三十万岁,我一直把师父当比阿爹还亲的人看待的,再说,我也不是个没经过风月的,若我果真对他有那不一般的念想,我在山上两万年里,我至少也该得砰然地动一下心吧?”(改自原着)
白真打了个哈哈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要我看,你当年挖心头血那股子义无反顾,还抓着人家墨渊上神的手不放十指紧扣的,要是阿爹或折颜那天身归混沌,你挖心头血也就算了,可会跟阿爹或折颜十指紧扣?”
白浅立马打了个寒颤,表示光听就鸡皮疙瘩掉满地。
“那便是了。”白真说着喝了口茶,只觉得白浅愚钝,要不是自己妹妹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只好继续道:“反正折颜也已经去请阿爹阿娘回来跟天宫谈退婚的事,好歹让我看了出来你的心意。你也不用过於纠结,你那师尊为你赶走瑶光,挡了天劫,四海八荒都知道他最宠你,听折颜说他在叠雍神识里还不惜损灵力给你弹琴指路,对你也是肯定不一般的心思,要不他为每个弟子都挡天劫,他早就魂飞魄散了,还当什麽战神呢?”
“可,可我是个女子啊,司音是男子,师父可是断袖麽?”白浅皱眉。
“噗!”一口茶生生就这样生生的从白真口里喷出,还差点呛到白真,白浅见状赶忙帮白真顺气。
等白真一口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把妹妹拉到跟前,正色道:
“小五啊,折颜早就跟我说过了,他的法术是瞒不过墨渊上神的,折颜只是受了阿娘之讬,把你化成个男身,让墨渊上神就算收了你也不会坏了山上的规矩,你还真以为你能骗墨渊上神的眼睛麽,他八成早就算到你这九尾白狐是青丘白浅了。”
“真,真的吗?”白浅听了还是半信半疑,只难得的红了脸若有所思。
白真也不急,反正刚才白浅使了追魂术又探了墨渊元神,已经确认此番护养他的那片仙气是折颜的,他拍了拍白浅肩膀道:“反正你师父受了折颜修为眼下很快就要醒了,等他醒了,你自己问问他,不就知道四哥我说的对不对了。”
他说罢便看了看还在恍神的白浅走了,留下白浅立在原地犹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