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我背对落日直视周厉,简洁地问:「你为什麽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他别开脸。
「那你是讨厌周文罗?」
他突然大吼:「也没有!」吼完似又自觉失态,佯装平静地说:「你到底想问什麽?」
「你是不是爱上周文了?」
「呿!疯女人!」他暗戳戳地骂道。
「如果没有,你只当我疯了,」我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说:「但如果有,你打算一辈子藏着、噎着,直到周文爱上别人?」
他比刚才更激动地吼:「对!」并不再收敛情绪,接着道:「我不藏着噎着,难道要说出来?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说出来,我和他连兄弟都做不成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果然爱上周文了。周厉的反应证实我先前的猜想。
「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来激怒你,我只想知道问题症结点。」我垂眸。
「什麽意思?」他微讶。
「我和阳炎的交易,需要你和周文帮忙。但你如果一直是之前那种状态,我就觉得——你一定不会帮我。」这时,我抬眼看着他。
「你以为拿住我的把柄,我就一定会帮你?」他不屑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我也不要你毫无理由的帮我。」我微笑道:「所以,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
「什麽交易?」
「我想办法打探周文对你的——感情。而你,试着信任我。」
他考虑一阵,问:「若你说出去呢?」
「你大可以破坏我的计画。一旦计画失败,也许,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那——你要如何打探周文的……」他低下头,没有说完。
「如果他对你感情,和你是相同的,那——他应该会像你一样,担心别的女人和你走得太近。」
「周文对感情一向很内敛。」他摇摇头。
「内敛不代表没有,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太一样。」见他不语,我继续安慰道:「总会有办法打听到点什麽的。」
他垂着脑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的视线越过周厉的肩膀,发现宾客已经陆续而至,阳炎也回到宴会厅。
阳炎把目光投向我们,眼神好像在示意着:过来。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晚宴上太引人注目,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实在没办法在等周厉深思下去,便告诉他:「周厉,你可以装聋作哑,当他一辈子的兄弟,你也可以试图了解他内心的情感,然後被伤得体无完肤,或者……」长相厮守一辈子。
我走近他,用耳语的音量说:「人生有时候,不就是图个无悔吗?」经过他身侧时,补道:「你好好儿考虑,我等你。」
阳炎走过来伸出手,我主动勾住他。
「那两兄弟的事,你也管得太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我,而是望着纷沓而至的宾客。
「他们吵架是因我而起,我总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他用鼻息哼了哼,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事。」
「你知道?」我脱口而出,但随後便觉得自己的提问太过愚蠢。
他没有回话,仅仅是瞟了我一眼。
「那你觉得,周文喜欢周厉吗?」
「谁知道呢。」
我学着他用鼻息哼了声,戏谑地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嗯?你说什麽?」
「没什麽!」我装傻。
我转移话题,说起自己的担忧:「如果像周厉说的,周文对待感情总是很内敛的话,我怕自己看不出,周文到底对周厉抱着什麽样情感。」
他轻唤:「菊理,」我抬眸望向他,他才继续道:「任何人都有破绽,睁大眼睛仔细找。」
我消化着这番话。
「好了,闲聊结束。」他扬起下巴示意我看向会场门口。
是西园裕也一家!
我余光瞄向阳炎,但他依然是一脸冷漠。
他在车上说,让我睁大眼睛,是想要我利用这一次宴会找出攻陷西园裕也的其他破口?
晚宴正式开始,一些英国商人过来和阳炎打招呼,但我都心不在焉,只一心盯着西园一家。
记得三四年前看报纸的时候,上面写到,西园裕也和他的妻子有三个女儿都已经订婚,独子却只有周岁。也许是嫁人的缘故,今天的晚宴上并未见到三个女儿,唯有这半大的孩子穿着西装小短裤、梳着小油头,跟随父母身後游走在各界政商名流之间。
我的目光聚焦在那孩子粉扑扑的小脸和手中的娃娃上。
阳炎突然不动声色的提醒道:「你这样死死盯着,会被察觉异样的。」
「唔——抱歉。」
「盯着这麽久,看出点端倪没有?」
我颔首并答道:「我想,那孩子手上的娃娃,对他而言很重要。」
「哦?」
「那孩子的父母在晚宴上没有时间照顾他,他并没有表现出不安或生气的样子,但刚才有人只是撞掉了那个娃娃,他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人。」
「你想怎麽做?」
「偷走娃娃,制造巧遇,让他信任我。」
「你就不怕那小鬼和他父母告状?」
「别的小孩可能会,但那孩子——不会。」
阳炎没有追问原因,而是对一旁的手下下达指令。
下完命令後,他问:「我派人拿走那玩意儿之後,怎麽处理?」
「交给我就行了。」
「接下来,静静等待他们完成任务就行了。」阳炎看似愉悦地眯起双眼。
一曲终了,下一曲又奏起时,阳炎牵着我走进舞池。
「周文教过你规矩和跳舞吗?」
「教过,但我怕跳得不好。」
「无妨。」
他没有像周文那样鞠躬邀舞,而是一把搂住我的腰;周文陪我练习时,会和我保持些许距离,阳炎则是用力环住我,逼迫我和他紧贴在一起。
没了练习时的距离和从容,我有几次差点踩到他的脚,我急忙小声地说:「你这样我没办法专心跳舞!」
「看来周文没有把你教好啊。」他刻意为为提高音调。
「明明是你抱太……」他更加用力地搂紧我,打断我的反驳。
一曲结束,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虚脱,阳炎的手下却不等我休息片刻,拿着一只娃娃径直朝我走来。
我接过娃娃,赞赏地说:「他们挺厉害的,这麽短时间就拿到娃娃了。」
阳炎哼了声,道:「会场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连这样都能失败?」
我摆弄手中的娃娃,赫然发现,娃娃底部浅浅地刻着一行字〝FairyBringmetolife〞我拿给阳炎,问了这行字的意思。
听过他的解释,我心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阳炎,我能不能把周文和周厉借走一小会儿?」
「那两个人是晚宴的护卫队队长。」言下之意就是,不行。
「可我的计划需要那两个人帮忙呀!」
「说来听听。」
我说出脑中的想法,阳炎听罢,露出有趣的笑容说:「我来就行了。」
「你不是更忙吗?」
「会场保镳的事,有那两兄弟操心,何况,我也懒得应付人群。」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好吧。」
确认完计画,阳炎吩咐手下清空花园,就离开二楼的宴会厅,我则来到面向花园的阳台,把那只娃娃摆在大理石护栏上。确保阳台门口能隐约看见这只娃娃後,我就背对着宴会厅享受微风吹拂。
等了一阵子,背後传来小孩子的奶音,他微喘着说:「请问,我可以看看那个娃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