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凤凰花开的六月季节，整个校园都被离情烘染橘红的暖意。
自从得知且证实尹烟当真与夏阳在一起，许在皙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
说再多忙碌的藉口，哀悼成绩、选填志愿，模拟面试以及毕联会，说穿不过是心态赶不上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清淡的笑颜。
给自己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打过无数强心针，尽管她牵了别人的手，他也要很君子绅士的祝福。
笑着祝福是能的，只是，矫情点说，他心里还是苦涩难过的。
许在皙喜欢尹烟，两届学生会圈子内是人尽皆知。学长喜欢学妹，也不是什麽多新鲜的事。
唯有与许在皙同届的事务部部长评论他品味奇怪。纯粹心里不平衡，谁叫他老是讲话犯二，吃过尹烟好几次亏，因此直说老大的妹妹太刁钻。
自己学校能拿出手的女生给同城市的竞争学校男生拐跑，顾及许在皙的柔肠寸断，成员私底下哀叹不争气。
「我就不懂了，你说隔壁校的那谁有多好了？我们小学妹要远嫁他校。」
「人家长得帅，你还有话说？」趴在墙上固定壁报纸的学姐艰难转头，横他一眼，语气简直把他逼入云泥。
「这天道啊——长得好能当饭吃吗？」
「长得好能不能混到饭吃我是不知道，可是长得差点，做什麽都是猥琐。」笑咪咪地降缓了语速，刻意强调後话。「啊、像你。」
呕得前任事务部部长要血溅三尺，呢喃着：「我扫扫我的玻璃心唉呦喂」。
学姐磨磨蹭蹭得对齐白墙上留下的铅笔记号，松口气地跳下椅子。
「认真说我们许在皙也不差，就算功课和长相没有那麽绝顶，脾气个性什麽的绝对排名得好。」
杵在风扇正前方的前任公关部部长迎着风点评，嚼着口香糖，语音掺杂风声嗡嗡。「那是、女人心海底针呗。」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手劲没丝毫手软得推半蹲姿势的他，睨了他扑腾的滑稽模样，学姐甩手，身形娉婷的离开。
毕业典礼在喧腾的气氛中倒数着。
全校学生浮动着心情，情有可原，导师们趁机给高二生们放松的机会，组织几项庆祝活动，校园近日张灯结彩起来。
钟响显得单薄，一时间经常分不清上课下课。
穿过高三区的长廊，低头盘点资料数量，正要绕过转角，与此同时，窜出的黑影吓退女生轻快的步伐。
定睛一看。「许在皙？」
一愣，许在皙确实揉了揉眼睛。「阿若？」
收拾惊吓的情绪，女生眨了眨眼睛，细细打量男生眼下的青影，莫名有些内疚。一直以来是他悉心维持着他们之间不牢靠的关系，从来没抱怨她的冷情与古怪脾气，甚至严密守护着她灰暗的过去。
比起粉色的怦然心动，朋友与亲人般的感动要来得多。
这次，她不主动去找他，不是以往的懒散不上心。她糊里糊涂接受了夏阳的爱情，自己都还没厘清纷乱的思绪。
对於许在皙，尹烟有满满的抱歉。两年时间他安静守候，她偿还不了这分情意。尽管曾经有意正严词的拒绝，总是抵销不去这份真实的付出。
他踌躇着，她同样尴尬。
「你……上了什麽学校？」
迟疑且生硬的话脱口，尾音刚落，女生顿时想掐死自己，明摆着没在关心他的近况。後悔又无措得垂下脑袋，这气氛诡谲得让她吃不消。
晴朗释然的笑声在上方响起，伴随着他温和柔软的情怀与相知。
「关心人这种事情你还真是做不来。」
听出话里头明显的调侃，女生瘪了瘪嘴。这世上能让她发善心要关怀的人屈指可数，不能怪她技能没有练好。
毕竟是近将一千个日子的认识，他们能找回从前相处的频率。
「决定去最南端的海城市。」
她恶寒，摸了摸手臂。「……你还真能形容。」
「这叫文艺细胞，不然你那些感人肺腑的散文是怎麽生产的？」
「为赋新词强说愁啊，骗骗主考官一片痴心的。」
这份直白听得男生默默汗颜。女生没搭理他心情起伏，他吃瘪的表情常见。
许在皙凝望她延伸远方目光侧脸，阳光斜斜漫步她的脸庞，竟是显得有些恍惚，明艳又朦胧。
「……你知道为什麽我执意喊你过去的名字吗？」
急转直下的气氛，彷佛惊弓之鸟遗留的低迷烟硝。
轻盈的问句却是重重捶打在女生心上，翻开她最不想面对的书页。
如今不容她闪躲，他紧接着话题。「我希望你能向前走，但是不是逃避，而是勇敢的正视，我不想要你是依靠刻意忘记，因为代表你不曾释怀。」
这些，他从未当面与她说过的内心斟酌，要是再不说也许就失了那份机会。他总是却步着徘徊不前，不敢碰触她心底那块玻璃。
但是，能理解守护女生的尹墨司即将毕业，知晓真相的他跟着要离开校园，他无法替她预知未来的颠簸。
强烈的悲伤如鲠在喉，尹烟歛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落下满地沉哀。
「阿若……」
「……你说的我都知道。」
理解与实践却是天差地别，她不能做到，至少、现在不行。
上前替她拂去肩头的尘埃，许在皙蹙眉。「我以为你能答应和夏阳在一起，是已经能看开些了。」
尹烟的感情迟钝和凉薄性情都像是儿时灾难的後遗症，她未曾和任何男生暧昧亲近过，笑闹交好也理智的拿捏分寸，外人看来的矫情矜持，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明白那份残忍的疏离。
「我……」起了头又失了声，找不到适切的原因填补上落空。
她也不懂怎麽就被他弯弯亮亮的眼睛给闪了。
尽管如此、尽管成为男女朋友。那些好似已经烂在心里深处的伤口，一点也没有要放过她。
女生深深呼吸，分明是燥热的暑气，她没由来感到悲凉。
「他不问，我就永远不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