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平行距離 — 第二章(4)

驻立在一道深锁的灰色铁门外,我听见从里头隐隐传来的哐啷声及女人的哀号声。

「我回来了。」刚踏上玄关,一个深蓝色的陶瓷花瓶便从走廊另一端的房间口被甩了出来,猝防不及地摔在我身後的白色墙上,伴随匡当声响,花瓶顿时碎了一地。

我和那花瓶的距离,只相差了一毫米。

呆愣在玄关片刻,我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书包肩带,一步步朝着传出声响的房间走去。

驻立在客厅门口,我便看见一个男人交叠着双腿,正半倚在客厅的红色绒布沙发上,将燃起的菸一口口送入嘴中,吐出团团云雾。在烟雾弥漫的空间里,一个女人正坐在餐桌旁的高脚椅上,手捂着脸不停的轻声啜泣。

「回来了都不用说一声吗?」男人吐着嘴里的烟,没有看向我。

「爸、妈,我回来了。」此时我瞄了一眼坐在高脚椅上啜泣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袭七分袖碎花洋装,从袖子口露出的一段手臂上布着瘀痕,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

我紧抿着唇,收回视线,欲转身回房间时,却闻坐在沙发的父亲开口:「成绩单呢,这次考得怎麽样?」

我怯怯的从单肩书包里拿出这次段考的成绩单,双手掬着递到父亲面前。只见父亲看了一眼後,便将成绩单撕了个粉碎,他将手里的白色纸屑一撒,四散在空中,「第二名?考这种烂名次你还敢站在这里?」他将烟拧熄,丢进了石制的烟灰缸里,指着我怒不可遏,「爸爸我啊,好歹也是国立大学的教授兼系主任,一个主任的女儿考这种成绩,能看吗?何况还是那种烂高中,你都没办法考第一!以你这种成,怎麽考上台师大?」语毕,他抄起放在一旁的竹木棍往我身上打,一下下重重的落在我的背部及手臂。他打的地方很巧妙,是校服能刚好遮住的地方。

我低着头,抿着唇,一股血腥味在我的口腔漫延。我看着散落在身上的纸屑,以及一下下落在背部的疼痛,没有吭声。

这时坐在高脚椅上的女人停止啜泣,她抬起眼眸,神色晦暗,眸里没有一丝光彩,眼角还噙着泪水。

母亲是个既传统又温顺的女人,在她的世界里,父亲的权威就是一切,所以即便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尽管父亲待在家里的日子也只是照三餐对他施暴或是羞辱,她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将落在她身上的木棍及羞辱的话语给硬生生吞下肚里。

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待父亲打累了,愿意放开我了,她才走上前来抚摸我的脸,眼里盈着满满的心疼。

只是此刻的我只有心寒。

「我出去了。」语落,父亲拾起披挂在沙发上的深褐色西装外套,提起公事包,往玄关走去。

这时母亲起身,追了出去,「今晚会回来吗?」

眼里还噙着泪水、通红着脸的母亲,没有等到父亲的回答,大门便被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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