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逐光 — 七、抽絲

不希望面对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隔天当张可晴踏入社办,她立刻感受到浓浓的沈重弥漫在整个空间,直叫人喘不过气。

杨千穗正在社办的角落操作笔电,夏禾在大桌边面无表情地戴着耳机、一边振笔疾书,貌似在抓之後准备要开的歌,碳水化合物的其他成员——吉他手兼社长林莉昙、吴以晨以及林沛华坐在沙发上神情复杂。

一个团体,五个人,占据了小空间的三个角落。通常「碳水化合物」会在放学全员到齐只有在练团的时候,但他们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要练团。

今天只有主唱组要上课,所以张可晴是和徐开绿还有张瑀庭一起来的,他们两个显然也感受到社办里的氛围很不对,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

「学妹你们来了,先到外面做发声练习,十分钟後我们跑一次小成发的歌,顺序就照群组公告的那样,跟小成发当天一样。」

夏禾拿下耳机的同时也戴上一副笑脸,一如往常地亲切。学妹们乖巧地应声好後就走到外头照着学姊的话做发声练习。

只是才开始没多久,社办里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在社办外的空地发声的学妹们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社办外可以听到模糊的争吵声,一来一往的应该是杨千穗和吴以晨的针锋相对,夹杂着夏禾以外的其他成员的缓颊声,但显然无济於事。

「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为热音社被黑特的事道歉吗?多少人因为你做的事被牵连进去?你有想过夏禾的感受吗?她被骂得多惨你没看到吗?」

社办的门砰地被打开,少见情绪的杨千穗难得一脸狰狞,头也不回地踏步走出社办。吴以晨追了出来,脸上也写满了怒气,她继续对着杨千穗的背影大吼:

「还有其他社员的私事也因为这些八卦一起被放上去检视了,你都不感到抱歉的吗?连对我们都不肯开口,只会逃避有什麽用啊!」

林沛华和林莉昙跟着走了出来,两人担忧地对望。

「杨千穗!」林莉昙突然往朋友的背影大喊,後者不耐烦地回头。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跟夏禾到底怎麽了?」她眨眨眼,疲累感满身。

「到底有什麽事让你这麽生气?」林沛华接了下一句。

「夏禾就是个婊子。」杨千穗面无表情,她眼里的愤怒不像是燃烧旺盛的火焰,更像是千古以前的冰河,冷得吓人。说完这一句以後,全场没有人敢再开口,杨千穗也转身离去。

林沛华沈默良久以後才对着愣在一旁的学妹们摆出勉强的笑容:

「⋯⋯抱歉吓坏你们了,课後课今天先暂停吧。」

互看几眼,张可晴等人也只能点点头。只是当时,她没能想到,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夏禾了。

从那次的争吵以後,夏禾已经请假快要一星期了,邻近期末考周课後课像往常一样暂停,让大家专心读书,所以张可晴也没有机会再进到社办,不清楚其他人之间的状况。偶尔在校园里看到「碳水化合物」的其他成员,他们的脸上少见光彩。

那不仅仅是因为夏禾的消失,也和黑特版的新文章有关。

最近轰轰烈烈的不再是杨千穗和夏禾,而是吴以晨。

这阵乱头的起始,是有人目击了吴以晨和杨千穗吵架,因而在黑特版上以嘲讽地口吻说着该不会连吴以晨都喜欢夏禾吧?

没有人想到,这样一篇文章会像蝴蝶效应一样,把吴以晨的过往通通丢到光天之下。

夏禾、简廷灿和吴以晨是同一所公立国中毕业的,并且在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了,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建立在这项事实之上的谣言,则十分狠心。

——国中的时候,吴以晨因为喜欢简廷灿而常常妨碍他和夏禾,甚至是欺负夏禾。

黑特版就像不肯放过猎物的狮子,就算对方已经痛苦万分,还是死咬不放。连吴以晨国中时,把夏禾的书拿去丢掉的霸凌影片都有,看到这些的张可晴倒抽一口气。当时的吴以晨还是一头黑色长发,气场却比现在更招摇不羁。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夏禾又是怎麽平心静气地和她待在同一个乐团里合作?

「这些⋯⋯都是些什麽东西⋯⋯」范佳绘和她一起看着影片,脸上也满是不知所措。

「我要亲自问简廷灿,我没办法只相信这个影片。」张可晴拿出手机,用社群软体问了简廷灿今天放学有没有空。对方很快地回覆,并且和她约在一家咖啡厅,没有多问张可晴想做什麽,想必也猜到她的目的了。

「我可以一起去吗?」范佳绘问。

「你今天不是还要上吉他课吗?放心啦,我跟简廷灿算熟了,到时候再跟你说结果。」

「可是⋯⋯」

「没事啦,简廷灿是好人。」张可晴浅笑,圣诞节那天的暖意浮上心头。范佳绘纵使担心,看着张可晴的自信,也只能让好友自行前往。

等到真正见到简廷灿,张可晴才发现情况似乎比她预期得更糟。

简廷灿平时玩世不恭、笑意常驻的双眼失去光彩,仔细观察眼下也冒出了以往没有的黑眼圈。稍微聊过以後才知道,夏禾消失的这一个星期,就连简廷灿也没能联系上她。张可晴以为夏禾是因为和社团成员的争吵,才赌气不出现。简廷灿却蹙起眉头:

「夏禾住在我家对面而已,大楼里的同一层。我这几天去按她家的门铃都没有人回应、传讯息也都没有读,感觉不是单纯为了逃避社团待在家。」

「她爸妈都在美国工作,经营一家游戏公司,所以我妈常常叫她来我们家一起吃晚餐,十几年来一直是这样,可是⋯⋯这次已经好几天了,我都没看到她出现,感觉不在家,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那你有她爸妈的联络方式吗?」张可晴也开始着急,夏禾该不是出了什麽意外吧?

「没有,她爸妈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停留不到一星期就又出国了,也不怎麽管小孩的,从夏禾很小的时候就是给她很多钱,让她自己过生活。」

简廷灿吐出长长一口气,好看的乌黑双眼里盛满忧伤的模样让张可晴看了都觉得心疼。照他对夏禾爸妈的叙述,夏禾不见踪影,最担心的人恐怕是简廷灿。

「她会没事的。」张可晴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着。

「虽然你说,夏禾没有我们想的那麽坚强、那麽全能,可是我相信夏禾一定也没有你想得那麽脆弱。」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听社团里其他的学姊说过『碳水化合物』的起源故事。」张可晴迟疑地看向简廷灿,後者摇摇头。

「关於这个,我倒是真的不清楚,夏禾只是某一天突然跟我说她和社团朋友成立了一个乐团而已。」

於是张可晴开始娓娓道来她从「虚构天堂」的鼓手——李筱然那里听来的故事,她和李筱然国中是直属班的关系,算得上有点交情。简廷灿一边听着,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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