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翠殿阖殿,戒慎恐惧,又是遭怏的一殿摆饰。
侍女们退在一旁不敢或动,知道这回是自己的主子遭了冤,更知道此刻的她可能会迁怒於任何人。
凌烨姬是未披斗篷足踩尘土回来的,侍女为她备下了沐浴准备,她却不肯前去,聿亟琌眼见她宽袖因她的动作而滑落,显露之下已渐浮出红疹的手臂,满是忧心。
「公主,请公主先去沐浴,你出疹了。」聿亟琌想上前安抚,但自己也沾了尘,他不敢接近。
「全都出去、别吵我!」
「只要公主你去馥岚池,亟琌立刻出去,不扰了公主。」
跪在一旁的侍女们见凌烨姬的红臂已由疹子变得一片通红,不禁惊呼:「将军,公主她……」
聿亟琌见凌烨姬的双臂红肿,连衣裳遮蔽不了的颈子也泛出红疹,看来就要漫上她的脸,他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横抱起凌烨姬,就往馥岚池而去,临去前还对侍女们丢下一句命令:「去取一乾净的长布条来。」
「是!」
侍女应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又回来覆命,只见聿亟琌把凌烨姬放在池边,她依然挣扎着,聿亟琌要侍女将布条缠住他的双眼,待侍女完成後,便毫不留情,猛力撕扯下凌烨姬身上的衣物。
众侍女没想到聿将军竟会如此无礼,皆是一声惊呼。
凌烨姬也被聿亟琌的举动所惊,獃立在当场。
之前虽已与凌烨姬共浴过,但侍女们是不知的,他没气得失了理智,要人蒙了他的眼才脱去凌烨姬的衣裳,但就因聿亟琌是蒙着眼的,当然不知道凌烨姬已獃了住,他只是接续着手上的工作,将凌烨姬身上的衣裳全褪了去,才将她抱进池子里。
似乎是耳边没有听见凌烨姬发怒的叫喊声了,聿亟琌才放柔了动作,手一抬,寻着了凌烨姬的发,轻抚着:「请原谅亟琌一时心急无礼,公主出浴後,亟琌在外头等公主的责罚。」
接着聿亟琌偏过头,对着身後的方向命令:「公主的药呢?」
侍女连忙上前,喂了凌烨姬消疹药,聿亟琌才放心,即使蒙着眼仍熟知地形的聿亟琌,直到走出馥岚池,来到通道上时,才解下了蒙眼布条,交至一旁的侍女手上。
那侍女还怯怯的看着他,因为他刚刚的「暴行」。
聿亟琌是冷着脸的,但言语没有斥责之意:「不赞成我的作法?那你们可有方法让公主入浴?」
侍女们只是屈身,没敢反驳:「奴婢不敢。」
「我既是蒙着眼,便无损公主清白,若传出我不想听的,小心你们的性命。」
「奴婢遵命。」
***
在回璞和殿的路上,聿谷涵一迳不言,凌靘瑶虽是走在前头,但还是注意着身後动静的,直到回了殿,聿谷涵才开口,要开口,也是准备告退。
过了黄昏,天就要黑了,公主的保护得交接给王宫禁卫军。
「聿卿,你气我在母后寝殿说了那样的话?」
「谷涵不敢。」聿谷涵叹息,做已做了无可挽回:「公主多虑了,谷涵是在谋算,该怎麽应付大哥的怒气。」
「你就这麽怕聿亟琌?只因为他是你的大哥?」
「公主今天这麽做,想过後果吗?还是公主已经有决心,要正式与大公主开战,争夺王位了?」
「父王属意我继位,我不需争。」
「正因公主如此,所以我必须怕。公主,我怕的不是大哥的身分,而是他的能力,还有他对大公主的忠心。」
凌靘瑶从不明白,为什麽聿亟琌会对大公主忠心至此?难道就只因为他爱着大公主?
但大公主冷傲孤高,何时可能给予一名小小将军青睐:「聿亟琌既然有能力,你该劝他来归从我,归从那个失宠的公主,到头来是消磨了。」
聿谷涵从来不知道大哥内心真正的想法,即便是聪慧如伶儿也看不出,因此他猜测,大哥会如此忠心於凌烨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年的救命之恩。
「公主,可愿听谷涵说一个故事?」
她在气头上,他竟还要对她说故事?但看他神情,这故事似是能回答她的疑惑,她便允了:「你说吧!」
「我大哥十三岁那年,在戍卫监里已经是一个出色的孩子了,王宫禁卫军统领看中了我大哥的资质,便想提拔他到身边训练他成为副手,我大哥有这个机会,自然也心怀感激的听命了!」
「才十三岁就进了王宫?」凌靘瑶从没听说谁有这能力可以小小年纪就进宫当差的,莫怪乎他在二十岁那年,就可以成了大公主亲卫军将军,就连聿谷涵都是今年才被任派的,而聿谷涵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当然他跟在统领身边是统领带着他学习,他并未真正身负什麽职务。不过大哥也得到了在王宫外围自由出入的自由。有一日他在王宫大门口,正要出宫去完成统领交办的任务,遇上了一部王族马车,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竟起了变故,马匹突然躁动起来,甚至突然扬蹄,把车夫给重摔到地上没了气息。宫门的守卫想办法要稳住马匹,大哥自然也是,只是马匹不断躁动,没人能寻着时机跃上马,就在僵持的时候,由马车里走出一个身影,那正是大公主凌烨姬。」
「大公主?车里的人是大公主。」
「当时的大公主年方六岁,竟有胆量由车厢里跳出,一把拾起随着马匹跳跃在半空中跳动的缰绳,企图想稳住马匹,马匹被扯住了缰绳,起了狂性,又是高高扬蹄的把大公主摔下马车。」
凌靘瑶不曾听任何人说过这段过往,但惊心动魄的画面却在她脑海中上演着,从她有记忆起,大公主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大公主有这麽健康过吗?她不记得:「这与大公主现在的模样不同。」
「大公主自小好学,但学的不是四书五经,是兵法战略,也不学琴棋书画,而是学武习剑,若是马匹安稳,操纵一辆马车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大公主被摔下马,自此才生了病吗?」
「不是,大公主被马摔了下来,但她身手灵巧,只受了些擦伤,在地上滚了几圈後就脱了险。可是此时失控的马却朝大哥踢去,大哥抽剑要刺向马匹的心窝,却被马把剑踢了开,此时,是大公主抢走一旁守卫腰间的剑,挡在大哥的身前,一剑刺中了马匹的心窝。」
凌靘瑶从未见过如此英气凛然的大公主,那她怎会成现在这模样?
聿谷涵见凌靘瑶已不再说,便迳自接着说了:「原来那马匹的暴动不是受了惊吓,而是被行刺者吹毒针射中了,马匹中了毒针,所以杀了暴动的马匹的大公主当下被马匹毒血溅上身,染了她身上的伤口,也一并中了毒。那个事件的主谋事後抓到後便自尽了,虽然调查此案的人员猜测,他应该本是要行刺王上,没想到看是王族马车便下手,马车里的却不是王上,但终究人已死,不但行刺原因成谜,连他所用的独门毒药的解药也无法取得,御医用尽了心血,才让大公主得以以这样的身体存活下来。」
「自此她就是这体弱多病的样子,也无法继续习武了?」那样惊心动魄的行刺,凌靘瑶光是听就觉得胆颤心惊,当时才六岁的大公主,怎有能力化解这样的危机!
「是的!大公主的惊世之名,公主你知道的,既然她没有性命之危,王上也并不用心去找人医治她。」
「你这是在告诉我,大公主为了救聿亟琌沦落至此,他会对大公主誓死效忠?」
「是的!如果你要和大公主斗,更难缠的敌人会是我大哥。公主,当时大公主已跳下马车了,她大可一走了之却没有,反而回头杀了那匹马,救了即将被马匹给踩在脚下的他,所以大哥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救他一命的大公主,你要担心的是我大哥的能为,那是我与伶儿不及的。」
凌靘瑶对自己的地位太有信心,所以她根本不担心来自凌烨姬及聿亟琌的威胁:「聿亟琌终究只是我父王的一名臣子,他敢犯上?」
「他敢不敢犯上我不清楚,但如果是大公主的命令他绝对遵从,当年大公主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就能面不改色的以剑刺死了比她大上数倍的马匹,如果她要报公主你今日的构陷呢?公主,抢先送出和大公主一样的礼,只是让大公主白费了心意,可稍解你心头的怨气,但大公主不至於对你不利,但你接着说的话,却会引起大公主的恨意啊!」
或许是来自凌王及王后的疼惜让凌靘瑶太过目中无人,她骄纵惯了:「她不过一个有势无权的公主,能奈我何?想与我争夺王位,她还不够格。」
「公主……」
「够了!或许你该到靖翠殿去当差,才符合你这一身的颜色。」
「我原先的确是不配留在公主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