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是夜里摸黑走的。
夏宁甯隔日一早自被窝里惊醒时，另一边枕头已经空了。她愣了几秒，想下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厚重的棉被卷成一巨型人体春卷，连手都给包进去了，动弹不得。
——被子是我包的，外面下雪了。我怕你冷，宁愿热醒也别感冒，你每次感冒都得花很长时间恢复。醒了记得吃B群。
床边留着一张工整字条，字的主人直接承认是自己把夏宁甯给包成这样的。
「我动不了，不能下床。不能动我还不能继续睡吗？」夏宁甯嘟哝一声，往後侧一翻，转了个方向打算继续睡。可当她成功转向墙壁，却发现洁白的墙上黏着第二张字条：
——不许赖床，快起来刷牙洗脸。
「妈啊，你怎麽知道我要做什麽？」夏宁甯一阵汗颜。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简丹替她裹在外圈的棉被团，而後在床上打滚了三圈才双脚落地。
——穿鞋，地板很冷。
室内拖鞋上黏着简丹写的第三张字条。
夏宁甯弯腰撕起拖鞋的字条，将双脚套进拖鞋里，而後收拾了墙上以及床边的字条。她吞了颗B群，打算配冷开水喝，走到冷水壶旁边，又发现一罐保温瓶，上头黏着第四张字条：
——不要喝冷水。喝温水，配B群。试着把瓶子里的水喝光。
她站在原地把水都灌完了，摸摸肚子，边摇头边走进浴室里。
浴室镜子上黏着第五张字条：
——昨天帮你预定早餐了，在街口那家你最爱的咖啡店，跟老板说你的取餐号是01。还有，刷牙仔细一点，不要随便乱刷，你的牙齿才刚补好。
夏宁甯边刷牙边撕下那张字条，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嘴边扬起一抹笑：「你到底写了几张啊？大半夜不睡觉，在桌上写字条，这种麻烦事也只有你会做了。」
洗漱完後，她步出浴室，走向衣柜前准备挑衣服。
手机铃声在此时忽然响起，她抓抓头，顿了几秒才想到要接电话。好不容易在床头柜上找到手机，按下接听钮，来电者是夏瑾盼。
「甯，你醒了没？」夏瑾盼严厉的声音在这个寒冬里听起来竟特别亲切。
「还没。」夏宁甯打了个哈欠。
「你现在应该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来了吧？我在楼下等你欸，你好意思让我等？」夏瑾盼在电话那头哇哇叫，夏宁甯似乎还能听见曹棣棠在一旁安抚她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昨晚从简丹身上扒下来的宽松白衬衫和简丹另外借给她的一件乾净四角裤……这副打扮比游民更像游民，实在不能更邋遢了：「嗯，我穿好了，待会就下去。」才怪，一个步骤都还没好呢。不过要是说实话，夏瑾盼绝对会发飙的。
她掐断通话，迅速解开衬衫扣子，拉开衣柜门想找自己放在这里的几件衣服，视线却立刻落在前方一叠摆放整齐的衣物与第六张字条：
——穿这套。
太棒了，反正她也懒得选衣服穿。
「简小丹，我必须叫你一声『妈妈』。简妈妈啊，简妈妈。」夏宁甯边喃喃自语，边以最快速度穿上那套衣服。
羽绒衣和绒毛牛仔裤都是简丹买的，非常保暖，夏宁甯层层着装後，抓了後背包就想出门，玄关上贴着第七张字条，夏宁甯想，这应该是最後一张了吧：
——围巾、手套、钥匙、手机，还有你的脑。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彷佛能听见简丹在她耳边叹气。又再回头去一一抓了字条上交代的所有东西後，她蹦蹦跳跳地出门，并在走廊遇见住隔壁的义大利裔邻居，对方以带着口音的英语向她打招呼：「Leslie很早就出门了啊。」
夏宁甯笑笑地回应：「他今天一早要去另一州帮学校办活动，回来还要赶着发表论文。」
对方吹了声口哨：「不简单啊！在美利坚合众国硕博连读的压力终於结束啦？」
夏宁甯闻声大笑，和邻居打完招呼後直奔公寓门口，心里乐着想：是的，当然不简单，那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只属於她一人的简小丹啊！
「那张花痴脸是怎麽回事啦！」踏出公寓大门的刹那，天外忽然飞来一颗雪球，正中她胸口。夏宁甯抬头一看，曹棣棠满脸无辜地指向身旁的夏瑾盼。
「曹棣棠，你怎麽这麽不够意思！」夏瑾盼立刻踹了曹棣棠一脚。
「好吧！宁甯，抱歉，是我丢的。」曹棣棠举高双手，笑了出来。
「无聊，她都看到了！」夏瑾盼自地上捏起第二颗雪球，朝曹棣棠的方向砸去。俩人打闹了一阵，在雪地里放声大笑。
夏宁甯笑着走上前，一手揽过一人，将俩人一齐往路上带。
「我们去买早餐吧，好饿。」曹棣棠向夏宁甯说。
「简丹帮我订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那家咖啡店买？」夏宁甯说。
「好啊。」一向随和的曹棣棠闻声点头。
「好你个夏宁甯！你都快成废物了。简丹有哪些事情没帮你做到好？我敢说你身上这套衣服也是他帮你配的吧？」夏瑾盼不可思议地道。
「ㄌㄩㄝ。」夏宁甯扬起下巴，没否认也没承认，她推开店门，走向柜台，对着老板说要取餐，号码一号。
「哎呀！我们家Leslie的可爱女友啊。不用给钱了，Leslie付了。」老板朝夏宁甯挤眉弄眼，而後将保温箱里的纸袋取出，递给夏宁甯。
「谢谢老板。」夏宁甯朝老板微笑。
老板替曹棣棠、夏瑾盼点完餐後，见夏宁甯仍拿着纸袋站在一旁，没想打开的意思，於是清清喉咙，道：「你可能会想看一下里面的东西。」
「我？」夏宁甯往身後看，再回头看老板。
老板笑了出来：「对，你。」语毕，走到厨房去忙餐点。
夏瑾盼好奇心作祟，一下子就凑过来：「什麽？什麽？」
夏宁甯打开纸袋，发现里面藏着真正的最後一张字条：
——宁甯宝贝，我永远爱你。
「哇啊——」夏瑾盼顿时笑出声：「妈啊！曹棣棠，你看夏宁甯的脸！」
「红了欸，呵呵。」曹棣棠温和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夏宁甯的头：「爱情真美好。」
「欸，我的呢？」夏瑾盼移动到曹棣棠身边，朝他伸出手。
「你的什麽？」曹棣棠笑望着她。
「我的字条啊。」夏瑾盼嘟起嘴巴。
「没有字条送你，雪球好不好？还是冰的。」曹棣棠满脸惋惜。
「你怎麽不去吃大便！」夏瑾盼边笑边揍了他一拳。
夏宁甯後来享用早餐时，将所有字条排成一列，照了张相，传讯给简丹。
——安安。
简丹晚了几分钟才回。
——安什麽安？都几岁了还安？
夏宁甯嘟起嘴巴。
——老娘我永远十八啦。
简丹传了一张河畔景色的照片来。
——我也希望我永远十八，办活动好累。
夏宁甯坐直身体，担忧地皱起眉头。
——你几点离开公寓的啊？我完全没发现。你要找时间补眠哦！不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发表论文，这样不好。
简丹又晚了几分钟才回。
——三点，我要赶飞机，怕来不及。好，大概中午就会回加州了，等我。
夏宁甯盯着桌子对面聊得起劲的夏瑾盼二人，想了想，起身至角落拨电话给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