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像雾又像纱朦胧了秦湛白前方，一条缓缓流淌的河道不算蜿蜒地静静滑过满排绿意垂柳，另一边则是白底黑瓦住家，大红灯笼垂直结成七、八颗，一束一束挂在民宅屋檐上，随着轻风摇曳。
远处寺庙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扑朔迷离平添一股沧桑与古城幽然意蕴，令站在画坊船船头的秦湛白忍不住心痒难耐，向一旁随船的歌女要了一柄笛子。
「小姑娘，可以把笛子借给哥哥吹奏一曲吗？」身穿一袭黑袍滚深蓝边的秦湛白勾起一抹露齿浅笑，探手向姑娘商借乐器。
随船的歌女共有抚琴、弹琵琶、打鼓与吹笛四人，加上划船的船夫，轻舟两侧以刺绣屏风遮掩的画坊船，基本共有五人。
而今船上除了五人外，尚有站在船头的秦湛白、他身侧的黑衣南宫陵博，总一身白衣的纳兰止恕和藏蓝袍的靳临，四人耳听歌曲随着船夫将船摇过一排杨柳，直往前方的大湖前进，此刻习惯立於朝堂的高位者难得心神放松，徜徉在古城深幽水径中，四人或坐或站，专注眼前的美景如黛。
「当然，若公子不嫌弃小女子的笛子，小女子非常乐意借给公子。」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红着脸将炭黑笛身双手奉上。
「多谢姑娘。」秦湛白修长五指握住笛身中段，取起笛子站在船头，望了眼身侧的南宫陵博，薄唇浅浅勾起弧度。
南宫陵博坐得随意，偏首睨了秦湛白，左侧嘴角上扬，无声告诉秦湛白：本王等着听曲。
秦湛白清澈眼眸望了烟波渺渺，想到什麽似的，将薄唇靠近吹孔，一曲「秦川抒怀」从修长指尖松紧笛身孔洞间缓缓流泻。
曲子开端先是对秦川的优美环境感到心神激昂，再来曲风转强为弱再渐强，最後再转狂放激扬，一曲道尽对自然景色的赞叹，也如实呈现秦湛白望着身处花红柳绿的江南时心中澎湃情绪。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墎酒旗风。」南宫陵博低醇的嗓音，在秦湛白一曲罢毕後浅浅吟诵。
秦湛白转首俯瞰南宫陵博，眉宇中满是万千情绪，勾起嘴角回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南宫陵博朝秦湛白伸长右手，眸光中满是眷恋，「湛白，过来。」
秦湛白俯身，直至自己的後颈得以让南宫陵博粗糙的指尖碰触到才停下，披在身後的雪色长发滑过肩头，缓缓落下遮掩他的绝美侧脸，也掩住了旁人见南宫陵博的俊颜。
秦湛白轻浅地、缓缓地勾起菱唇，清澈眸光一瞬也不瞬地将南宫陵博刚毅面容映入眼底。
南宫陵博望着秦湛白，下一瞬间，他的指头握住秦湛白的後颈，将他往下再贴近自己，薄唇轻张不顾众人目光吻上秦湛白毫无血色的嫩唇。
一阵轻风穿过秦湛白发间，夹杂七分自然清香与三分秦湛白身上的芬芳，满满地塞满南宫陵博心胸。
心脏不断地狂烈跃动，一下又一下几乎要冲破南宫陵博的胸膛，他向来不是多情之人，但众目睽睽之下放肆地、颠覆礼教地亲吻秦湛白，他南宫陵博就不怕旁人笑他懵懂癫狂。
南宫陵博放在秦湛白後颈的手往自己方向缩紧，令秦湛白得更垂低头颅，甚至双手还得环着南宫陵博的肩头才不至於跌入他怀中。
薄唇先是轻浅地吻着秦湛白的唇，接着大舌探入其中卷弄秦湛白的舌，让两只舌难分难舍地交缠着，亲吻彼此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发出啧啧声响，看得船上四名歌女与船夫瞠目久久无法言语。
四片唇瓣浅浅分离，南宫陵博改以抚着秦湛白泛起浅浅红晕的脸颊，浅声吟着：「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秦湛白总是忍不住笑了，他轻扬眉头说话：「皇爷这话说得不对。」
「如何不对？」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描述的是思念可以穿过千山万水，自由自在地决定心之所向，而我，一直待在皇爷身侧未曾离开，何来淮南皓月冷千山？」
南宫陵博浅浅勾起嘴角，「湛白说的是，咱俩永远不分开，何来淮南皓月冷千山？」
这话犹然在耳，回荡秦湛白胸臆间，但当四人下船信步返回先太皇太后的故居时，熟悉的面孔撞入他们眼底，秦湛白才晓得，分离的时间总猝不及防地悄然近身。
对南宫陵博而言，面对敌军千百万总能纹风不动，却因为意外的访客震撼他的五脏六腑，有那麽一瞬间，他以为双脚踩踏的地面裂成深不见底的黑幽大洞，牢牢地、紧紧地，一点慈悲全无地粉碎他的所有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