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优,我写好了。」管仲奄笑盈盈地把数学题本递给我。
我接过,瞄了一下他花一小时完成的三题数学。「嗯,都对。」我还给他,「明明头脑很好,真是暴殄天物。」
他一副我刚刚全在夸奖她的样子:「如果不聪明怎麽统领众人呢?」
「不要太得意,你的国文非常不好。去查查『暴殄天物』的解释。」
他还真的认真开手机查询。
「喂,现在都已经距离学测五个月不到了,你连国中生程度都没有。语言是最基本的啊!你难道和别人用读心术沟通吗?」
管仲奄无辜地眨眼:「我们靠拳头。而且平常讲话干嘛讲成语、说文言文?老子就老子、为什麽一定要用什麽吾啊、余啊,麻烦死了。」
虽然我认同他的观点,但如果我让他知道我和他想法一致的话,他一定会放弃国文。「嗯…你去查『暮鼓晨钟』的解释,然後念给我听。」
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比喻可以使人警觉醒悟的话』。」
「没错,但是你看,『暮鼓晨钟』才四个字,你刚刚的解释有十二个字,不是省下很多口水吗?」啧啧,我的口才啊……
语毕,他两眼熠熠:「真的欸!翊优,你的话就像『暮鼓晨钟』一样!」
「那你就去好好读国文吧。」
「是!遵命!」
此时,我的余角瞥到有人进了咖啡店。那个人身穿洛池制服,是侯郁安。他往吧台走来,坐到管仲奄旁边两格的座位。
「侯郁安,你要点什麽?」我问。
他依旧一脸腼腆:「一杯洋菊茶和栗子蒙布朗,谢谢。」
「好,等一下。」豁地,我想到一个好点子。「欸欸,侯郁安,你可以帮我教一下管仲奄吗?指要让他读懂故延武的那篇和长恨歌就好,拜托了!我请你吃,你帮我教他。」
他犹豫地望着管仲奄,管仲奄也是欲言又止。
「好吧。」最後他勉为其难答应。
我松口气,告诉管仲奄:「他是侯郁安,我的同学。他的国文很好,就让他来教吧。」
「嗯好,请多多指教。」
我观察他俩一下,见他们相处融洽,便放心地去准备餐点。会突然请侯郁安帮忙,是因为又到了营业高峰时段,我又要开始忙了,必定无法有时间回答管仲奄的问题。
「爸,一分栗子蒙布朗和巧克力多拿滋。」就当作谢礼送给侯郁安吧。
点完後,我回到吧台前冲泡侯郁安的洋菊茶。侯郁安和管仲奄的互动超出我想像得好,连平时面瘫的侯郁安都露出浅浅的笑容。决定了,指导管仲奄的任务以後就交给侯郁安吧!
「两位,打扰一下。」我出声,「侯郁安,你的茶,小心烫。」
「谢谢。」他小心翼翼地接过。
管仲奄伸长脖子:「翊优,我也要饮料,我要咖啡冰沙。」
「好,等一下,我先做其他客人的。」
「这种大热天亏你喝得下热茶。」管仲奄啧啧称奇地看着侯郁安。
「明明就已经秋天了。」
「看看你,皮肤白成这样,连点肌肉都没有。不然这样,明天起我带你练晨跑和做重训。」
侯郁安口气一僵:「不、不需要。运动什麽的……」
「不用客气,小菜衣蝶。这麽说定啦,明天早上五点约在CaféHouse门口!」
我抿唇偷笑,让他们互相认识真是太好了。
隔天早上,平常总是早早出现在位置上自习的侯郁安,破天荒地在打中前一分钟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引来全班的注意。
坐在他前方的周恩睿转头问他:「难得你差点迟到。」
他喘气:「有…有事、耽搁了。」
身为唯三知情者之一的我小声笑了起来。
下课时,我拿一份鲔鱼溏心蛋三明治到侯郁安面前:「晨跑怎麽样?好玩吗?」
他的脸颊微红,眼镜下的乌眸尽是委屈:「不好玩,你昨天都不阻止他。」
我忍俊不禁,惹来他的嗔视。「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拿早餐来赔罪了?」我晃了晃手中尚温热的三明治。
他满怀感激地接过,狼吞虎咽起来。「管仲奄素随?」他含糊不清地问。
「佳阳的三年级,连国中程度都没有。所以拜托你帮帮他好不好?」
侯郁安困惑:「为什麽会连国中程度都没有?」
我吐实:「他从国中时进帮派。」接到他警觉的眼神,我赶紧补充:「但他心地非常善良,据他所言,他只带小弟们去打欺负弱小的人,不菸不酒不吸毒。」
虽然他讲那句话的当下立即被我打枪:『那当初听白筱花的话来揍我是怎样?』
侯郁安眯着眼表示狐疑。
「我拿我的人格担保嘛!欸,有没有人说你跟猫一样,警介心重成这个样子,实在是……」
他重重叹口气:「好吧,我相信你。」
「你不相信他,会让他很难过哦。」
「我、我…」他不甘不愿地撇头:「也、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他啦。」
我满意地点头:「那,指导他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非常感嗯!」
「那、那可以叫他不要逼我练晨跑吗?」他满心期待地看着我。
「嗯……」我伸手捏了一把它苍白的脸颊,道:「我看你那麽瘦,还是和他一起训练比较好。所以,我不会阻止他的。」
他的双颊俨然鲜血欲滴,我赶紧放开手回到座位上,丢下一句:「上课了,其他下课说。」
唐翊优啊唐翊优,千万不要给别人不可能的期待啊。没错,虽然欧阳若总是说我是个恋爱白痴,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清楚的,例如侯郁安并不只把我当朋友这件事。
「唐唐,你刚刚和侯郁安在聊什麽?」身後的欧阳若清点我的肩膀,於是我简明扼要地全盘托出。
闻言,她一脸担忧。
「干嘛这样看我?」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他喜欢你吧?」我点头。「你看他全身上下写满黑暗气息,而且依照他的星座,据说是恐怖情人类型的。」
我轻咳两声,打断她:「你不能用外表来评断他这个人啊!而且,我怎麽记得恐怖情人是天蠍座?那你怎麽不说说武天曌?」
她无法辩驳,无奈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我转正,专心听台上历史老师眉飞色舞地解说,不久又有人打扰我。
「唐美女,你刚才和侯郁安在说些什麽?聊得那麽开心?」
我没看他。「嫉妒我和别的男生混得比你好吗?」
「嗯,嫉妒了哦。」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唐美女的笑容只配给我拥有。」
鬼话连篇。「真不巧,我打算这辈子只和你以外的人微笑。」
「唐美女,你说我是该把你架到无人岛上囚禁,还是把其他人都杀了呢?」他轻佻地问。
「你想干嘛?」我蹙眉。
「当然是让别人看不到你的笑容啊!」
我推开他不断凑近的脸。「微笑是表现自由,在宪法保障范围之内。」
「把你绑到无人岛上,宪法就不管用了,不是吗?」
我撇开头,「在你成功把我绑到人间蒸发前,你已经在牢里享受国民付钱请你的牢饭了。武天曌你今天又发什麽神经?讲了一堆乱奇怪的话,惹得我两臂冒出鸡皮疙瘩。」
他继续笑着:「就说啦,我嫉妒你对侯郁安笑、不对我笑。」
我把头转向他,「所以,只要我笑,你就会恢复正常罗?」
他的双眼闪着星星:「没错!为了让我恢复正常,你就对我笑一下吧!啊、不,我想要两下、三下、呃,一百下好不好?」
「算了,你平常就是那副神经病样,也没什麽不习惯的。」我扯扯嘴角,当然没有依他所言露出笑容。不过啊…这样会让他嫉妒?我稍稍瞥了一眼正和隔壁座男生聊天的谭文蔚。平常谭文蔚和大家都处得那麽好、笑的机率那麽高,武天曌这不就是吃醋死了吗?
想了想,我甩甩头,认真读起课本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