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微风吹拂。斑马线上密布人群,谈话声彼起彼落,上班族络绎不绝。而我,则是个翘课的高中生。
奇怪的是,为何自己身在此处,却忘得精光。搔搔头,四处张望一番後,我迈步穿越斑马线。
一步、两步、五步...。霎时,我的头部彷佛中了弹,剧痛起来。这个感觉令我狂躁,全身如焰般沸腾,感觉离崩塌几近咫尺。我曾多次尝试毁灭自己,泯灭灵魂,乾脆把身体分裂成灰烬,与这个濒死的世界共同长眠。
我眼睁看着身旁的人如着了魔似,开始疯狂嘶吼,其歇斯底里的程度能将所有玻璃一同震碎。不过,我丝毫不受影响,仅望着他们互相残杀,步向终焉。
多麽幸运啊?我究竟怎麽了?为何不能成为他们的一员?
不想再失败了。
...
出来。
...
忽然,一道黑影在里面闪过。
她的熟悉令我内心产生冲突。
你...是谁?
全身漆黑的她,仅留下那双鲜红双眼,身子缓缓向我而来。
距离一公尺的距离,黑影停下脚步。她抬起一只手指,指着我的前额。
「找到你了。」
她的双唇上扬,随即,身旁一切化为灰烬。行人的喊叫和挣扎,掠过了已消失的道路。
究竟是我化为虚无,还是周围之人?
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
〝哔哔,哔哔...〞
恼人的闹钟在清晨的鸟语间响起。伴随着额上的汗珠,我睁开眼死死盯着天花板。
「啊…只是个梦而已。」叹了口气,我沉淀仍未回神的心灵,摸了自己的前额。崭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走下床,打点梳洗完毕後,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微卷毛发和透亮双眼还是那无暇透彻的粉。无人知晓我为何会有这种颜色,只记得小时候从父母口中得知;这是基因突变的结果。医生也异口同声的说,这是十亿分之一的机会,机率微乎其微。
「小玲,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快点下来!」忽然,表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立即跑下楼梯,坐在餐桌前。
「睡得好吗?」座位前的他向我问好。我摇了摇头,诉说那个诡异的梦。
「这样啊…。」他低下头,静静思索着,下一秒随即开口道,「通常,梦境会反应出一个人的潜意识,又或者是一个预兆,可能将来会有什麽事发生吧。」
我耸耸肩,咬下盘中的荷包蛋。
「若真的会发生什麽事,甚至像梦中一样,我们也不能改变什麽。」我抬起头,看着他。
「就让它发生吧。」
表哥被我的言论吓到了,他没想到我会对所谓〝世界末日〞如此神态自若。
「不过,这机率应当不大吧?暮,一定有不少人做过这种梦,但後来什麽也没发生呀。」
「嗯…是吧。」他也并无多虑,示意将快凉掉的东西吃完。
「好了,我吃饱了。」我站起身,将碗盘拿去厨房。
「路上小心。」他为我拿来了制服外套,要我穿上。「外头有点冷,注意点。」
「嗯,谢谢提醒。」我接过外套,准备出门前往学校。今天的天气寒冷多云,我骑上脚踏车,一路飞越无数景物,速度之快可与光速比拟。路上行人有拿着手提箱的,还有拎着书包的,每个人各有所职。
到了校园後,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剩下五分钟课堂便要开始了。我快步走向教室,在桌前坐下。
「玲奈!你今天怎麽这麽晚才来?」一名同学从前方走道迈步而来,他满是朝气的盯着我。
「哎…我睡过头了。」那真是场奇怪的梦,搞得我无法整顿思绪。
「唉呀!要早点休息,知道吗?」他双眼发亮看着我,现在我只想把他的脸推开。打闹过後,首先迎来的是历史课,内容和往常一样无趣,我毫不犹豫地打了哈欠,向周遭的人示意这堂课是多麽无聊。似乎是梦的关系,接下来的几堂课都令我提不起劲,连我最喜爱的数学也被自己狠狠抛弃。我用尽全身的精力,好不容易撑到最後一堂课,终於在倒下前一刻离开了校园。
「看来,我今天回到家会立刻睡着。」我骑上脚踏车准备回家。
天色已晚,渲染着炽热的火焰,与已悬挂在天空中的月相映成趣。街市上多了同样要归家的人潮,谈话声络绎不绝。
「啊…夜色一定会很美。」我满心期待着天黑,并到了家门前,将车子停靠在柱子旁。
「我回来了。」我缓缓打开笨重的大门,呼喊着暮。
「暮?人呢?」进入他的卧房,里头空无一人。接着,我在厨房看见了包有锡箔纸的食物,上头贴有一张便条纸。
〝玲,我今天上班比较晚回家,你自己注意一点喔。〞
—表哥
「哦,是去值班了吧?难怪。」我看着暮为我准备的饭菜,觉得自己有个表哥,也就是照顾自己的人,真好。我的父母长年在欧洲工作,由於从事特殊行业,完全没有能来看我的时间。从五岁起,我就一直受表哥,暮的照顾。现在我几乎忘了父母的存在了,唯一能撑起思念的,只有那些照片。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
我抬头望时钟一眼,发现已是晚间九点锺。看来是时候去休息了。
做了梳洗後,我一股脑瘫软在床上。
「哎,看来今天会很好睡。」我闭上眼,喃喃自语,期望能好好睡上一觉,回归那个精力充沛的自己。
晚安。
...
忽然,眼前从漆黑转为纯白,光线相当强烈。
「这是一场梦。」我立刻察觉到这里不是现实,下意识开始四处走动。
「对的,是场梦。」
嗯…?
是谁?
我张望查看另一个声音的源头,但下一刻它的主人便出现在在我身後。
「是谁在後面?」我转过身,看着一位闯入我梦境的不速之客。她身材姣好、拥有黑色长卷发。双眼是深邃又透亮的赤红。她的嘴唇丰满红润,五官端正,可谓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
「你认为呢?」她微微笑着,声线中带着低音磁性的雅致,随後优雅地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的视线在此时变得更加清晰,自己也发现这里所有的物品皆是洁净的白,毫无例外,和她形成强烈对比。
「我...怎麽会知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呀?」黑发少女见得不到自己的答案,继续开口说道,
「坐下吧,看看外头的景色。」眼前的白椅竟然擅自移动起来,腾出了位子示意我坐下。
周围虽然净是洁白的饰物,少女身旁的窗外却是沉寂的黑,如宇宙星辰般,带有点点缀饰。
「我们...在哪里呢?」我无意间说出了这问题,少女的视线对向我,微笑道,「在你的世界里。」她忽然起身,往四处张望片刻,焦点放到一个相框上。
「这个是谁?」少女指了相片中的一人,我起身前往察看,原来是我的父亲,身形高大,短发精练。
「是我的父亲,他...并不再身边,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他会面了。」说到这,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抚摸着光滑的相框。
「已经有十二年了吧?你的父母十二年前就不再见你了,对吧?」我疑惑的询问为何他会知晓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我自有方法,你看。」她捏指点了一下,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圆形,类似於屏幕的东西。
里头隐约浮现了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和我印象的父母一样。
「爸...妈...?」我看见了眼前父母的形象逐渐显现,毫不犹豫的开口。
〝女儿,你现在才五岁...我们很抱歉要离开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但是,眼前的他们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说着话语,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接着,画面又回到了我和他们分别的那天。
「他们不会听到的,因为这只是单方面的连结,也是我现下仅能做的。」少女耸耸肩,同样在父母的画面前挥手,什麽也没发生。
「由如所见,就是如此容易,只要弹指一下就行了。」
「什麽啊?我又做不出来!其他人和你不一样啊!」我憋得想笑,弯着眼看她。
「一定可以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在说这话的同时,双眼隐藏了深奥的气息,彷佛这回答话中有话。
「嗯…哈哈,好吧。」我摇摇头,抛开那想法,被逗笑地看着她。只见这人交叠起双手,开口道:「你...有人照顾吗?」少女猝不及防的换了话题,脸上多了丝忧虑。
「有啊?」我看她脸上的神情如此担忧,下一句接着问,「有什麽事吗?」
「不,那就好。不过,单方面的照顾是不够的,要多方面的才恰当。」
什麽意思?多方面?暮已经对我无微不至了。
「这我当然知晓。但,这里也要有人陪你。」
「梦中?」我认为在梦中是自己能无拘无束、任何事皆能自己来的地方,怎麽需要人陪伴呢?
「身理上你的确是够了,但心理层面很空虚,需要再补强。」
「欸?你...。」这黑发的怎麽能看出我的内心?还是,一切既然是梦,她只是我潜意识的写照而已?自己二话不说质问了她的来历和目的。只见她神态自若的说到:「不是的,我存在。但不再你那边。」语毕,少女向我走来,双手捧起我的脸颊,如同鸟儿般直直端详着我。
「你...你在做什麽?」我对这个举动猝不及防,任由她四处摆弄。
「嗯…的确不是那边的。」少女松开手,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我真的找到你了。」她看似心情很好,坐回了位子上。这人...怎麽这麽莫名其妙?一下子问我的家人、一下又捏我的脸...我看来真的太累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还有,那边是哪里?」我双手交叠,抬起一边眉说道。
「那边的话,就是你的现实。」少女也跟着把手交叠,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为什麽我不是那边的......」
「至於我是谁...。」她打断了我的话,直接告诉我:
—「我是,卡兰」—
眼前的景象在她说完之後,迅速消散。
「等等!!」
哔哔,哔哔,闹钟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