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许海岑并肩走在校园里，默默地走回教室。虽然许海岑平常就很冷淡，但现在的沉默却让我觉得她正在隐忍些什麽，也可以说是很疲倦、很无力的感觉吧。
而我总觉得我对她的负面情绪无能为力，我不喜欢心有余力而不足，於是我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欸，你是不是跟我们社长认识？」
闻言，许海岑侧首凝睇我，面无表情地低叹一声，「阿左，我真不懂，你其实心思很细腻啊，为什麽有些事你却可以迟钝到让我想揍你呢？」
我脸黑。「你这是褒还是贬啊？」
「贬。」许海岑的不假思索，差点让我把她踹到天边去了，冷静、冷静，不要跟她计较，那只会气死自己而已，就算没气死也会被气得半死！
我翻了个白眼，「许海岑！亏我好心关心你！」
许海岑轻抬眉梢，忽地凑近我，挽着我的右手臂轻轻下滑至掌心，蓦地，握住。也许是刚运动过的关系，她的掌心很热、很暖，竟然让我有种舍不得松开的错觉。
我瞠眼瞪着她平静的神色，她开口打断我的欲言又止，「如果想安慰我，这样就好。」
我搔头，「这样就好吗？」
许海岑笑而不语。
落叶的坠地，必先迎着风旋绕飞舞，纷飞於十月时分，同时，也扬起了理不清、剪不断的哀愁。
掌心的温暖使我迷失，我也曾一个人走过那一段很长、很远的路途，背负一去不复返的思念，驼着、拉着、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不再相信有个人会义无反顾地陪着我，走下去。
「阿左。」许海岑轻轻开口，那话乘着微凉的清风，拂进心坎。「你为什麽会转到这里？背後有什麽故事吗？」
这个问句，怎麽听都是个肯定句啊……
「我……」
「不管原因是什麽，我都想让你知道这件事。」许海岑打断我的话，转过头，明亮的黑眸全是我渺小的身影。「谢谢，有你。」
我愣住。
「高二是你陪着我度过，感觉很好。」她轻轻地说，我几乎能感觉到肌肤相抵的冰凉和缓了我内心的燥热。
沁入心脾的，似乎不只是她总是偏低的体温，还有冷然的话语里无法忽视的真诚……
如果说，老师的话是鼓舞我振作的动力，那麽许海岑的轻语，则是冰敷心底的伤口，让它不再红肿难受。
许海岑的目光灿若星辰，几乎使人耽溺其中，无法自拔。
眼看我们快走到教室了，许海岑这才娓娓道来，「我跟蓝天晴从国中就认识了，而且那时候其实……蓝天晴的球技是被人压着打的。」许海岑望着前方，紧握我的手，「你信吗？」
「我相信。」因为是许海岑，所以我没有任何应该怀疑的理由。
许海岑瞥了我一眼，忽然放开手了。「阿左，为什麽你一点也不怀疑我的话？」
我不假思索地反问，「为什麽要怀疑？」
闻言，见她的目光有些闪烁，沉默半晌後才平声问，「单方面的说词，能相信吗？」
「可是说的人是你。」我顿了顿，摇头，「我便没有了存疑的理由。」
「阿左，你真是笨狮子。」她浅哂。
我没好气瞪她。
「蓝天晴从国中开始就是个篮球笨蛋，对篮球有着一股热情与傻劲，虽然那时球技不如人却还是很努力练球。」她轻叹口气，「她对篮球的执着，就跟喜欢我一样。」
我怔住！
「这件事只有我跟她知道，现在，」许海岑凝睇我，神情认真，「你是第三个。」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会想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同时，也只想让你知道。」许海岑淡淡地道，「我不想瞒你。」
我陷入愕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社长喜欢你也有四、五年了吧？」
「嗯，五年了吧。」
忽然想到社长那阳光的笑容，到底是怀有怎样的坚持，才能喜欢这个小冰山女王长达五年……
「阿左，你不讶异她是女生而我也是女生，但她喜欢我这件事吗？」
我一僵，原来是话中话，我就这麽被她绕进了话里，套出了秘密。对此，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还是该责怪自己的大意？
五味杂陈，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而她，不给我後路。她肯定看出我想逃了，所以才在这时候握住我的手，微微地使力握紧，没有把我抓疼，可是为什麽我仍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长吁口气，望向走廊外的的蓝天白云，我知道许海岑正安静等着我的答覆，或者，只是验证她心中的臆测。
我自认我没有太过显眼，毕竟我一直如此小心翼翼隐瞒自己的性向，但是她怎麽还会察觉到？「许海岑，你从什麽时候知道的？」除非……
许海岑轻笑，「第一眼，就感觉到了。」
「第一眼？」我错愕，意思是那天的初遇我竟已成为她掌中的猎物，一步步走进她的陷阱吗？
「是的，第一眼。」她再次复诵，肯定的。
我苦笑，「许海岑，你的直觉让我感到讶异。」
「也许是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所以特别有感觉。」
我愣住。
许海岑放开我的手，迳自迈步走进教室里，独留处於震惊中动弹不得的我瞠目结舌，那颗心随着她的话扑通、扑通地跳着。
许海岑，你跟我是一样的？
过於心急的我忙不迭地追上她，却意外闯入了老师的视线中，尽收在她的眼底。
讲课到一半的老师放下粉笔，安静瞅我，而我，分辨不清她的神情，到底有什麽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