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刚落,冷风飒飒吹起,将一缕烟自天空中似飘似飞地带到这人烟稀少的角落。彷佛寻找着主人般,在矮小的女孩儿头上左右盘旋,最後停留在她的肩上,似是蜻蜓点水般便消散而去。
女孩儿下意识拍了拍肩膀,还以为是落叶,却发现什麽都没有,她又无奈地看着眼前挡住她去路的女人。
穿着火辣的女人,说话也得要带着火烧的气焰,彷佛恨不得烧掉面前这个娇娇欲滴、眼神无辜的小猫咪。
「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可爱就可以这样勾引我的男朋友!」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不要再勾引张俊文就好!」
「呃…张俊文学长?」她不确定地重复确认。
「闭嘴!」拥有性感身材与姣好容貌的女人,现在看来只像个张牙舞爪的河东狮。
呃,这个学姊好凶噢。可是她跟那个学长又不熟。
「我告诉你,就算他看上你,充其量也只是因为你看起来新鲜,有那麽点可爱…」
「啊,哈哈,谢谢你。」徐乐乐天真地向对方道谢,妈妈说做人基本的礼貌绝对不能少:「我没有可爱啦…」
「你闭嘴!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啊?张俊文顶多就是想上你,就会毫不犹豫回头过来找我,你别以为他真的在乎你!」
讲话真难听,又叫她闭嘴…徐乐乐忍不住噘起嘴来。
「……」
这个学姊生气起来的样子真的满可怕,她还是不要开口好了,反正她应该还是会叫她闭嘴。
「哼,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了就讨厌!骨子里就是个…」
「小玲!」
远方,只见一名高挑的阳光男孩一脸担忧地跑近。
「你为甚麽要找她麻烦?我都说我跟她没什麽…」
「我看你根本是怕你的小绵羊担惊受怕了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跟我走。」
「我不要!」
「我跟乐乐真的没有什麽…」
「乐乐?叫得可亲热呢,我就说你跟她…咦?人呢?」
徐乐乐早就脚底抹油快逃了。
她常常会被学长姐堵在校门口、操场角落、空荡教室等等地方,不是莫名其妙的告白,就是学姊莫名迷妙的吼骂。大姐常说她天天的,可能对方在骂什麽她也听不懂,还会笑笑地回应…唔,她回想起刚刚,好像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也罢,徐乐乐耸耸肩,没事就好。恩…不知道今天晚餐吃什麽呢?
乐天派徐乐乐,一如往常地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家。浑然不知,自己的人生在今日就要完全扭转了。
回到家後,爹地妈咪一个箭步上来堵住她的路。
怎麽今天她回到家也要被堵一下?
「乐乐,爹地为你求得一个好姻缘了。」
「姻缘?」乐乐不解地看着握着她双手的爹地。
「宝贝儿。」妈咪则是双手摸着她的脸颊:「妈咪确认过了,对方是乾净又正直的青年,你嫁过去就是当贵妇,半点儿苦都吃不了,妈咪是千寻万求才找到这样的好人家...」
「徐乐乐!」大姐徐柔柔一掌拍掉爹妈的双手,细长的身子奋力将父母往一边挤开:「大姐说不许!你听见了吗?见鬼了,什麽年代了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许、不许!」
「柔柔,难道你要阻止乐乐的幸福吗?」爹地难得板起了脸孔。
「柔柔,你是嫉妒乐乐吗?不要担心,你的亲事妈咪也不会随便的,啊?」妈咪了然地拍拍大女儿的手。
「胡说八道!」作风一向前卫且十分照顾天真妹妹的徐柔柔,不敢相信父母思想的迂腐如此之深:「就是因为爱乐乐,所以我希望她幸福,所以她绝对不能随便嫁给一个陌生人,更别说还是委屈嫁给一个三十有二的大叔!乐乐才二十岁呀!她还有一年才毕业,人生才刚要开始,你们就急着要在下个月就把她卖出去吗?」
「对方可是康逸集团的康天行总裁,这怎麽会是委屈呢?」
「是呀,妈咪是确认过对方无论品行还是身世都非常乾净正直,才早早答应了这门婚事…」虽说对方只是为了娶妻生子,就从千百张照片和背景资料里挑中小女儿,但这种嫁入豪门的好康可不是天天都有啊!
「你们!…乐乐,你告诉大姐,你嫁吗?只要你说不嫁,大姐绝对会拼了命保护你!」
「我…」
徐乐乐看着父母那担惊受怕的双眼,又看看怒火点睛的大姐。眼睛左看看,又看看,左思右量,相信自己权衡得失过後,壮士断腕般地回答:「好,我嫁。」
爹妈欣喜不已,开始联络着各方筹办单位,徐柔柔则摇了摇头。
「乐乐,你知道大姐为甚麽不许你嫁吗?我是为你着想啊…」没有爱情的婚姻怎麽可能会幸福?况且,豪门饭碗不好捧,徐乐乐天真单纯,肯定容易被欺负。
「大姐,我知道。可是我不怕呀!我相信你是为我好,可我也相信爹地妈咪不会害我。」徐乐乐耸耸肩,彷佛方才的问题只是问她要不要出国玩。
「如果我不嫁,爹地妈咪要费时去拒绝人家,那多不好意思啊?然後爹地肯定也会生你的气,届时你的美国梦还去不去?可是于我,我没差呀!你想想,才二十岁就有黄金单身汉要娶我了,我都不必担心下辈子吃穿了耶!说不定你第一次去美国就是我带你去的咧!」
徐柔柔眼眶不禁泛红,这个乐天妹妹说笨不笨,说聪明也总是没考虑到自己的利益得失…不,她总是只看得见自己拥有的,不看失去的。永远只想到别人,也总是天真地把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看去。她不知该感动还是该为她担心…只希望妹妹真的能获得幸福。
「如果那个男人欺负你,你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自己忍耐,知道吗?大姐就算人在世界宇宙任何一个角落,我也一定会拼了命救你,帮你教训任何欺负你的人!知道吗?」
「我知道。」徐乐乐给了大姐一抹真诚感动的微笑。
她当然知道,自从见识到大姐对於那些莫名其妙就堵她的人下手有多毫不保留,她就知道大姐是说真的。但她其实可以照顾自己的嘛,看这三年来她都可以处理得好好的,毫发无伤哩!
於是,又过了几个礼拜,徐乐乐便被打扮成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子,准备出嫁。
婚礼举办在断崖内的别墅旁,宛若仙境里的城堡一般,高高耸立在一片树林之中。不管是上山时从底下往上看,或者现在从别墅上往外瞧,那都是徐乐乐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色。
虽然未曾见过康天行的真面目,但乐乐相信妈咪说的「英俊、诚恳、正直」,应该不会太差劲。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她还是相信这个决定是对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时间到了,她牵着爹地的手,随着现场演奏的音乐,带着羞涩的笑容一步步踏上一路蔓延至断崖边的红毯,走向那个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她的天的男人。
只消一眼,徐乐乐就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之一。康天行非但不是个满脸老态的中年大叔,他就这麽站在那里,那双彷佛能看透人心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白纱下的容貌;俊挺的五官,带着一抹让人安心的笑容,让她怦然心动。如果他真如妈咪说的那样是个好人,那麽这个决定,一定不会错的。
「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康天行自父亲手中接下她的手,她好一会儿都移不开视线,就这麽直接地和他眼对眼看着彼此,不明白心中那种骚动、不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两人由着神父一句句问下去,直到那一句「你们当中若有谁反对」,她看见他的眼神转向观众席,她却还是痴痴盯着他。
一切发生得很快,她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拉向断崖的边缘,他的脸上露出了惧色。
发疯似的女人歇斯底里地抓着她的手,任由她在边缘随着风吹而摇晃着。
「天行,你不能娶她…你要娶的人应该是我啊…」
「孟诗环!你疯了吗?快放开她!」
「放开她?」女人凄凉地笑了,顺手将徐乐乐往後拉,顺便放开手。「好…我听你的。」
「不!──」
「乐乐!」
看着亲人消失在视线内,徐乐乐听见爹地、妈咪、大姐、还有康天行的呐喊声…这样的高度往下坠,即便下方是海水,也必死无疑。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