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瘾生 — 第二回

沈耀狼狈地垂着头,听见了一声“沈哥”,猛地抬头,看见正匆匆跑来的梓慧和白胜,起身站起来。梓慧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白胜问他:“俞小姐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他闪开身,看向急救室。

梓慧和白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急救室三个字亮着红光,很是刺眼。

梓慧看了一眼他胸前的血迹,开口,“沈哥,你回去换个衣服休息会吧,我们俩在这守着,一有消息给你电话。”

“没事,你们俩回去吧,我在这等着。”沈耀态度坚决。

梓慧和白胜拗不过他,只好给他买了些吃的,白胜又给他随便买了件T恤,两人一起走了。沈耀去洗手间把衬衣脱了下来,擦了擦洇到胸前的血迹,穿上了T恤。水龙头不停地冲着水,他双手捧了些水,洗了洗脸,才感觉清醒了些。出去后,他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接着失神。

四个小时过去,急救室亮了绿灯,门从里打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沈耀晃了晃头,急忙上前去,看了看病床上的俞再。俞再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最后才出来,沈耀一把拉住他,急切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胳膊上缝了十二针。腹部有两处刀伤,不过幸好没伤到脏器,只是出血太多,需要慢慢养。”医生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她今晚很有可能发高烧,只要挺过今晚,就没什么大碍了。”

“谢谢您,辛苦了。”

“应该的。”

沈耀去了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躺着的俞再。他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一夜过去了。半夜的时候,她发起了高烧。他看着里面的护士来来去去,她就那样一直躺着,没有动静,直到早上,烧退了,转去了普通病房。早上他去前台办了手续,交了费,回到病房时,俞再醒了,护士在她床前问着情况。护士见他进来,和他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他一一记下,坐在了俞再床边。

“感觉怎么样?”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关心的真心实意。

“疼得快死了。”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说话很不客气,几乎是嘲讽地反问他,“不是说保证我的安全吗,就是这么保证的?”

她说话声音明明很弱,却像一把刀刺进了他喉咙,他喉咙一紧,只能无力地说,“对不起。”

“没想到我还有警察给我道歉的一天,真罕见。”她笑了笑,扭头看着窗外,不再理他。

沈耀看她不耐烦,只好转移话题,试图和她聊天。“你提供的消息是真的,队里缴获了三十多公斤,我们会给你奖金的。”

“人呢?”她转过头,一脸严肃。

“什么?”

“交易的人。”

“没抓到,只抓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沈耀见她有兴趣,和她随便聊了起来。

俞再好像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他,“奖金有多少钱?”

“两万。”

“不用给我了,捐了吧,让福利院的孩子们吃顿肉。”俞再看了看桌上,朝他示意,“我想喝水。”

“你等一会,我去买。”

俞再打发走他,闭着眼睛,想着想着事情就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挣扎着坐起,看见沈耀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只看了一眼,直接伸手拍在了他脑袋上。沈耀睁开眼,坐起来,“你醒了?”

“我饿了。”俞再饿得头疼,胃像针扎似的。

“队里的女同事熬了粥,你先喝点。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沈耀从桌上拿起一个保温桶,拧开盖子,连勺子一起递给她。

粥是梓慧熬的,梓慧手艺很好。俞再显然饿坏了,头也不抬,慢慢地喝着粥,沈耀就那样坐着看她。她突然抬眼,瞪了他一眼,垂下眼,继续喝。他没仔细看过她,现在才发现,她长得很精致,娃娃脸,瞳孔像两颗玻璃珠一样,又黑又亮。说她是个高中生,都不会怀疑。

俞再吃完后,催着让他回家去,顺便帮她买个手机,她的手机也不见了。沈耀再三嘱托了值班的护士,好好照看她,才去了警局。刘凯给了他半个月假期,让他好好照顾俞再。沈耀回去的路上,接到了他爸的电话。他趁着红灯开了蓝牙,问道:“怎么了?”

“你妈看到了新闻,担心你。你没事吧?”

“我都去不了现场,参与不了抓捕,我能有什么事。”

“你还怪我呢,臭小子,什么时候回家吃顿饭,你妈想你了。”

“嗯,知道了,开车呢,挂了。”

沈耀毫不停留地挂了电话,说起这事,他就来气。沈耀他爸沈崇是市里缉毒局的局长,沈耀刚从警校毕业就瞒着他爸妈偷偷去了缉毒大队。他妈知道后,差点气晕过去,他爸不得已,才和刘凯通过气,不让他参与现场抓捕。一两次还说得过去,次次不让他出去,他自己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缠了刘凯半天,才套出来原因。为了这事,他连着两个月没回家了。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医院,给了俞再一部新手机,然后守了她一上午。因他在这一直待着,俞再一直都不太自在。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他出去吃饭,俞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提示已关机。只好换了一个,电话刚拨出去,就通了。“您好,盛在投资,请问您哪位?”

“文叔,是我。”俞再看了一眼门口,回答。

“俞再?你在哪呢,你怎么去警局举报了,我们按着你手机定位怎么也找不到你。”电话里的人很是急切,一连串问了她一堆。

“别管这些了,文叔,他人呢?”

“小陈先生去巴黎了。俞再你快回来,先生生气了,你回来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这事过不去的,我现在还在医院,暂时回不去了。”

“医院?哪个医院,你怎么样,怎么会去医院?”

“骆尚知道我搅黄了交易,派人到处找我,我出来得急,没带枪,被他们砍了三刀。”俞再压低声音,牙都咬紧了。

“姓骆的真是胆子大了,你在哪个医院,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没人知道我在这,放心吧,文叔,我没事。”

“先生很担心你,还是回来吧。”

“等我回去了,就去找老陈。挂了,文叔。”

俞再挂掉电话,又按下陈府年的电话,还是已关机。她生气地将手机扔在一边,想了想,又拿起来,登上了微信。消息一条一条地蹦出来,先是文叔的,其他的叔叔们,还有一些推销的,最后才是陈府年的。她一条条划上去,点进了陈府年的对话界面,最新的一条是‘别闹,快回来。’还是她去警局那天的消息。她退出来,又点进去,回了一条‘再不接电话,就永远也别接了。’过了很久,也没回复。她关掉手机,扔在一旁。

门‘吱呀’一声推开,她抬头看过去,是个护士。那护士端着一大盘药,按部就班地给她挂水,扎针。沈耀带着饭回来,刚到病房的走廊,就听见她病房里急促的按铃声。他迅速冲到病房,看见一个护士正拿着钢针捅向俞再的脖颈,俞再浑身是血,拿着枕头堪堪抵挡着。沈耀抄起门后的凳子,砸向那个护士,护士见状不好,破窗而出逃走了。俞再的病房在二楼,并不是很高。沈耀上前扶起俞再,她满身大汗,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俞再又进了抢救室。好在她只是伤口裂开,没出什么大事。沈耀气得想骂街,打电话到警局,叫了两个民警过来,天天守在俞再病房门口。沈耀关怀备至地照顾了她几天,有些受不了了。不知是不是俞再故意刁难他,总是挑三拣四地嫌弃他。这天,她半靠在床上,看着一旁的他一脸为难地在削苹果,削个皮就把苹果的果肉削去了一半。递给她苹果之后,脸上带了些引以为傲。她从头到尾嫌弃的表情,让沈耀不乐意了,冷哼道,“我觉得砍你的,不一定是那几个毒贩子,可能是你以前的仇家。”

俞再吃苹果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他。

“我觉得你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能是你无意中结了仇家……”沈耀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俞再的脸色越来越黑。

俞再拉过他的胳膊,拿起桌上一个没洗的苹果就塞进了他嘴里。他一时没防备,拿出苹果,干咳起来,随后疑惑地问她,“你手上怎么有那么厚的茧子?”

她从来没在意过手上有没有茧子,从小水深火热的生活,早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了。她平摊开手掌,两手虎口处的茧子硬的像石头一样,左手食指第二个关节处的皮肤都与周围的肤色都不同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玩了十几年的枪,还是个左撇子枪手。只要是在黑市里流通的枪,她都可以闭着眼在两分钟内组装好。在警校射击排第一的陈府年和她比枪法,都输给了她。

俞再一脸平静,收回手,回他,“可能是做木雕留下的。”她也确实没撒谎,老陈有段时间迷上了木雕,弄来了一大堆昂贵的木料,天天拉着俞再陪他一起雕,美名其曰修身养性。后来,俞再是真的爱上了木雕,闲暇的时间除了陪陈府年,都在雕木头。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搞艺术的。”沈耀有些戒备地笑了笑,接着套她的话,“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从哪来的消息?”

“从你们刘队的线人那。”

“哪个线人,说不准我也认识呢。”

“你不认识,那个线人是我妈,她是魅遇夜总会的经理。”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沈耀愣住了,因为刘凯前不久提过,他的一个线人被人发现了身份,失去了消息。他试探地开口,“你妈妈人呢?”

“死了。”俞再转头看向窗外。

他如鲠在喉,只有一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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