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主仆二人就这样隔着眼泪相望,时间悄悄流逝,猛然间房门被大力推开,进门的是一名身穿喜服的高大男子,因为泪水模糊视线一时之间她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只听见喜儿颤抖着声音喊道:「王、王爷……奴婢、奴婢见过王爷……
啥米?他就是那个被她咒骂得要死的酒鬼王爷?眨掉泪雾想将他看清楚,可惜房内喜烛的光线不够亮,以及身高上的差异让她只能勉强仰着头和他对看。
那个会跌死她的盆底鞋老早就被她踢到一边去,她现在是赤足,这个男人少说高她一个半头,所以他至少有一百八。
还在思考该怎麽称呼他之际,他却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话的口吻比对陌生人还无情。
「你还是这麽刁蛮,恶毒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喜欢欺负下人为乐……你这种蛇蠍心肠的女人根本让人倒尽胃口!」他的语气冰冷,就算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仍感受得到他的仇视与敌意。
他恨她?不,应该是说恨这位格格。
「你先放手,有什麽话可以好好说,你掐得我手好痛!」他的手指紧箍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像是要掐碎般,她挣扎着要挥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全然无用。
「痛?你也晓得痛?我还以为你这女人没心肝的……如果你知道痛,就不会成天欺负凌虐下人为乐;如果你知道痛,就不会仗着皇上和娘娘的疼爱一个不顺心就随便找人出气;如果你知道痛,就不会枉顾我的意愿硬是逼迫我和你成亲……你做了这麽多令人厌恶的事情,居然有脸在我面前喊痛?简直可笑至极!」
「我是人当然会有痛觉,关於你刚才说的那一大串罪行,我完全不承认,现在的我和之前的那个格格不同,她是她我是我,凭什麽她犯的罪我得代她受过?!」气不过,她低头狠狠咬他的手臂,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麽激烈反抗,一个松劲就让她顺利将手抽回。
不断地来回抚着手腕上明显的一圈淤痕,鲜少抓狂的她完全被这个发酒疯的男人给激怒了,忘了自己的立场和身分,一心只想反驳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指控。
看着些微渗出血丝的手臂,他竟怒极反笑。「你依然是这麽泼辣、这麽会强词夺理、这麽会推托过错……很好,既然你成了我的妻,我就会好好教导你什麽才是你该有的态度和规矩。」
心底一凉,暗叫不妙,她缓缓地沿着圆桌绕,想找机会逃,这个男人太过疯狂,她不敢保证他不会将那些恐吓的话付诸行动。
谁知他竟看破她的意图,直接掀翻横在人之间的圆桌,一把就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拳打脚踢,直接将她扔上床铺。
喜儿眼见不妙,冲上前想要缓颊,可见她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冲突实在是失控。「王、王爷……请您饶了格格……格格不是以前的格格了……」
声音更沉更冷了,他喝斥。「这里没你的事,下去!」
忠心护主的誓言还在耳边,喜儿再度颤着声音为她求情。「格格月前落水,脑部受伤,醒来後什麽都忘了……也从那时开始她对待我们奴仆的态度截然不同了,不再像王爷说的那样刁蛮任性,恣意凌虐下人了……请王爷饶了格格吧……」喜儿急得朝他下跪磕头。
「喜儿,你给我起来……什麽要他饶了我?你说这什麽话,我没做过的罪名凭什麽要我承担?你不许跪着求他,起来,你马上给我起来!」士可杀不可辱,这样莫名的栽赃她宁死不认。
他笑了,笑得冷酷又傲慢。「听见没有,你家的格格多有骨气,她不许你求我呢……」笑声瞬敛,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滚!我和她的恩怨不累及旁人,立刻给我滚出去!」
喜儿吓呆了,眼泪扑簌簌地奔流,她想再多说什麽却让他凌厉的目光骇住。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肯定热闹非凡了。
「喂,你的口气能不能别这麽差,惹怒你的人是我,别迁怒到喜儿头上。」她自床上坐起身,尽量装出镇定的模样哄着喜儿。「你先下去,有事我自然会唤你。至於他,你不用担心,因为圣旨的关系他还不至於在新婚之夜就杀了我,照常理说我应该还有一阵子好活,否则他难对皇上交代。」
喜儿被她的分析唬住了,而他也逐渐松开箝制的手,退靠在床柱边,像在打量什麽似的,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格格……真的会没事吗?」喜儿不确定地看着他,毕竟他先前的狂怒太叫人害怕。
「不会有事的,快去歇息吧,你今天也够累了,明早不是还要做雪梅糕给我吃吗?没精神万一错把盐当糖加了,我岂不是要肚子疼?」
喜儿破涕为笑,虽是有些不安心,却仍是乖乖退下了。
这时,房里只剩她和他,她不着痕迹地往後挪想隔开距离,毕竟见识过他的怒气,说不怕是骗人的。
她怕死,也怕痛,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皱眉,这该死的大老粗一点也不懂得爱妻之道,看来这个格格实在不是她能顶替得起,还是尽早开溜为上策。
「你刚才说要吃雪梅糕?」他突然开口问的却是这风牛马不相干的问题。
「是啊,喜儿曾经做给我吃,甜甜的又带着浓郁的梅香,再搭上一壶刚沏好的香茗,整盘吃光也不觉得甜腻。」不清楚他的用意为何,但她仍是乖乖回答,毕竟激怒一个精神病患是不智之举。
「你的妆,为何卸掉了?还有盖巾和头冠怎能私自取下?这大大於礼不合」
不解他的问题为何变多,但可以发现他的语气已无先前激动和冰冷,这让她瞬间放心不少,只要能安抚他不要发作,一百个为什麽她想破头也会回答。
「天气热,脸上出油又流汗,一张化着浓妆的脸让我好痛苦。还有,花掉的妆容是很可怕的,我是怕吓着你,所以乾脆全部洗掉来得轻松许多。至於凤冠不是我存心想拿下,而是它实在太重了,压得我头晕脑胀的,一个不留神它就倾斜,再一个不小心它就掉了,盖巾也跟着被扯掉。」
「你……似乎不一样了……」他的声音不晓得是因为喝酒过量的因素,显得异常沙哑。
「刚喜儿不是说了,我落湖撞伤脑袋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阴暗遮住了他的脸,只见他有着古铜色的健康肤色,刚才被他抱着也不难发现他的体魄健壮,难怪喜儿说他战功彪炳,一身好体格可见就是这样锻链出来的。
「是吗?连我,你也不记得了?」他逐渐将身子移近她,带着浓厚酒气地开口问着。
他带着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她忍不住後退,直到背部碰上了墙,低着头回答。「是,我记不得王爷了……」
妈啊!这男的做什麽靠这麽近,这样诡谲的气氛简直让她坐立难安。
「王爷?你叫我王爷?哈哈,你以前从不这样叫我的……」
「我说了,我忘记了!」
「那麽,我要你叫我名字。」他低下头,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她的颊边,下意识引起她一阵轻颤。
「名字……」完了,该怎麽搪塞过去呢?她还想退後,倏地却被搂入怀中。
「当心,再撞了墙,你的脑袋恐怕是没人能治得好了。」他轻笑着,双手却无放她离开之意。
「呃,王爷……我会当心不撞墙,请你先放开我好吗?」昏暗的烛光、拥抱的两人,这让人感觉太暧昧,有种随时会擦枪走火的感觉。
「名字,我要你叫我的名字。」
面对他的坚持,她无言了。
「好吧,事到如今我只能认了。你的名字,我忘记了。」她想他听到这样的回答应该会很想杀人吧!
一个为了得到他用尽心机、卑鄙又歹毒的女人居然会在新婚之夜说自己忘了他的名字……他肯定会觉得她是在给他庄孝为,不怒劈她几掌算是有风度了。
「又忘了?好,很好……」他彻底大笑,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可见这个回答真的逗得他挺乐的。
相较於他的开心,被他的情绪反应吓得彷佛洗过一次三温暖的她,就没他这般好兴致。
「这个回答能够取悦你,我的脑袋撞得也算值得了!」撇撇嘴,她开心不起来。
「若真想取悦我,还有更好的方法。」
在她还来不及意会他话里涵义时,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脊背,让她竖起全身寒毛,忍不住开始使劲地推着他。
他收紧了手臂,她整个人几乎没有距离地贴上他的胸膛,本来就闷热的室温又瞬间飙高几度,她甚至能藉此感受到他的心跳。
「你、你醉了……我去唤人替你备水,冲洗一下会比较清醒。」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不走真的就要失身了。
「我没说你可以走!」他扯住她,下场就是她的一截衣袖应声撕裂,露出她光滑白皙的臂膀,瞬间他的眸光变得深沉,盯住她的模样就像豹发现猎物般。
心底的警铃大响,他让她感觉到危险与暧昧,将手缩到身後,连话都懒得跟他扯打开房门就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