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曾经的人
「跟着自己的心,不要想这麽多。」那头的方延深发来语音讯息,说来也怪,方延深这个人明明听不见,却爱发语音讯息给人,偏偏别人又没办法依样画葫芦的回覆他。
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一如以往的温柔口吻,语声心头一动。
或许是她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总是考虑东顾虑西的,搞得自己心力交瘁,深怕哪里做的不好,何不简单点来看,简单的跟着自己的心,把能做的事情做好,这样就够了,她想着。
「听你的。」语声打完,传出去。
「声声,我们好了,走吧。」大谊和萧蓉并肩走来,两人轮到今天的资源回收值日工作,把班上的回收物品扛到学校外包的回收场。
「走吧。」语声收起手机,跟上两人。
快到站牌那,三人看见陈恬安和王德城似乎在争执什麽,只见长着一张人模人样、俊俏风流的王德城吊儿啷当的站的三七步,制服衬衫扣子随意扣了几颗,露出他那青涩却也蛮有料的腹肌,只是脸上那轻佻、蛮不在乎的表情,和女孩形成对比。
对面的短发女孩气红脸,近看还可以看得到她眼中挂着点点泪珠,皱眉抿嘴,表情倔强,她是文静清秀的类型,笑起来颊边会有两个梨涡。
男孩张口又说了什麽,女孩满脸震惊,男孩轻笑了声,毫不在乎的转身离去,留下娇小的身影,呆愣的停在原地。
「傻白恬和猪哥城这是怎麽啦?」萧蓉悄声问着。
语声摇摇头,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听说猪哥城除了傻白恬,另外还有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别校的学姐,和他自己从前的学妹。」于晓谊说,对於这种男女纠葛,她的观察力一直很敏锐,为了蒐集各种八卦素材和有的没的,放到她的漫画里,但她始终很坚持否认自己热爱狗血剧情、男女八卦,她说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漫画,她不得不调查这些。
「什麽?」萧蓉大叫,感觉到四周的异样眼光,急忙摀住嘴,压低声音问着「真的假的?」
于晓谊认真的点头「而且都很漂亮,一个听说是金发碧眼、身材很好的混血妹子,另一个是那间学校的校花,还是什麽官员的女儿喔,好多人都看到过呢。」她为此还写了个设定,专门在讲一个很渣的男二,原型就是同班的王德城。
「天哪,这什麽世界。」萧蓉摇头叹息,男女之情不是这样滥用的呀。
「现在婚後有个小三小四什麽的都不稀奇了,何况是婚前…。」于晓谊也唏嘘。
「好好珍惜你家李先生,像他这样专一的人已经不多了。」她拍拍萧蓉的肩,幸好李孝荣是个专情的人,不过以後会怎麽样也不好说,人心是会变的,谁又能奢望着谁能永远不变。
「语声呢?」于晓谊回神,发现语声不在,张望了一会看见语声正走向蹲在一旁哭泣的陈恬安,递出一张卫生纸,她眼睛红肿,满脸的泪,惊讶的看着语声。
说来也惭愧,她们已经两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曾经是那麽亲近的朋友,曾几何时,都已经变了,知道语声为了能赢得钢琴比赛而做的事,即使她害到的是自己,陈恬安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面对她,她看不起为胜利不择手段的人,即便这个人曾和她是亲密的朋友,她也做不到,或许…这是身为一个员警的女儿,被人、被环境影响影响的,那种嫉恶如仇、看不过不公不义的事。
27-2佐三
「你还好吗?」把蹲着的人扶起,语声问着。
「不用你可怜我。」陈恬安没有接过她递来的同情,尽管已是满脸的泪痕,眼中还透着倔强。
「苏语声,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有她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示弱,在任何她不信任的人面前,尤其眼前已失去她信任的苏语声。
陈恬安虽然瘦小清秀,却结傲不驯,从小立志成为和父母亲一样,鞠躬尽瘁的人民保母,陈氏三代,上上下下几乎不是军官就是警员,她是家族里仅有的女孩,被送去学习长笛时还忿忿不平,直嚷着要和众表兄弟一起学跆拳道、学剑道。
「好好好,我不同情你,你先把眼泪擦乾吧。」语声无奈,这位发小对她的敌意,两年过去,丝毫没有减少,叹息一声,低身拭去她脸上的水珠。
哭的昏头昏脑的陈小朋友也没多想啥,愣愣的在原地任由语声温柔的擦乾她脸上的泪水,画面有种幼稚园老师给孩子擦脸的味道。
「大谊,我们应该过去吗?」萧蓉不确定的问一旁的于晓谊,手指了指快进站的公车。
「我觉得应该不用。」于晓谊说,莫名觉得上前打扰不太好。
「我们还是先走吧,让她们单独待着。」于晓谊说,萧蓉听着,怎麽觉得很像去相亲宴席,双方介绍人会说的话,两人随着其他等待的人一起搭上车走了,人群散去,留下语声和陈恬安两个人。
「你要去哪?」语声蹲在陈恬安身旁,问道。
「我本来要和阿城去看电影的。」她皱着一张脸,忍住又准备掉下的眼泪。
「我们去佐三吧。」语声说,陈恬安一愣,张口想说些什麽,却没有出口,只是点头,任语声拉起她。
佐三哪,那里是什麽地方呢?它是一家中式茶点店,生意没有到大排长龙,却也是接二连三,和皇国教室隔个三条街,外观从第一代不起眼的一条龙,已经增建成单伸手,贩卖中式糕点和茶水,是她们,对,还包括叶熙芸,三个人从前最喜欢去的地方,语声爱这里的桂花糕和西湖龙井,陈恬安喜这里的红豆羹和荷花酥,杏仁控叶熙芸则是杏仁豆腐、杏仁茶万年不改得忠实客户。
传统的建筑物加上户外的修竹、红梅,场所幽静美好,她们三人自诩是所谓文人雅士,常常在皇国教室下课後过来。
佐三是什麽意思?佐影、佐月、佐茶,原意是想有《月下独酌》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重现。
她们自己编了个说法,佐声、佐安、佐芸,专为她们三个人。
语声没有再经过这里,她可以经过皇国教室、可以走入当时的南城表演厅,却没有勇气到这里,她可以不在乎外面的人怎麽批评她、可以不理会身旁的误会和流言蜚语得重伤,却不能不在意曾放在心上的友谊,一朝倾塌的茫然无措。
27-3你只是你而已
「这里变了很多。」语声说,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依旧,人事也已全非,怎麽一切都变了,不免觉得伤感。
「你用看的,当然会觉得变很多呀。」陈恬安说,她不像语声,两年来她还是会在空闲时来这里坐一坐,喝两口红豆羹,吃几块荷花苏,翻一翻新的曲谱,在微风吹拂的时候,拿着长笛吹奏几首歌,一个人享受着。
「其实这里没有变。」陈恬安解答语声的疑惑。
「老板娘和小店员还是之前那两个,丁大叔还是一天到晚跟着老板娘,小河还是每天打理佐三,和丁大叔一起竞争、追求老板娘,只是多了一栋建筑、加上更多植栽设计而已,其实佐三一直没有变。」变的只是眼睛能看见的景物,这里的人还是原来的人,还是原来的佐三。
语声有些诧异的看了陈恬安一眼,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陈恬安也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更成熟懂事,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个挺有智慧的女孩。
两人选了个僻静的室外座位,画单点餐。
「所以…你和王德城是怎麽回事呢?」语声小心翼翼的开口,很怕会刺激到眼前的人。
陈恬安正拨弄着木桌上白瓷花瓶里的几枝兰花,听到她的话,手一顿,眼眶还是泛红了。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语声急忙道,她还是不太会哄女孩子,身为理性的『苏爸爸』她还是更擅长说教,她也不会说什麽软话,撒娇和安慰别人她真的不懂。
「没事啦,说出来也好…总比一个人烦恼好呀。」陈恬安强忍着眼眶的热意,固执的不让眼泪落下。
「不过是…他不爱我,而我执迷不悟、不肯清醒而已。」她轻叹着。
「当时,他跟我告白的时候,我真的好惊喜,我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孩,那个属於我的人,即使在茫茫人海里也不会错过我,他会找到我,而我以为王德城就是那个人。」谁不曾幻想过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在芸芸众生里看见你,独独看见了你。
「是我太天真了。」她说。
「我是那样的平凡、那样的不起眼,我怎麽能相信他口中的爱呢?」陈恬安的这一句,触动语声心底的那根弦,是呀,她也是这样想的,自己是那样普通、那样平凡的一个人,方延深又怎麽会看上自己呢?
「但我还是相信了,我以为童话里的场景会在现实里出现,但我却忘了,我不是公主、更不是灰姑娘,从始至终,我只是那一只不会变天鹅的丑小鸭而已。」她自嘲的说着。
不知何时,语声已轻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轻捏两下。
「我不像你和熙芸,既没有出众的才华、也没有拼命的努力,当然也没有你们的天生丽质,我一直都很不起眼,所以当王德城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才会那麽开心,可惜,我从来不是女主角,更不是别人眼里的公主。」
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有一天,真的会有那个人出现。
「不要想太多。」语声开口。
「你不用当什麽女主角、不用成为公主,你是陈恬安,只是你而已。」
「是他不懂你的好,你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值得被爱、最值得幸福的人。」
看着语声桃花眼中的真诚,陈恬安终究没有忍住眼泪,在佐三,相隔两年又重聚的两人,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