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无声地向一旁滑开，房内景况一览无遗。尽管她大可旁若无人地进入，她仍守在门外低下头等待门里的那人传召。
得到首肯後，她才踏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房间，黑色的靴子带着光泽踏在铺上绒毛地毯的地板上，房内只剩无声和空调运转的最小声响。
「先生。」她在书桌前站定，对坐在後方的中年男子低下头以示敬意。
听见她的称呼後，在真皮座位上的男人抬起头，岁月留下些许痕迹的脸庞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的手自价值不斐的西装袖口中伸出，示意她在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我说过了，你可以直接进来，没必要在意这些虚礼。」
她不知道听过这句话多少次，却从无一次认为男人是真心的。哪怕再受重用，身为下属就得对上司展示尊敬和服从，雇用关系才能长久。
她微笑回应。「是我疏忽了。」
他操控墙上的面板，输入几个指令後看向她，「喝点东西吧。咖啡加几块糖？我觉得三块刚刚好。」
其实她比较喜欢喝黑咖啡。她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吞回腹里。男人的问句并非真的在徵询她的喜好，而是在给出他的指示，这时候只能接受，不能反驳也不能拒绝。「麻烦您了。」
过了数秒，沙发前方的茶几突然开了一个四方型的洞，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便从下方上升至桌面。她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便觉得嘴里的甜腻快让她的表情绷不住，只得抿直嘴巴让胸口升起的恶心感消散。
幸好男人又出声继续新一轮的谈话，「今天早上开会时技术部的人回报，最慢一年後声控技术就能完全成熟，到时候这些面板按键都会是多余的。」
「那真是太好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真心一点，大脑却开始发出警告。
越是轻松的气氛开场，正题就越是棘手难办。这是她多年来工作的经验。
男人对她的客套报以微笑，接着只顾品尝自己手中的那杯咖啡，好似那是从哪国进口来的珍品。其实从哪国来的根本没差，以现在的运输和种植技术而言，几乎全世界的货品都是即时共享的。她无从得知男人现在心底的盘算，只得又端起茶杯以平静掩盖自己的不安。
任何情绪都不要外露，尤其是在感到烦躁或是不安时。这是她得到这份工作後学到的第一条规则。
沉默持续蔓延，她的大脑也转过无数个猜想却都没有结论，杯里的液体也在这段时间内被她努力抑住恶心消灭了一半。终於等到男人再次开口——
「下次大选後，不知道还能不能喝到这样的咖啡呢。」
脑内神经快速连接，争先恐後分析这句话的真意再传送到大脑，她抹去脸上的所有表情，放下茶杯将身体转向正眺望窗外风景的男人。
男人自顾自地接下去，夹杂好几个忧心忡忡的叹气。「其实换个地方也不错，这外面的风景我也看腻了。只是不晓得你们会去哪，我只希望不要太远。」
她适时地插入回应，「先生的安排是最好的。」
他因这样的回答笑了出来，低沉的嗓音里绝大部分是意有所指。「某些地方可是很多人想去的，要做安排可不容易啊，我能做的也不多。」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自量力地向您争取了。」
她一面回应，一面偷偷观察男人脸上的神情有无不妥，在看到男人因她的回答隐隐表现出满意後才放心。解读男人的话语和挖掘里面的真意，在工作这麽多年後也逐渐熟能生巧，但她每次总是害怕自己理解错误而感到害怕。
他只需要聪明的属下，绕圈子说话也能听明白的那种。
「对了，科技部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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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睁开了眼。
身旁的仪器感受到她的动静，自动连接到灯光的感应装置，一瞬间房内的光线明显暗了不少，让她的眼睛不至於感到不适。她微微摆动头部，观察房内的所有摆设，在意识逐渐清明的过程中回想昏倒前的情况。
双手撑着床欲起身，一旁的看护用机器人察觉到她的意图便亮起指示灯，人工合成的温柔女声立刻响起：「请您等待医生检查後再行动作。」
「…我想喝水。」她乾巴巴地接话。
在机器人的帮忙下，一部分的床板被摺叠起来，她的後腰舒舒服服地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整个人也能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机器人送到嘴边的水有些凉，她只饮了一口便皱起眉头，马上感觉到杯中的液体加热至适当的温度。
她握住杯子，机器人马上意会过来松开了机械手臂。感受到乾燥的喉咙被水一滴滴的滋润，她抬头正好和步入房内的白袍男子四目相接。
「比我想像中的还快醒来。」年轻男人走至床边，在墙上的面板输入几个指示後，墙壁里便伸出一个半圆形类似头罩的仪器，浅蓝色的光芒便从她的头至脚部完整扫描一遍。
男人看着面板上出现的各项数据，她则是环视着房内的各种仪器设备。
「我都快忘记这里长什麽样子了。」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更新设备，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科技部和医疗部这几个月以来的合作进度可以参考一下。」
「还是算了，这不是我的专长。」
男人微微扬起嘴角，在床边坐下後开始整理自己的外袍。她瞥了一眼，果然第一颗扣子也扣得好好的，记忆里这个人从未有过衣衫不整的时候，哪怕在最紧急的时候他也都在最大限度内维持外表的乾净整洁。
她将手上已经空了的杯子交给一旁的机器人。「所以…这次是甚麽问题？」
男人叫出几个视窗後，脸上又回复至平时的严肃。
「这是我之前请科技部的熟人拿到的资料，你看一下。」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效在耳边响起，她一挥手便叫出了讯息栏，点开男人传送的文件。「简单来说，逆龄本来就是违反自然的事情，因此服用逆龄剂後产生剧烈疼痛和骨骼错位在各国也时常发生，甚至出现了器官衰竭和大脑损伤的案例。」
一目十行看完了整份文件，她挑眉接话，「你不会是要告诉我，科技部拿还没成功的实验品给我吧？」
男人摇头。「他们给你的，已经是那时技术巅峰的完成品了。」
她安静地看着男人，带着近乎审视的目光。房内虽然已依照她的身体状况调节至最舒适的温度，此刻却冷得有些渗人。
他无可奈何地秀出自己的医生证明，打破了奇怪的气氛。「以医疗部的中立发誓，我绝对没有袒护任何人，更没有包庇任何犯罪。」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可以信任的，更何况刚刚的文件也证明了所有事实，继续怀疑下去只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她状似遗憾地叹口气，「还以为又可以敲诈科技部一笔了。」
「没有那位开口，他们是不会吐钱出来的。你之前说的症状，包括体力、心肺功能和肌肉耐受度下降，其实都是正常的副作用，甚至还是轻微的。」他将视窗反转好让她也能看见上面的内容。
她举起手贴近自己的眼睛，隐隐可见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像个普通的小女生一样。
「但这时候的我也不该是这样的。」
「这就是技术有待改善的部分了。」他不疾不徐地说：「逆龄，正确来说是回复到一个人好几年前的状态，而不单单只是压缩人的骨骼和肌肉至平均水准。当时的技术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敏锐地回头。「意思是现在可以了？」
男人笑了，手指在光滑的栏杆上轻点，「没错，据科技部所说最新的完成品能够查看每个人的基因发展历程，完整回溯到数年前的身体状况，只不过，这个药剂的服下後感受到的疼痛会是之前的好几倍，这也是他们现在正在努力的。」
她不在意的耸耸肩，疼痛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不用说这种违逆自然法则的事本就需要付出代价。「那我昏倒前是怎麽回事？」
男人的脸很快又回复到先前的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凝重。「我不知道为什麽，逆龄剂里的某个重要成分和你的能力基因似乎是互相排斥的，我已经先交给生化组的人去研究了。」他往前凑近继续说：「你还记得昏倒前使用能力的感觉吗？」
她偏头回想，先把刚刚做的梦境自脑海里去除，手指无意识地缠绕垂在肩上的发丝，眉间也不自觉地皱起来。
「很痛，感觉像要冲破某种东西却被死死压着，全身上下都很痛，我还想继续试，然後…」
「然後就吐血了。」他抚上她的额头，冰凉的感觉让她松开了自己的眉头。
「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她挫败地让手垂落在病床上，「我不是很怕痛，但是那阵疼痛我现在想起来竟然会怕。」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马上又被男人制止，她只好向对方投以求救的眼神。
男人抓着她的手，神情晦暗不明。「我不能保证生化组会找到解决办法，但我想如果排斥反应这麽严重，」他像是在斟酌语言，最後放弃似的说出审判：
「这个任务结束前，你都不能使用能力。」
虽然心里早有个底，但真实听到後的冲击还是比想像中大。她紧紧盯着男人，想从他脸上找到转圜的余地，却只看出遗憾和莫可奈何。她认命地闭起眼，「好吧，只靠体术也行。」
「我听说了，『公主』以一挡六把人全部打回来，还让人家留下心理毛病啊。」男人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她让身体往後一靠，因男人嘴里的称号眼角抽搐了几下。「中立的医疗部怎麽也知道这个？」
「关注八卦消息才是我们的乐趣所在。」他笑着竖起手指左右摆动，比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多了几分人性。「别担心他们，就连那个被刺中颈动脉的过几天又活蹦乱跳的。」
她应了一声。本来就只是想吓唬兼警告一番，把人真的弄死事情反而会更复杂，现在的局势不容她惹事生非。只是…「不能用能力这件事必须回报，对吧？」
得到男人肯定的回覆，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接着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头。「我还是赶快偷懒吧，感觉麻烦更多了。」
感觉到男人操纵床板让整张床回复至水平状态，她听见男人又嘱咐了几句，最後只剩脚步声渐渐远离病床，接着消失在门外。
她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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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开心喔这章讲到好多井川空的设定Rrrrrrrrr
内个，一头雾水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