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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晴朗的午後。
柯苡甯走进一间甜点店，马上便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性，独自一人坐在一个两人座位区的位子上。
「抱歉，我来晚了。」柯苡甯快步走过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不会，我也才刚坐下来而已。」连舒蓓将菜单推到柯苡甯面前，「我已经选好了，你赶快挑吧，我肚子饿了。」
「好，不好意思。」
等到两人都跟服务生点完餐後，连舒蓓单手支在桌上，「说吧，找我什麽事？」
连舒蓓自从出院之後，整个人改变了许多。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光鲜亮丽，出门时也不再精心打扮，甚至会尽可能低调不引人注目。
上次的事件终究给她带来了心理阴影，尽管错的人并不是她，她还是反射性地保护起自己。
然而，柯苡甯觉得，即便是眼前素颜的她，依旧有一股藏不住的清新脱俗。
「学姊，那个，我想问……」柯苡甯抿了抿唇，「学姊讨厌我吗？」
「讨厌啊。」
纵使是预期中的答案，但连舒蓓不假思索地回应，还是让柯苡甯有些错愕。
「闰权注意到了你，却从不肯回头看看我，这叫我怎麽不讨厌你？」连舒蓓自我唾弃地弯唇，「不过，我现在变得这麽丑陋，大概谁也不会看我了吧。」
「学姊怎麽会丑陋！」柯苡甯急忙反驳，「再说，才没有谁都不看学姊呢！至少，宋旻央学长不就一直都注视着学姊吗……」
「那是因为他跟我算是青梅竹马，所以是例外啊。」
「但学姊也不能因此就把他排除在外啊。」柯苡甯垂下了头，「老实说，我也很不喜欢学姊过，因为学长的眼里，总是只容得下学姊而已。我曾经妄想过能取代学姊在他心里的位置，但後来我才发现，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有那个机会取代学姊的。」
连舒蓓微微侧过头。
「所以我选择主动退出，」柯苡甯浅笑，「因为学长他，是真的深深爱着学姊的。」
「……那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那学姊不愿意给学长一次机会吗？」柯苡甯看向连舒蓓，「明明学长就是那个，接受了学姊所有不完美的地方的人呀。」
连舒蓓虽然表面上没有什麽动摇，不安分地卷动着长发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最後，那一天，关於那个话题，连舒蓓都没有再回应过什麽。
「喂，甯甯啊，怎麽打电话过来？」
「没有，就想听听爸爸的声音。」柯苡甯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望着窗外月光，轻声说着，「奶奶还好吗？」
「还好，经过休养，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真的多亏你那个朋友还有案主，只是就委屈你了，爸爸感到很抱歉……」
「不用抱歉啦，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呀！」柯苡甯笑笑，「你们无怨无悔照顾我这麽多年，如今我都上大学、也有工作了，该换我回馈你们了。」
「甯甯……」柯父听了，眼光不禁湿热，「你真的长大了。如果你妈妈知道你成为了这麽懂事又乖巧的女儿，你妈妈一定也会很骄傲的。」
「这麽说起来，爸爸，你以前曾经说过，就是因为你爱妈妈，所以才让妈妈离开了，对吧？」
「这麽久之前的话，你都还记得呀？」柯父无奈，语气里却藏着一点点心酸，「怎麽突然提起这个呢？」
「没有，就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啦。」
因为爱，所以才放手了。
柯苡甯反覆咀嚼着这句话，直到窗外的月光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电话挂断之後，房门外传来「叩、叩」两声，接着，卓千芊探头进来，「苡甯，我可以进去吗？」
「嗯，进来吧。」
柯苡甯吸了吸鼻子，原以为不会让卓千芊发现，却还是被逮个正着。
「我就想说你洗完澡之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肯定是有什麽事情。」卓千芊走到柯苡甯旁边，轻轻抱住她，「乖啦，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宋旻央一个男的，况且我们才要升大二而已，未来机会多的是啦！」
「你说的也是。」卓千芊可爱又直接的话总能令柯苡甯发笑，柯苡甯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其实，不晓得苡甯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在当配音员的这段期间下来，我觉得你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好听了耶！」卓千芊眼睛亮着光芒，「可能是什麽发声还是共鸣位置改变了的关系吧，光听你日常讲话，就觉得这个人一定非同小可！所以我就想说，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去报名这个……」
卓千芊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交给柯苡甯看之後，突然又慌忙大喊：「啊啊，苡甯对不起！」
「咦？怎麽了吗？」
「我、我忘记去年担任司仪的人是旻央学长了，现在给你看这个，你应该很想打我吧……」
柯苡甯眨了眨眼，一时还没弄懂卓千芊的意思。她看了看手机萤幕，上面写的，是学校要徵选担任下个学年度开学典礼的司仪的消息。
……等等，卓千芊刚刚说了什麽？
「你说，去年担任司仪的，是宋旻央学长？」
「对、对啊，苡甯你不知道吗？」卓千芊依然哭丧着脸，「之前社课时，闰权学长有跟大家说这件事──啊，不对，那时候，苡甯你好像都没有来社课……」
柯苡甯张着嘴，一脸惊讶地看着卓千芊。
她记得很清楚，去年开学典礼时，明明特别来宾是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作家时风，却在司仪开口之後，因为觉得他的声音太好听，所以整个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有在注意当时风光上台的时风。
只可惜，司仪躲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再加上柯苡甯她们离舞台太远，所以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暗自为着他的声音心跳，然後逐渐淡忘这件事。
直到将近一年後的现在，她才知道，那个司仪，正是後来再次令她心动的宋旻央。
她笑了出来。
原来早在加入社团之前，她就已经深深被宋旻央吸引了啊。
「真的很抱歉，是我神经太大条，疏忽了这件事──」
「不，没关系，我不会介意，反而更想去参加看看了。」柯苡甯对卓千芊微笑，示意她安心。
宋旻央是她的憧憬，这一点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丝毫动摇。因此，正因为是宋旻央也曾经尝试过的，所以她也想要去尝试看看。
也正因为她还想与宋旻央继续合作，今天才会去跟连舒蓓把话说开来。
若不这麽做，柯苡甯想，也许她永远都无法死心，永远都会想起自己难堪的失恋，也就永远无法单纯将宋旻央视为工作上尊敬的前辈及搭档。
或许她该庆幸，即使做不成恋人，但宋旻央曾清楚表明喜欢她的声音，所以他们依然可以是最好的夥伴，直到一辈子。
「真的？」闻言，卓千芊登时破涕为笑，「太好了！对不起喔，我总是这麽粗线条，真的很谢谢你总是包容这样的我。」
柯苡甯微眯起眼，「是我才应该要谢谢你吧。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无法撑过之前那些绝望的日子。
说到这，柯苡甯伸出手，环抱住卓千芊，「千芊，真的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卓千芊顿了一下，接着才回抱住她，「我也是，我觉得有苡甯在，真的太幸运了。」
「好了，既然决定要参加徵选，就不得不开始做准备了呢，报名截止日期好像也快到了。」柯苡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千芊，接下来的路，你也都会陪着我的吧？」
「那是当然的啊！有苡甯在的地方就有我卓千芊，我会一直一直支持着你的！」
「话虽如此，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也能成为千芊的力量，而不是只有我单方面的一直被你打气。」柯苡甯话锋一转，看向卓千芊，「好比先前，提到你喜欢的人的事情时，你突然哭得唏哩哗啦，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那、那个啊……」卓千芊的眼神又开始乱飘，「我、我有机会的话，会再跟你说的啦！」
「千芊！」
「不、不过，我那时候不是跟你说，我的心情，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没办法传达出去吗？」卓千芊偷偷觑了一眼柯苡甯，「但我现在觉得，也许、可能、大概，有那麽一点点希望吧。」
「真的？那太好了！」柯苡甯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先不催你，但如果之後有什麽好消息，一定要跟我说喔！」
「知道、知道！」卓千芊的目光移到了柯苡甯的长发上，「但是，苡甯，你老实说，刚洗完澡之後，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把头发吹乾了？」
「呃……」这一回，换柯苡甯说不出话。
「真是的！」卓千芊气愤起身，拿起吹风机，「你坐好，我现在帮你吹！」
「不、不用啦，很不好意思耶！」
那个夜晚，属於少女们房间，依旧一如往常地热闹着。
那些曾困扰着柯苡甯日日夜夜的烦恼，最终也都在这晚的喧嚣中，消散无踪。
躺在床上，柯苡甯悄悄拉开窗帘一角，凝望窗外皎洁的月亮。
明天之後，她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努力将情感投注在声音之中，带给听众们一次又一次的感动。
而未来的日子，一定也都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