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麽呢?又是怎样的?
我想,幸福有远大的,有眼前的。
但是,当幸福与性有一些牵扯时,这样的幸福,会不会受到惩罚呢?
老实说,国小六年级的健教课本,对於性也只是教授基本的器官与观念宣导。
没错,我升上了六年级。
暑假虽然结束,来到了十月,气候仍旧闷热。
筑幸先我一步到了国中,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
我没看过她学校制服、运动服的样子,因为我们只在周休二日碰面。
由於乐丰国中跟她的国小相比,离隧道又远一些,所以,我们换了一个地点──筑幸那边的某个偏僻凉亭──碰面。
凉亭非常破烂、肮脏,缠绕许多蜘蛛丝,半个亭盖也破掉了,无法遮挡阳光。
我们花了一番功夫清理、擦拭,还喷了驱虫水,凉亭才勉强有个样子,可供我们坐卧休息。
凉亭有条土路通往水潭,这也是我们选择此处的原因之一。
「进到十一月再去玩水好像不合适,我们十月挑个日子好好玩个水,如何?」
如何?自然是没有异议。
是玩水,而不是泡泡脚,所以得携带泳装。
一至水潭边,筑幸便往水里扑。
我惊讶,顾不得衣裤会湿掉,跑到她身旁扶起她,「你疯啦?」
「我没疯,就想享受被水浸泡的感觉。」
「唉,那你干嘛不脱掉衣服再下水啊?」
筑幸穿的是白色连衣裙,这时,我才发现,她今天没事先在家把泳衣穿在里头。白衣遇水变得透明贴身,我可以看见她浅黄色的内衣裤,以及大部分的肌肤。
这使我心慌意乱,即便是她穿泳衣,那也是连身式的,何曾向我如此暴露?
我用余光又瞄了一下她的身躯,便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筑幸,你怎麽没先穿泳衣?」
「先穿泳衣再骑过来,感觉很奇怪。好了,你转过去,不准偷看,我要换衣服。」
我战战兢兢站着不动,直到她说声好,我才转回去。
筑幸身上的泳衣已和起初我见到的那件不同,随着时光流逝,我们的体型都有所成长。
我也褪下自己的衣裤,和筑幸一起下水了。
我们的衣物都晾在一旁的石摊上,阳光强烈,回家前应该能晒乾。
水潭浅的地方无法游泳,深的地方脚触得及地,不是很危险。我们只要有一个人游泳,另一个人就看在一旁守候。
时至中午,我们准备用餐。我询问她想在哪边用餐。
「我们回去凉亭那好不好?凉亭内有小桌,感觉坐在那边吃很不错。」
「好啊。」
我躲去旁边换衣服,内裤乾了,裤子还有点湿。
「筑幸,你怎不换衣服?」我把湿答答的泳裤、泳镜放进塑胶袋,却见她仍穿着泳衣。
我想穿着这样骑到凉亭。
「穿泳衣?这也太怪了。」
「我看一些青春动画,穿着泳衣自由自在跑着,我……很羡慕,总是想尝试一次看看,正好这附近没什麽人来,不如就试试。」
「这样好吗?」我迟疑。
「有什麽不好?反正我泳衣也是黑色的,不可能走光。」
「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她拧眉,「我升上国中後,我们见面就少了很多,有时间这样罗嗦,还不如早点动身。」语毕,带着自己的衣物,骑上脚踏车走了。
我立刻跟上,看着她那裸露的白皙背部,黑与白互相映衬,令我有些目眩。
上身姿势一歪,差点摔车,所幸我腰部发力一扭,及时拉了回来,保持平衡。
筑幸的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的水滴,不晓得那真的全都是水滴?还是部分参杂着汗液?
常在书上看到青春两个字,我总是认为自己才国小,还碰不到青春的脚步。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不禁想,这就是青春吗?
我们坐在凉亭的阴暗处,分享彼此的食物。我喝着麦茶,悠然欣赏周围的绿树野花。
用完餐,筑幸说有点想睡,提醒我半个小时後叫她,便侧卧在长椅上睡去了。
她的泳衣湿淋淋,这样睡不会不舒服?
瞅着她的後背与双腿,我低喃道:「真的好美。」
筑幸的皮肤非常白皙有光泽,她的白并非像雪一样的死白,而是有着血色,焕发生命力光彩的白,很美。
我从背包取出扇子,替自己搧风,旁边低矮的草丛中,飞出一只蝴蝶,轻盈停在筑幸的臀部。
不晓得她是否感知到蝴蝶的存在,身体一翻,眼看就要把蝴蝶压在臀下。我急着想阻止她却来不及,幸好,蝴蝶灵敏往旁边一飞就逃过一劫。
牠没有离开,又停到筑幸的腹部。
要是我会画画就好了,就可以把这一幕保存下来。
她醒来後,我们当然又是去水潭玩,倘若就这样结束,我也不会对「性」这个字眼产生反应。
其实,我对於这方面并不是很懂,在我的班上,女生们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性。有个女生总会带言情小说分给其他女生看,而有的言情小说上头标着十八禁警告章。
为什麽我会知道?因为那个女生有天见我好奇,问我要不要读看看。
我觉得爱来爱去、分手不分手的剧情不太吸引我,不过,书中对於性的描写,真的是看得让我血脉贲张。
我不晓得原来男生、女生发生性行为时,不只是单纯的性器官交合,居然有许多的姿势与动作,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小说描写这种露骨的内容,还能进行贩售。
这无疑对我造成巨大的冲击,那些性爱段落,令我情不自禁看了好几遍。看完之後,躺在床上,热烘烘的脑袋想像书中的内容,却想不出来什麽具体的形象。
总之,我对性一知半解,所以抱持着戒慎小心的态度,能不碰就不碰。
临别前,我穿上短裤,套好衣服,这时,一只洁白的手,贴着我的右耳,自我的後方伸出来。
我受到惊吓,她提醒,「欸,我泳衣脱到一半,你可别转过来。」
本来我的情绪还没什麽大起伏,这下子却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干嘛不穿好再来?」
她的嘴离我的耳朵很近,「就想吓吓你,看你反应怎麽样?你现在该不会在想,要偷偷找机会转身瞧一眼吧?」
她的身体似乎与我的後背时不时有接触。
「被你这样一说,我再想也不敢啊。」
「嗯,听起来,你的意志力还蛮坚定嘛。」
「说什麽呢,你今天怎麽那麽奇怪?」今天的筑幸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想到自己荒谬的念头,我笑了出来。
她手指挠了挠我的脖子,「你笑什麽?」
随便找了个藉口,「我笑你撒了幼稚的谎,其实你穿好衣服了对吧?我要转过去了。」
筑幸低叫一声,我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
我没有动,直到她呼唤我。
「你真坏,用话来逼我!」她抱怨。
「你才是,不穿好衣服就跑到我身後,不明白那样很危险吗?」
「我相信你呀。」
「事情总有意外。」
「我可以让意外降到非常非常低。」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筑幸刚才双眼好像变得很尖利。
返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筑幸今天的异常表现,是在委婉表达她喜欢我?
我并没有太过高看自己,只是,我和她十分亲密,加上她那逾越规矩的举动,不这样想都难。
想像着筑幸向我表白,我思虑再三,最後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会接受。
不知道是否刚升上国一要巩固学业,又或者筑幸生日时,真的去向妈妈老实诉说内心感受,我这一年没有听到筑幸提到有去演戏。
然後,我毕业了。
那天礼拜五,妈妈特地请假来参加。
我在班上排第七名,获颁校长奖,而以前木制的观察手册,则让我得到美术勤学奖。
和我一起领美术勤学奖的同学,都是靠画画而得名,只有我是凭木雕,这感觉不得不说有点奇怪,好像我混入一个不属於我的团体般。
虽然有设家长区座位,不过大部分的家长还是待在自己小孩子的班附近。
看见妈妈在台下朝我挥手,我向她点点头。
典礼结束,大家谈天留影後,我跟着妈妈回家了。
筑幸是在两天後,告诉我她的秘密,她说她有超能力。
我的头彷佛被一个大铁鎚敲击,震撼无比。
她叹气,「你别用那麽期待的眼神看我,这个超能力没有想像中有趣。」
我有点不满,「嘿,你太小瞧我了,身为超能力迷,当然晓得超能力有大有小,我只是没想到能亲身接触超能力者。」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的超能力是……流出眼泪会发光。」
「什麽?」
她又复述一遍。
「但是,你曾在我面前哭过,都没有发光呀。」
「这个能力是不可控的,我也才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我的房间内,发光的程度可以照亮大半个房间,而且是七彩色。」
「哇,那一定很漂亮。」
忽然想起了《泪光闪闪》这首歌,除了原本的日语版,音乐老师在课堂上还放了国语和台语版。
我向筑幸提起这首歌,她说她也有学到。
「你会唱日文版的吗?」
筑幸的歌唱嗓音偏低,她平常说话时的声调稍微高一点。她以非常非常柔和的唱腔,缓慢地唱着《泪光闪闪》,感觉时间都要凝结了。
一曲结束,「你觉得我唱得怎样?」
「你想听实话还是称赞的话?」
「当然是实话。」
「好听,跟原版比也独有一番韵味,可是,原版中蕴含的情感,还是比你唱的丰富太多。」
筑幸莞尔,「先谢谢你的称赞,你说的没错,我对这首歌没有很喜欢,自然也就无法投入,只能做表面功夫。」
「这道理我很懂,就像有时候我只是单纯想练习雕刻,雕出来的人偶虽然不差,但就是感觉少了点什麽。」
「希望有一天,能让你见识到我的七彩泪光。」
我惊讶,「不好吧,我不想让你哭。」
「我也不想,不过,为了你,我什麽都能办到。」
「你说这种话也太帅了。」
筑幸盯着我,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