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假寐睡下,听到千羽平稳的鼻息後才悄悄起身。下了床不敢穿鞋,怕鞋底的声音太大,用手拎着鞋子,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拎了我的包袱。
走到门边,手都还没碰到门上就听到千羽用冷静的没有一丝睡意的声音问:「你要去哪?」
平时不做亏心事,谁知道半夜要偷溜就被逮住,差点没吓破胆,「我,我去茅房。」
「包袱放着。」
「好。」我把包袱放在桌上,往门外走--
大不了我就不带包袱上路,反正总是有办法能回墨京的。
千羽的声音又来,「你不穿鞋?」
「穿,当然穿。」我放下手上的鞋子,赶紧穿上,继续要往外走--
「等等。」
「还有什麽事?」我装作无害地笑了笑,反正有什麽事我都配合,就算叫我脱衣服,我也从了就是了。
「我陪你去。」
「什麽?」让千羽跟着我还走的了吗?
「我不傻。」
看着平静说出这句话的千羽,我觉得特别尴尬,他不傻那是我傻吗?
白天跑不了,晚上也逃不了,我还真被千羽看得牢牢的。
睡觉同房,吃饭当然也是同行。虽然客栈饭馆的味道闻着似乎不错,想来口味不会太差,但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我看着刚点了三菜一肉的千羽,心里琢磨着该怎麽摆脱他?
「我说,咱们萍水相逢,好聚好散吧?」
「说好了要结伴同行的。」
「总是要分别的。」话一说出口就发现不吉利,在心里把自己骂个臭头,老滑头是祸害遗千年,想分别还没那麽早!
「还没带你去朱雀。」
「我们约下回吧?以後一定去朱雀找你。」
「我不赶时间,这趟就能去。」
「我赶时间啊!」
「大祭司已经去了,你回去也於事无补,只是让自己陷入险境。」
险境?打从离开神殿後,我遇到的险境还少了吗?
既然千羽打定了主意不放人,我也没什麽好多说的。食不知味的吃了饭,勉强填了肚子就把碗筷放着,「吃饱了。」
千羽像是没发现我意兴阑珊似的,突然道:「听小二说附近山上有座天坑,很多游客会去看。」
换了前几日的我肯定是有兴趣的,包不准连饭都不想好好吃就赶着去看,但现在的我只觉得人生无趣,什麽都提不起兴致,没有比回墨京更重要的事。
「不想去?」千羽问。
「让我静静。」
「好,我在门外等。」
我们住的客房在三楼,窗外是一塘荷花池,屋台高斜不好落脚,千雨的确是只要守门口就好。
我应了一声就默默把房门阖上,既然不能回墨京,那要去哪都没有分别。看着窗外比墨京缤纷多彩的花卉,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脑子里都是以前在神殿的过往,想着老滑头骂我爱逞强却亲自给我裹伤,怕我着凉夜里特地起来给我盖被,要我离开神殿时怕我难过还弯弯绕绕的说。
心里各种酸楚一涌而上--
突然,想起离开神殿时老滑头给的三个锦囊,想起他说过遇到事觉得过不去还是决定不了可以打开一个。
「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吧?」我真觉得现在是道过不去的坎。
不知道锦囊里写了什麽?
老滑头真的能把未来的事算准了?
颤着手指从钱袋里挑出三个小锦囊,看着上面用金色绣线写着顺序,挑了写着『壹』的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张卷好的小纸条,随着缓缓摊开,老滑头那熟悉的字迹慢慢出现在眼前,眼眶又是一热。
『寿元已尽,天命不可违。汝当珍重,凡事否极泰来。』
寿元已尽四个字宛如一道惊雷劈下,我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老滑头真的已不在人世。
原来老滑头早就算到命尽之时吗?
胸口宛如被掏空了一大块,明明不想哭,泪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
『汝当珍重,凡事否极泰来。』--真是的,明明在说他的事,却又惦记我,硬是在最後加上这一句。
他到底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元帮我补了几卦?
他让我离开神殿是不是也是算好的?
我就这样静静望着字条,想着老滑头是用什麽心情写下字条的?想着他希望我怎麽做?想着不能再让他担心。
一回神,窗外已是夕阳西下,珍而重地把字条卷好放回锦囊,身边老滑头给的东西就是这些,以後也不会有了。
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揉了揉脸,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对着铜镜扯了扯嘴角,总算弄出个像人样的笑容。
为了调整心态随口哼了首零零落落的小曲儿,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却又像没变,踏着平日里轻快的步伐,打开房门。
对着还在门口守着的千羽笑了笑,「我们明日去看天坑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