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近身的总管太监扬着他高亢的语调,把一干人等唤进了皇帝平日议事时所使用的玉堂殿,殿内已经站着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的是代王祁靖瑢,跪着的是肃王祁靖璵。
而被召唤进来的,是御史大夫秦文玉及负责皇陵崩塌案的刑部主审、案件相关人员蒹葭。
蒹葭对皇宫并不陌生,但几次前来都是到後宫找祁靖珩的母妃--当时的萧贵妃,如今的萧德妃--对於正殿倒是没进过一次,但或许是上辈子在豪门显贵里浸淫了一生,被召到御前也没有显得局促。
刑部主审一进入大殿就把此案的相关案档呈上,皇帝接过来从头看了一遍,最後气得把摺子给丢到了祁靖璵的脸上。
祁靖璵交代工部要小心行事,工部也一向听话,只是这回整修皇陵不但朝廷下了重本,修的又是陵墓死人不会说话,以致於那些官员放大了胆子去贪,偏巧又遇上了这次天灾,才让事件爆发。
祁靖璵铁了心的要否认,所以只是静静跪着,没有让他回话他便不开口。
皇帝举起手指指着祁靖璵正要骂,此时殿外就传来通报,说是七皇子觐见。
皇帝还在气头上,大声斥责:「来做什麽啊!不见!」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尽责地提醒皇帝,说道:「想是为了端州地动一案,陛下命七皇子来见,看这日程,怕是七皇子一刻也没有担搁,一进京就进宫请见了。」
代王祁靖瑢也立刻建言,毕竟祁靖珩是他参的,父皇不把他叫进来,他还能怎麽参?
「父皇,既然碰上了,父皇便一起审吧!让靖璵及靖珩都好好听听父皇的教诲。」
被皇陵一案气的,皇帝都忘了祁靖珩身上也有一个案子,祁靖璵的案子虽没有苦主,但皇陵的修建关系着国家大运,而祁靖珩的案子,关乎的是民心,他有这个两个不省心的皇子,他这皇帝还能当得长久吗?
分明是想早早把他气死!
「宣他进殿。」
祁靖珩没想到进殿会碰上这样的大阵仗,但看到蒹葭也在时他的确愣了愣,蒹葭当做无视他,他便也跟着假装。
行完礼後,祁靖珩没有意外,听见了父皇叫他跪在一旁等,一案一案来。
祁靖珩半生在沙场上拚搏,跪一下的苦不是不能吃,便依皇帝的命令跪着了。
皇帝看着一旁静静站着的女子,还真恨不得是她绘的图纸有误,这样天大的丑闻就不会落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怒火中烧。
「匠人学艺不精,修建图纸有误?」皇帝咬着牙,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没想到一直静静跪着的祁靖璵,居然开口为蒹葭开脱:「父皇,这是天灾绝非人祸,与先生无关。」
祁靖璵急着帮忙撇清倒让祁靖珩意外,原先以为蒹葭会成为他的弃子,这才安排了建筑匠人应召,要帮蒹葭避祸,但如今看来,祁靖璵怕是根本没想害蒹葭,但若他不想害蒹葭,那麽就是已经深深为蒹葭所着迷,不会放手了……
而一旁的祁靖瑢便不像祁靖珩这麽意外了,蒹葭的美他是见识过的,祁靖瑢想……祁靖璵八成是被蒹葭给迷住了,就像他一样。
皇帝没想过祁靖璵有什麽心思,只是再拿起另一份案档往祁靖璵砸去。
「当然与蒹葭先生无关!我说的是那些无能的工部官员,给出的辩解就是把罪全推到蒹葭先生的头上,要不是刑部谨慎再审下去,最後让工部官员改了口供,岂不让蒹葭先生蒙冤?」
祁靖璵不敢再辩解,皇帝也气得重重落坐在皇椅上。
皇陵里头虽没埋着帝后,但也都是皇室,地动虽大,但地动源的长陏也不过只毁了一个城西地区,百里之外的皇陵居然整个崩塌,那还能不受朝廷重视?
皇陵的确是在修建期间,但若只是方动工也就罢了,修建都几个月了,就要竣工了怎麽可能撑不过一次地动?
这不仅仅是尸位素餐、人谋不臧而已,仅仅只是怠惰的官员不会发生这麽大的事故,这其中肯定有人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也只有那些欲脱罪的人,才会死不认错、巧言申辩。
果然,刑部的摺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整个皇陵崩塌案就是工部官员与皇陵掌事太监从上到下贪墨公款所致。
事件初发生时,工部官员首先便把茅头指向了绘制图纸的匠人蒹葭,新上任负责此案主审的刑部官员又正好是个刨根究底的人,所以徵召了不少民间的建筑匠人勘查,虽然匠人们立场有所不同,有人说是天灾、有人说是人祸,但一致认为图纸是没有问题的,这才让蒹葭全身而退。
至於天灾人祸,若是天灾所为,相比整个地动受灾区域,皇陵的损坏规模并非寻常,要把这个黑锅给老天爷背,似乎也说不过去,最後便只余人祸了。
於是刑部又让那些建筑匠人查了整修皇陵用的材料,才发现工部用高价买了许多劣质建筑材料,这才连原先认为是天灾的那些匠人也一致认定是人祸了。
问题点定了是人祸,但事件的调查并没有到这里为止,刑部自然得查侵吞公款的流向,搜索了涉案官员的住处,终於查到了一本密帐,查到了肃王的头上。
之前惹得刑部大举撤换官员的蔡崇泰一案,皇帝知道蔡崇泰是肃王的人,所以一知道刑部包庇蔡崇泰的事就想过与肃王有关,可刑部涉案官员老实交代案情,倒也没把肃王扯进来,再加上肃王也没有为蔡崇泰陈情的念头,皇帝便想着肃王脑子倒还是清明的,便饶了他,只是要他在肃王府里自省,肃王也安分的待着,皇帝便把此事揭过了。
可这回工部的贪墨案件,居然又与肃王有关,而且这次是证据确凿,再也无可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