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今天我休假,我再找一个教练教你,好吗?』一打开手机,通讯软体跳出了这则讯息,发送者是Lisa。
Lisa是我的健身教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她替我上课。
不过人生最不缺乏的就是意外。
Lisa因为上周休假出国,结果这礼拜一来不及回来,导致我现在是无人认养状态。原本要请的教练Jessica很不凑巧的也没空,只好另外找教练。
而这场意外就是我遇见你的原因。
今年暑假,我从忙碌的考生变成了找不到未来目标的毕业生。因为无事可做,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看不下去的家人决定把我带去健身房。
老实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去。把休息时间拿来用在运动上,还叫休息吗?要不是那里有网路和冷气,我才不会答应爸妈。
『我九点没课,妤晴可以到柜台找我。』健身房的群组上,有个人回覆了Lisa的讯息。名字是Stanley。
看来就是他要担任我的临时教练。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人,只希望不要太过斯巴达。
『Stanley,那就麻烦你罗!』Lisa在群组的回覆就像完全不担心会有什麽问题似的。
这是我第一次给男教练上课。不禁有点紧张,却又有一点期待。该怎麽说呢,我是个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人。不幸的是Lisa上课模式很累人,所以挺期待Lisa休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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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半小时到。
与其迟到,还不如早到,这样的行为便是我避免意外的方法。对我而言,意外这两个字简直是黑名单榜首,意外意味着改变、变质,意味着不安,而这些都是让人厌恶的事物,至少我无法习惯。
贴有海报的玻璃自动门应声开启,我踏入了充满冷气的空间。
里头所听到的冷气声、器材声、音乐声……,在玻璃门外什麽也听不见。简单的一线之隔,却彷佛是两个不同的空间、不同的世界。如此优秀的隔音效果,真想把家里的房门换成这扇玻璃门,让我就能不受到任何干扰,有个可以安宁的小空间。
健身房还是和往常一样,客人的数量非常微妙,看起来很冷清,但放眼望去还是有数十个人,我不知道这对於健身房来说是好是坏,或许是因为是平日的早上吧?
话说,音乐声也还是老样子,简直把大家当作重听人士,就不能稍微关小声一点吗?话虽如此还是有好处,起码盖住扰人的冷气声和健身器材的声音。
「呼……」今天我第一次给男教练上课,不禁有点紧张。
我是个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人。不幸的是Lisa的上课方式很累人,回到家洗个澡後倒头就睡,一点休息的味道都没有。
听说男教练的上课内容说好听点是充满挑战性,说难听点根本是在虐待我。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人,只希望是个友善的好人。
「你是妤晴吗?」带点磁性却不乏暖意的声音捎来。
「嗯。」原本在发呆的我突然被叫到名字,蓦然抬了起头。
一个穿着黑色运动外套的人站在我面前。
发型有些独特,宛如从电视剧中出现的人,缺乏真实感,他看起来虽不像是男主角,却也不像是配角,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抢尽男主角风头的配角。
「我是Stanley,初次见面。走吧,有带本子吗?」Stanley笑了笑,那笑容自然不做作,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仔细端详那高挺雄厚的背影,彷佛可以为人挡住一切,充满安全感,让我不禁有点心动。冷静,我要冷静,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而已。你拿走我手上的包包,我不禁呆住了,随後又回过神,赶紧跟上你的脚步。
「有。」惊讶之於不忘回答刚刚的问题。
「你现在几年级?」Stanley和其他教练一样,问了一样的问题,而我也回答了同样的答案。
「高一。」对陌生人的搭话,我永远都是这样简洁回答。并不是因为太过害羞,而是第一次见面能谈的话题有限。
语毕,我们刚好来到要训练的健身器材前。
「你有做过这个吗?胸推机。」Stanley放下手上的本子和包包,调整了器材的重量,然後拍拍坐垫,似乎要我坐上去。
「没、没有。」我习惯性的摘下发圈,重新绑好那已过腰的长发,这是我紧张时的坏习惯。
「好,那我示范一下。两手各抓一边握把,背贴在座椅上。双手往前推,手臂不要全打直,要微弯。肩膀压下去!」Stanley跨上座椅,双手握着器材把手,把手随着规律的呼吸,被往前推又拉了回来。
「换你,我们先做一组十五下就好。」Stanley轻放把手,起身示意要我坐上去。等到坐稳後,我开始推动把手,比我想像中还沉重,但却不是无法推动的程度。
「一、二、三……」
过程中我时不时看向Stanley,竟然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边回了一张温柔微笑的脸,让我下意识低头。
「怎麽了?你要吃吗?」Stanley注意到我诡异的行径,误会我也想要吃,立即掏出口袋里的口香糖。
「没、没有。」我摇了摇头。
今天的我究竟是怎麽搞的,为什麽会如此心神不宁?
「再一次我们就换下一个项目。你牙套带多久了?」Stanley不像其他教练一样,在上课总滑着手机,而是专注地看着我的动作,不时的找点话题。
但是可以不要盯得这麽紧吗?我已经快不能呼吸了。
「六月的时候。」经过三组的十五下,我渐渐感到有吃力地推着把手。
刚刚看着Stanley原本以为很轻松的说,结果比我想像中还艰难,这就是男女有别吗?还是说假如我有一身像他一样的肌肉就没问题了?
「最後一下。」Stanley的手放在了把手上,这让我不会这麽吃力。
一堂课,一小时,时间就是过得如此快,等熟悉了Stanley的上课方式也已经下课了。
「下课罗!」Stanley把纪录课程的本子放回我包包,还给我。
「我帮你绑吧!」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停下来,蹲在地上绑鞋带了。或许是看不惯吧,但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我愣住了。
「谢谢。」看着鞋子,我默默记下了绑鞋带的方法,也默默的记下对你的印象。
等你绑好我两只脚的鞋带後,就和上完Lisa的课一样,去电脑前完成约课。
而所谓的完成约课,是确保会员的上课权益。教练与会员双方,在电脑上输入自己的密码。
「你在看什麽?」专注注视Stanley的视线因为这句话连忙慌乱的看回手上的手机。
「你左手上的戒指。」趁机说出刚刚注意到的戒指,原以为那是你的结婚戒指。
「那是我爸送的。」Stanley看着电脑说。而我却松了一口气。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锺情吧。
「下一次约什麽时候?」Stanley转头看向我。
「下礼拜六早上十点?」我用疑问句回答了问题。
「好。那你再去跑一下吧!」Stanley笑着跟我一起走回柜台,坐了下来。
这不在我的计画之中,原本打算直接洗澡完回家的。
我不喜欢超出计画外的事,不过既然是你说的,那就……算了吧。
一个礼拜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过了,期间我还是给Lisa上课,不过也让我知道,原来可以和别的教练约课。
星期六,或许我内心偷偷的期待着这天赶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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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啊!」你拿着水壶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早安。」我关掉手机的网路,便把它随意塞进包包深处。
「你几点来的?」
多久没有人会关心我了,为此我有些小感动,不枉费国中的时候,被同学封为内心戏女王。
「八点。」暑假对一个学生来说,就是每天睡到七晚八晚的颓废日子,可惜我没办法体会到。
「这麽早!」你惊叹的说道,和脸上的表情不成正比,平淡的表情,凝望深处的眼神,彷佛是我不能触及的。然而只是一瞬间,我便不再猜测。
「今天去小房间上课。有带本子吗?」
虽然说是小房间,但里面其实只有沙袋之类的简单器具,加上镜子和落地窗。
「有,在包包里。」
这是我第二次在里面上课了,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大概会累到回到家立马变成一滩烂泥巴那麽累。
「这给你。举着开合跳五十下。」你拿了两个两公斤的哑铃给我。
「好……好喔。」原本以为很轻的,但是越跳越喘,到底为什麽要拿着哑铃开合跳呀?
「这并没有意义,对吧?」看着你藏不住想笑的表情,挺可爱的。
「哈哈,闹你玩的啦!伏地挺身预备,一上二下。」听我这麽一问,你终於笑出声来,随後又立马正经的指示着动作。
「啊!」我大叫。
因为即使做了六十个伏地挺身、九十个深蹲,一整堂下来我仍然一直打哈欠,只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据说打哈欠不是想睡觉而是脑袋缺氧的意思,所以我脑袋缺氧?
「怎麽突然大叫?」你皱起眉头,八成是因为在恍神被我吓着了,我这样猜测。
「好无聊。」
「太轻松了是不是,Stanley狠狠的调教一下吧。没有认真在做齁。」Jessica带着她的学生进来。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把她的恶趣味用在我身上。
「我很认真。」我撇头以示抗议。没有生气,只有享受。看来我真的被带坏了,有被虐狂的倾向。
「对了!Stanley,你女朋友拿了便当过来,在柜台,下课後记得拿。」说完,Jessica带着她的学生准备离开。那个学生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一点怨言也没有。
「你就为了这点事拉着小严来?」你有些无奈的看着Jessica。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严非谚被我拉着跑,被记者看到会轰动全国女性吧!」
Jessica人家就在你隔壁,这样讲不好吧……
「粉丝们会打死你。」你一边看着我做动作一边回答Jessica的问题。
「我可以想像。」我插了这句话,真的,我可以想像全校女生暴动的样子。
「这样可以顺便帮公司打广告呢!」Jessica说。
「如果你嫌我们不够忙的话……」你这样回答Jessica。
「哈哈!」Jessica爽快的笑着走出去。这对谁都聊的开的交际能力,令人羡慕。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工作,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多麽轻松。
你们分成三个时段的班次,早班、正常班、晚班。早班凌晨五点就要到,好在是下午三点下班,晚班虽然是从下午一点开始上班,却要晚上十二点到一点才能下班。
如此不规律的生活,令我忍不住想为你们打抱不平。一个礼拜两天的假日,有人是在平日放假,有人则是在假日和平日各一天放假。
让我不明白的是这份工作如此辛苦,为什麽你们还能面带微笑的做?
我突然想起你刚刚的惊叹语句,这才明白原来我的早和你的早不一样,我们属於不同世界的人。
「你有女朋友喔?」
「有啊,是个天然呆萌喔。她天真、善良、有责任感、有怜悯心,是个好女孩呢。」
「真好……」说完这两个字,我也接不下去了。
心好痛。这个年纪有另一半很正常的,我却还是忍不住在意。看着你谈起她的笑容我明明要替你高兴,为什麽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你没有吗?」
「没有喔,从小到大都没有。」我以轻松自在的语调带过,但是哪个女孩子不会向往有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呢?
「严非谚很厉害吗?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而已。」我转移话题,因为这总比被问感情问题好。
「很厉害。你也是景楹高中的?」
「对啊,我是高职部多媒体设计科的。」
「我是你学长欸!国贸科的,不过你们现在好像没有这科了?」
「从上上届就没有了。大概是倒了吧,哈哈。」
「哈哈。对了,需要把小严介绍给你认识吗?」
「不用不用。认识他要干嘛。」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因为我只要认识你就满足了。
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如此关住他,了解的程度也只有『射箭界永远的冠军』这麽少。
「认识一下,可以从当朋友开始啊。」
「人家她喜欢的是你,根本没把小严放眼里。」从刚刚就一直默默在一旁边帮学生上课边看戏的Hank突然冒出这句话。
会认识Hank是因为有一次Lisa上到一半不舒服,只好把在一边休息的Hank抓来带我,虽然那十分钟,我们都在聊天没在上课就是了。
一开始看到他,就有一堆想法了,光亮的头让他不笑的时候有点像混黑道的,可是笑起来的样子却像个傻瓜。
「我……我才没有喜欢Stanley……」我停下深蹲的动作,把头发重新绑了一遍,夹子重新夹了一遍,最终连没掉下来的鞋带也重新系上了。
只是想掩饰,我红着脸说,没有喜欢你。但其实也可以说我是运动造成的,只是下意识做了习惯动作。
其实我并不想否认,但承认後呢?如果承认了,我们的关系只会变尴尬吧?
「你别闹人家了啦,我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了。」你笑着说。
「Stanley你也才不过25而已,要当她爸想太多了,当她哥还差不多。」Hank打趣的说道,竟然把你的年龄供出来,不过这又让我多了解你一点了。
然而此刻我才知道,原来stanley根本只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我喜欢你」这句话,看来是永远说不出口的。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们同年纪,是不是有可能站在你身边的人就会是我?我是不是就有机会公平竞争?是不是你就会认真看待我。
「好啦,你专心上你的课。」你没打算继续跟他哈啦,便用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妤晴,拉完筋我们差不多就下课了,躺好吧。」你看了看表,转身拿了垫子。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麽温柔?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麽好?
这样会让我没办法下定决心不喜欢你。
而其实我也知道。Stanley的那份温柔,并不单是对我一个。Stanley对谁都很温柔,但是我总是自作多情的认为那份温柔只属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