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靓双手紧紧揪着徐绚的外套，一张小脸埋进他的胸膛。
她也终於明白，原来不是没有渴望过投入徐绚笃实宽厚的怀抱，只因为那年的她还是孙小娇，欣羡徐绚拥有优越一切的心思里还夹杂了浓厚的自卑感。表面逃离他的伸手拯救是为了远离更多的麻烦，然而说穿了，是因为卑微又惭愧的本质让她无法正视他的存在。
孙靓哭得太久，引来巡逻员警的关心，「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好意思，那个……」徐绚尴尬地笑了两声，还真不知道怎麽跟员警解释。
员警倒是用一副我也是男人，我能懂你的表情朝徐绚点了点头，「好好加油啊，不过还是快想点法子让女朋友别再哭了，虽然这边住家并不多，也是有可能会被投诉。」
见警车开车，徐绚松口气，捧起孙靓的脸，拇指拭去她烫人的泪珠，「啊……虽然大哭一场很痛快，但是再哭下去可能会被请到警局坐，那就会更想哭了。」
孙靓乖巧地点了下额，抿紧双唇，止住了犯滥的泪意，却止不住对徐绚的依恋。
孙靓对徐绚而言，是个谜，她与孙小娇之间的牵连让人摸不着头绪，他非常渴望其中最真实的答案，只是人都哭成这副德性，叫他怎麽好意思追问下去，也只能开口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骑车来的，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再给你叫辆计程车吧。」
「你不是有喝酒吗？别骑车了，危险。」
「其实只有浅尝两口而已。」
「有喝就是有喝，跟几口没有关系。」
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徐绚想强拉孙靓去搭车时，孙靓深深地吸了口气，话锋一转，「那个……不如我们……我们去吃宵夜，你说好不好？」
孙靓不饿，甚至为了保持体态，从整形那时候开始，她几乎是没有碰过万恶罪孽的宵夜，只是她压根想不出来有更好的理由能再多挽留徐绚一小段时间。
没有理由执着过去，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只是能不能让她贪心地保留属於孙靓与徐绚的回忆，而不是丑陋的过去，悲伤的孙小娇。
「火锅？还是你喜欢烧饼油条？我知道附近还有卖粥的！」孙靓一头热，将附近她知晓的店家全搬出来。见徐绚没有回答，孙靓丧气地垂头，盯着徐绚的白色球鞋，有气无力地道，「其实不想也没有关系，不勉强的……」
她的委屈样，老是能激起徐绚的内疚。
徐绚顺从她的请求，一起到了三分钟路程的小火锅店。
凌晨十二点，还高朋满座，等了十几分钟才得已入座。
一入座，徐绚先传了讯息给家人。
《我跟朋友吃宵夜。》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杜滢的讯息先跳出来。
《吃宵夜，羡慕忌妒恨。》
──杜濔老是慢杜滢半拍。
《女的朋友。》
──徐绚一丢话，杜家炸锅。
《徐先生，你偷偷交女朋友。》
《徐先生，求图求真相。》
《儿子啊，你终於从屡次被抛弃的挫折走出来了吗？老爸祝你早日定下来，不要在情海浮沉多年，那太惨了。》
《小马克，带回来给妈咪看看，别老是把女朋友藏起来，每每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就分手了，那真的太无趣。》
《你们三更半夜不睡觉，不奇怪吗？只是普通的女性朋友，先这样了，掰。》
──徐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结束了对话。
待他搁下手机，才发现孙靓哭肿像核桃似地双眼盯着自己。
「怎麽了吗？」
「我看你很开心，笑着滑手机，该不会是女朋友？」孙靓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懊恼。
「不是，是家人，天兵爸爸、淡然妈妈，还有两个宝贝蛋妹妹。」徐绚简洁又精准地介绍完杜家成员，反问，「你呢，不用跟家人报一下平安吗？」
「最亲的阿公、阿嬷住在乡下，最晚八点就上床睡觉了，在台北的话，宝弟算是唯一的家人。」
火锅上桌後，孙靓将白饭全给了徐绚，专挑着青菜豆腐吃，连酱料都不敢碰。
见状，徐绚将涮熟的肉片夹进孙靓的碗里。
「我不能吃太多，会胖。」她皱眉抗议。
「两、三片而已，能胖到哪去。」
「你不知道的，一整天的热量都要算得很精准才行，不过现在好很多了，胃变小後，适应的很好，一开始的时候，完全饿到睡不着觉，每天一早起来，都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了，可是还是只能吃得极少，有时候我都不晓得到底是怎麽撑过来，但是比起别人的嘲笑和恶作剧，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减肥吗？以前……有被欺负的经验？」徐绚试探地问，试图从中间找出关於孙小娇的蛛丝马迹。
「过去的事我们不要提了，聊聊别的？」孙靓笑得勉强，「我去帮你拿饮料，可乐行吗？」
孙靓取了可乐和啤酒，毫不考虑将可乐给徐绚，自己则选择酒精壮壮胆子，後来的话题，她尽量围绕在徐绚身上。
「怎麽可能，你居然是被甩的那一方？」她眉头深锁，极力地甩着头，「那些女生肯定没有长眼睛。」
「也不能这麽说，应该是我的问题吧。」孙靓为他不平的样子逗笑了他，「她们说的也没错，大概只适合当朋友，在我身上找不到激情和浪漫的因子。」
「会吗？今天在夜店里打架不很激情，把我抱在怀里说哭吧，也很浪漫啊。」孙靓歪着头思考，难以理解恋爱的问题。
「打架不可能天天打，至於拥抱这事好像没让她们感动过啊。」徐绚也跟着歪头，比起孙靓，他更不能理解自己的问题到底出错在哪，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乾脆话题一转，转到她的身上，「别老把话题兜在我这，说说你的恋爱史吧。」
「这真的为难我了。」她勾勾手指，让徐绚靠过来，压低音量地说：「我没谈过恋爱。」
一餐下来，两人吃的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虽还不至於醉，步伐却有一些晃。
出了餐厅，孙靓埋进徐绚的怀里，彷佛所有的举动都那麽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不愿意放开他而已，「徐绚，我想睡了，好困，眼睛肿得要睁不开了。」
她喊着他的名，让他混沌的脑筋瞬间清醒。他谈了他被劈腿的经验，说了家人的蠢事，讲了一点工作状况，至始至终，没说过他叫徐绚。
「孙靓？孙小娇？」
回答他的，只有她深沉平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