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寧碎】 — 【寧碎】(23)

程奇曜拿了点钱差使那位长年酗酒、因肝胰问题反覆进出医院的老病号患者在急诊制造骚动,待看见保全员蒋行云亦被叫下来支援後,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仅剩下这一次。

於是他尽量不引人注目、低调前往医值一室,打算直捣黄龙去找那名先前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住院医师凌零穗。

毫无阻碍地来到值班室门外,程奇曜趁医护人员皆在忙碌、无人注意到他之际,伸出手直接转开门把、挤身入室,接着立即反锁。

原以为里头的人尚处昏睡状态,没想到一进门後视线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瞳孔正凝视着自己,他瞠了下、忍不住倒抽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还记得我吗?之前曾经碰过面。」

凌零穗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听见程奇曜的问话後微偏着头思索。

他自然当对方不记得了。「看来传闻似乎不假呢……」打从凌零穗开始请假,陆续有各项谣言传出,其中之一指向他失去记忆、想不起自己相关的任何事,所以没办法执行原先的医疗工作。

刚开始程奇曜还觉得荒谬、原以为这类情节只在电视剧上演,而对凌零穗始终存有顾忌的他另一方面又希望对方真如传言般什麽都不要记得、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如今一见,他相信了这个说法,只不过──他又发现这并非自己最渴望看到的结果。

「我那一撞似乎撞得还不够呀……」此人存在的一天,对他来说就具有莫大的威胁性。

凌零穗得知太多秘密了。即便本人无心插手这些是是非非,现今的事态发展已容不得他全身而退。

程奇曜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你、到底想做什麽?」见他一步步逼近自己、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诡谲笑容,眼神里遮掩不住赤裸的算计,凌零穗扬起防备。

他打量四周,想找出什麽东西可以用来防身。

此刻平日大家的提醒与警告全都连结起来了──想必他们察觉了什麽,才会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落单。

因为危机正存在於原本以为该是安全无虞的白色巨塔里。

信任的东西逐渐崩坏。

「别白费力气了。」看出他的企图,程奇曜嘲讽一笑:「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麽了。」

那神情已然透露出不顾一切的疯狂,凌零穗知道现在再说什麽「别做傻事、这是犯法的行为」之类的缓冲话语均是枉然。

如果对方尚保留医疗人的尊严和良知,当初就不会选择肇事逃逸这条险路了,更甭论其他还没浮上台面、诸多游走法律边缘之举动。

凌零穗环顾周遭,除了书、电脑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似乎没有可以拿来当做武器的东西。

然後他在棉被下方抓到一个硬物、想也不想便朝对方头上砸过去──

预料之外的攻击、程奇曜硬生生被丢个正着,吃痛的他摀着脸弯下腰、「该死的!」低咒。

凌零穗抓到机会趁隙冲下床、往门口方向逃跑,口中不忘大声求救:「有谁在吗──」

见状、程奇曜忍痛奋力从背後大力撞他、致使凌零穗一个没站稳,向前跌了下去──「你竟敢丢我、看我不打死你才怪──」紧接着抓过方才被拿来作为凶器的遥控器,杀红眼似的往对方身上砸,头部、背部无一幸免,之後又嫌不够、再随手拾了本原装书继续攻击。

该死、这家伙疯了!

凌零穗欲反击、无奈却挣脱不出对方的蛮力。

忍受着後方传来的阵阵疼痛、脑中思考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另外他知道医值一室设置在病房的偏远地区,即使大声呼叫也不一定能成功达到唤人之效果,徒增对方躁怒罢了。

没多久、他感觉额头上有一道温烫的液体缓缓流下。

他这阵子似乎犯了不少血光之灾。

见血後、同时感觉到对方不再挣扎了,程奇曜逐渐冷静下来、稍微恢复神智,从口袋中掏出事先准备的物品──

正当凌零穗狐疑为何他突然没动作、外力施予的疼痛暂时停止,刚要松口气又不敢掉以轻心之余,下一瞬、一个奇怪味道的布巾罩住了他的口鼻──

糟糕!他惊呼、倒吸口气。

正巧将药物给吸进体内。

身为一位培训有成的医师,或多或少知道麻醉药物的作用、何况此药先前莫浪澂亦对他用过一次──在杨政行的办公室外面、他无意间听见里头两人的对话之时,为了怕他冲动误事,当下莫浪澂对他用了药。

这是第二次……他太大意了、忘记这个人的身分及地利之便……

「我看这次谁会来救你!」程奇曜恨恨地道,盯着下方无法再反抗的人。

之後他走出医值一室,从医院长廊外推来一张活动式小床、将凌零穗扛到上头,盖好被子及戴上口罩,假装要运送病患出入。

自此医值室恢复原先的宁静,被用来当武器的书籍与遥控器程奇曜一并带走、没有留下痕迹,一切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把他载出来了,现在正在前往山区的路上。』

凌零穗再度睁开眼睛、花了数十秒才记起来发生什麽事以及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意会过来之同时听见前方驾驶座上的人不晓得在和谁通话、开车中他将通话模式调为扩音,因此他也可一字不漏地听见对方的回应。

待电话那头的人一开口,他立即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杨政行!那个曾被自己视为恩师的人。

如今回忆起来格外讽刺。

程奇曜没注意到後方的人已苏醒,饶是相信药物作用下凌零穗不会太早恢复意识或认为就算被本人听见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所以毫无避讳地与对方谈论。

凌零穗明白他的打算。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把自己置入了一个险境之中呀……忍不住无声一叹。

不动声色地从裤子口袋中摸到手机──看起来还有足够的电源、且萤幕显示好几十通未接来电,他不予理会,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将车内的声音原封不动保存下来。

『你载他去那里干嘛?』杨政行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疯了吗!是在打什麽主意?』

『这家伙知道太多东西了!』恶狠狠地道、恨不得立刻将人碎屍八段:『莫浪澂那小子不是也掌握到很多证据了吗?早晚会被发现,倒不如赶快将这家伙处理掉。』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这件事情跟我无关,你可别将我拖下水。』他警告。

杨政行讨厌他归讨厌,还不至於要置凌零穗於死地,如今的事态发展俨然超脱他的预期,之於程奇曜疯狂的举止言行,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连忙撇清两人的「合作」关系,深怕遭受牵连。

程奇曜闻言一愣,『你──这话是什麽意思?现在才想过河拆桥吗?』

『哼!』嗤之以鼻一哼,『原本就没有桥,你要我怎麽拆。』冷笑反问。

这下子程奇曜全明白了,此人一开始就打算要自己来当替死鬼扛罪!

『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他没那麽笨,不懂得留下保护自己的证据。

要死也会抓个垫背的一同下水。

『你说什麽?』立场瞬间反置,换人慌了。

『我们是站在同一座桥上的人呀、杨教授,看谁要拆了谁的桥,就一起溺水吧!』他狂笑、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缭绕。

『……你到底想干什麽?』沉下声问。面对理智和行为都脱序的人,用一般的言语已然不足以进行正常沟通,杨政行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态急迫,懒得再和他斡旋纠缠。

『我要解决他。』从後照镜中瞄了眼昏迷中的凌零穗。

『杀了他对你来说也没好处。』他不觉得自己是突然良心发现,不过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欲阻止对方。

『得了吧,现在才在舍不得?』程奇曜不以为然嗤道:『既然如此,当出何必偷人家的报告,还要怂恿他建言禁药。』

不顾另一方传来的沉默,他直接表明目的地:『我要你到时候帮我做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了。』他允诺。

事到如今已不容许他置身事外,这浑水是蹚定了。杨政行觉得懊恼──早知道不应该找此人当作合作的对象。

听到他的保证,程奇曜这才满意地结束通话。

车子继续在蜿蜒的山路奔驰。

凌零穗十分庆幸台湾小归小、通讯资源还算不错,即便在山区仍接收得到讯号,他将录音档用通讯软体传给莫浪澂,不消多久便接到对方的来电,这次他直接按下通话键,却没讲话。

试着动动手脚,药物的作用让他的肢体仍略感无力,幸好在时间的流逝下已逐渐恢复,背部及头上被攻击出来的伤口缓缓抽痛、间接刺激了他的神经、加速清醒,他缓缓坐起身。

随後伸出手从後方勒住驾驶人的颈子,慢条斯理地开口:「给你两个选择。」

似是没料到他会这麽早就清醒,程奇曜一惊、控制方向盘的手晃了一大下,瞬间让车子跟着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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