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JasminumSambac
第十章要不来一杯淡定茉莉花茶?
「谢谢。」把这期的原稿交给编辑後,他呷了一口茶,冒出的白色烟丝钻进鼻腔,直达脑袋,舒缓他近日有点绷紧的神经。
青绿色的稿件、黑色的文字、白色的绷带、黄色的茶杯、深棕色的茶、樱红色的嘴唇、褐色的眼眸、银色的头发、蓝色的沙发、灰色的部室,五光十光的世界……原来这一切一切,他都无暇会意,直到甘香略苦的茉莉花茶溜至舌尖。
…
……
这个空间根本谁也不知,过去数十秒,他到底经历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公告:期中考试期间,所有连载小说暂停更新,各位同学不要太想我们喔!(谜之声:谁会想你啦!)
四月去,五月来。
樱花散尽,嫩叶滴翠,为树枝披上一件青青的新衣;书桌上的教科书,换成一份又一份试卷,诸君在上面疾笔书写,徐徐举首又俯头,翻至下一页。
身为主考官的老师,敛起平时的搞笑,语气不急不缓的提醒同学:「考试尚余五分钟。」总有人把握机会最後冲刺;有的早已完成,倒卧就睡;有的生怕拿不到理想分数,拚死在检查试卷的每道题目,涂了又写,写了又涂,就是静不下来的。各人自有各貌,最多是「相似」,却不「相同」;完美主义的白石,可算属第三种,但又不完然,他虽有细心检查试卷上的所有答案,却没有涂改,亦不至於「拚死」的程度。
检查完毕後,他合上试卷,习惯性的以手支着下巴,朝窗户的远方眺望。来年的今日,他将会身在何处呢?该在东京那里念大学,之後考研还是投身社会,此刻他未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有时他倒羡慕手塚国光和幸村精市,他们对网球的热情「从一而终」,早在初三定下职业网球手的目标。白石确实很喜欢网球,其热爱程度自觉不输任何人,只是谈及「职业」未免太过,只是这种情感并非「单纯」的。
完美。忠实。喜欢。无聊。
如此锺爱的东西,不曾为自己带来「真正的喜悦」:他无法轻易舍弃,继续下去又只徒增痛苦。
『藏之介,你最近压力有点大呢。』
窗前的大树努力向外横伸,化作一双粗糙但有力的手,怀着某股执拗的劲儿,欲要抓着正午的烈阳,哪怕灼伤也好、枯死也罢。
随着钟声响起,宣告考试时间结束;老师忙着收试卷,同学则不断讨论考试的内容,优等生白石当然逃不过同学的追问:什麽什麽题你怎麽写、这次考试你觉得难不难,之类。
「我觉得还好。」这次的成绩该和平时的差不多。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右腿发麻,像有什麽东西在裤袋里震动——是来自新闻部编辑的短讯,就是提醒他交稿子。星期一为原定截稿日,然後突然改为星期五,确实打乱了原来的计划,监於白石早已写完,故而影响不大。
从书包取出原犒,向同学告辞後离开课室,沿着走廊经过三年一班的课室,刚巧他们也考完,大部分同学聚在一起,人潮蜂拥而至,独不见椎名的踪影。
早会时还瞥见她站在三年一班的队伍,经过一个星期多的休养,她的脸色仍旧不太好——许是她的体质较弱,但对比之前的已经好多了。
当时白石站在天台,掏出手机给她发短讯,除了说些客套话,他更为着解决之前的事,问她放学後有没有空;直到现在为止,他尚未收到她的回答。哪怕她是没空看手机,只担心此举显得操之过急把她吓坏,白石深信,椎名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被吓的人,但根据以往的观察,她可会「连话也省掉,摇头直接转身离去」。
他轻摇头,决定将椎名的事情暂时搁置。
「打扰了。」叩门,打开,门後仅有一片漆黑,半点人影也没有,看来他早来了,擅自待在别人的部室好像不太礼貌,便关了上门,静待编辑到来。
诸位编辑都是学生,刚考完试就马上赶过来,看到应邀者比自己更早到步,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为白石开门。
「让你久等很抱歉!明明是我们邀请你来,却比你迟到。」
「都怪藤井是学渣,一定要尽力到考试结束那刻。」
「我明明一收到试卷就睡,反而死扯着试卷不放的是你啦工(色)口(鬼)岛。」(日语的「江ノ岛」Enoshima和「エロしま」Eroshima音近)
「是这样吗?我都忘记呢!」
「所以才说你是呆岛。」(日语:アホしまAhoshima)
「还说啥废话啦你们这班混帐,快给我招呼客人呀!」
「遵命!!」
这场名为「幽默」的文字游戏结束後,一位编辑请他就坐,另一位则为他泡茶,其余的编译便在桌上在温习。
「谢谢。」把这期的原稿交给编辑後,他呷了一口茶,冒出的白色烟丝钻进鼻腔,直达脑袋,舒缓他近日有点绷紧的神经。
青绿色的稿件、黑色的文字、白色的绷带、黄色的茶杯、深棕色的茶、樱红色的嘴唇、褐色的眼眸、银色的头发、蓝色的沙发、灰色的部室,五光十光的世界……原来这一切一切,他都无暇会意,直到甘香略苦的茉莉花茶溜至舌尖。
「谢谢款待,这杯茉莉花茶很好喝。」
「要不多来一杯?」他老实大方地答允对方的邀请,毕竟茉莉花茶有健康提神的功效,多喝一杯也无妨。
为他泡茶、奉茶都是同一位编辑,他所泡的茶教人放松心神;不知是他素来冒失,或是另有心事,使雪白的绷带棕色斑班,淡淡茶香随着温热的液体渗入肌肤,很快地,整个部室弥漫着这股香气。冒失的编辑使劲地向白石道歉,生怕他会降罪於自己似的;白石的脸却带着笑意,示意没关系,反正只须到保健室一趟便是。
当编辑同学问白石要不随行,他即便婉拒了,毕竟绷带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好多事情保持神秘感,效果反倒更佳。今天值日的水谷老师是个好商量的人,而且她老早知道白石常到保健室缠绷带,又深谙他被女生倒追,说不定会让他躲在这里,那麽一切就好办了!
「んんーっ、エクスタシー!」以上想法在脑袋不停回转,直到——
『椎名同学……?』卧在床上的病美人,紧闭双眸动也不动,要不是被褥上的轻微起伏,光从她惨白如纸的脸,还以为她已经……心绪顿时安定下来,恍如快将爆破的气球,突然停止充气,并放走里头的空气。
既是保健委员,又是一名男性,两者之间好像存在着矛盾,碰巧老师又不在场;白石绝不会对她做出什麽奇怪的事,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具有被人误会之嫌;在平时这种事也常在这里发生,他却从未听过有不合礼节之事。
这不代表弃小心谨慎不顾,因而拨打老师的电话,没人接听,给她发短讯,没有回应。
『没办法了,就老实地等老师回来吧!而且总不能放着病患不管。』
白石特意放轻脚步,在转椅前坐下,先解开肮脏的绷带,清洁散发茶香的手肘,然後找出新的绷带,熟练而快捷地「包紮」;完事後,随即盯着那张虚弱的容颜——目测为贫血。
大病初癒,如今又再身体不适,若从她所熟谙的文学领域中取材,这是一个「美人薄命」的故事。
他转身清理一下桌上的垃圾,不时传来衣服、头发磨擦凛褥;辗转反侧,想要摆脱梦魔的肆虐,但黑色的发箍紧紧牢在头上。虑及患者的睡眠质素,俊逸少年走到床边稍微欠身,小心翼翼地伸手取下头饰,距离拉近了,椎名的轮廓更显清晰,还有一头灰色的睨乱发,散发出淡淡的天然草本洗发露香气——足以诱惑人心的气味。
乱发。香味。
『…糟了……这种洗发水的香味…!』瞳孔不可置信地瞪大,非要眼球掉下来不可似的。怦怦、怦怦——白石从不知道心脏的跳动能如此鼓噪,世上的噪音皆由他产生也不定。
睡颜。双眼皮。嘴唇。
『我……到底怎麽了?』某颗种子落在心田,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不断蔓延的树根缠着他的理智,又用日积月累的「好奇心」作养份,参天大树瞬即盛放紫红色的花卉和果实。
…
……
用仅余的理会站立身躯,一双美眸依旧闭合着,这个空间根本谁也不知,过去数十秒,他到底经历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思春期啊…!」压低声线的自言自语,上扬的嘴角蕴含着无奈和苦涩:白石真希望她继续休息,那麽,面对她时便不如斯尴尬;却又不想她一直睡着,因为……什麽心动、什麽理智被夺,他再也不想经历。
甚至觉得返回座位是一件难事,他跷着二郎腿而坐,还故意别个头来,或犹恐被人看到他的窘态;或生怕继续遐想;或恐惧多看一眼、多留一秒,便会对她抱有什麽特殊情感。而手中残余着体温与淡香的头箍,就算将它放在一旁,它依然不断调侃着他——「你永远无法逃出她的掌心」。
「啊啦啦,白石。」中性的嗓音带点沙哑,白石依循声音望向门口,保健室的老师已经移至床边,她瞄了一眼垃圾箱上的绷带,似明非明地朝他微笑,眼角的鱼尾纹曝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抱歉,我差点儿在洗手间里睡着,幸好手机铃声把我吵醒,感谢你替我把守!」内容和语序未见紊乱,通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为了肝论文已经三天没睡的事。
『明明是保健室的顾问老师,理应为同学树立一个健康的形象啊!』修长的眉宇有点不满地挑起,似乎对她的举动抱有意见,迄今仍未说教皆因对方是长辈,只得为俊逸沉着的脸庞,丰富它的表情、添上几分生动。
「没办法啦,这就是大人的苦处和矛盾,你迟早会懂的。对了,你想好志愿大学学系没有?还没的话千万别选医学系,我保证你的帅哥脸和健康人生一定消失。」
极力把刚才的事情镇住,装出一副跟平常没两样的表情:「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连白石本人也觉得此句太过敷衍,不过老师倒是没什麽所谓的,兴许她睡眠不足,无暇注意别的事情。
嶙峋的五指搔弄一头蓬松的发丝,像要找回有关椎名的记忆:「这个妞只是贫血晕倒,休息一下就行,但依我看:她的身体本就不好。」
「所以说,上帝这老家伙还是蛮公平的——啊~好困!」
「水谷老师,你还好吗?需要我留下帮忙?」这句话绝不是疑问句,而且暗藏心机,他深知对方不会强人所难,一定会放他回去。
就只为了一个椎名。
待续